耀武扬威的是两轻甲捷卒,手持刀枪的这两人,一左一右扯住陈简的臂膀就往不远处的那员偏将走去。
本身就是被饿的不行,陈简暗道着还是省省力气罢,就随意了,没有反抗。
躲在树荫下,当空的阳光有些刺眼,这员不知名的偏将微微眯着眼上下打量陈简。
这是一个年轻人,一个不知有所畏惧的年轻人。
有这种胆气,然后再看他的儒袍,这员偏将其实有了底,此人定然就是那类游学士子。
不过他衣着破损,而且额头冒着冷汗,又捂着肚子,可见最近一段时光过的并不是很好。
“是个穷酸,而且还是犯贱的穷酸!”
这句话并不是偏将的自言自语,他直言不讳的讲了出来,虽然不是很大声,但足够身侧十数个壮丁全部能够听见。
“呵呵…”
“哈哈…”
嘲笑、又或者是鄙视的目光落在了陈简的身上,令人感到羞辱。
粗鄙武夫与两袖清风的士子好像是天生的对头,纵然是互相不认识,纵然他抑或他家中也有同样的子弟,同时还抱有殷切希望,对陈简这个落难的书生,他们都开始冷嘲热讽起来。
“将军!”
陈简抱拳施礼,并非用的是属于文士特有的拱手礼。
从礼节可以看出一个人是谦卑,还是傲慢,或者是像现在面前这个文弱书生,是那种趋炎附势之辈?
将军一愣,毫无意识的抱拳回…礼。
等他意识到自己还礼,有些恼羞成怒,习惯于guān chǎng,不论上司还是下属,自己去见礼还是有人过来参见自己,不成文的规矩让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就像吃饭一把都会拿起筷子般,那几乎是属于不可控的事情。
陈简双目含笑,又带着自艾自怜,他很是实诚的不知在解释,还是在说给自己听,双手放下之后,很是自然的一手斟在前面,一手背负在后言道:“这全是错了,我原打算以武入仕,可不想那曹孟德已经不是前几年那般帐下缺将少员,谋臣,会为他计算账房数目的人才才是现亟需的。”
这算是拉虎皮扯大旗,谁知道自己究竟被那曹操怎么个对待了?
就像在后世,去世界知名的企业应聘,不管有没有被录取,说起这样的经历,总会给人添上几分印象,增色不少。
说完此话,陈简又是抱拳一礼,口称唤道:“不知道将军召我过来有何事情?”
狐疑,对的,这偏将带着狐疑之色看着陈简,在他心底开始琢磨开来,经由十八路诸侯讨董之后,自家主上袁术公路公与那河北袁绍,如今的袁氏当家之主,两人之间割裂更加深了,再也不像从前,一大一小相邀出行,相融得契。
早在洛阳之时,那曹孟德,一个阉人的子弟就开始与袁本初走近,这属于发小友情,待到现在来看,那曹孟德可谓深有远见,不知是早有打算,还是天意如此?
静静的落座下来,这个年轻人还站在阳光底下,就这么俯看着自己,让这偏将颇是不悦,他冷哼一声,自有知机的左右上前过来,用手用脚强令陈简跪伏而下。
有些憋屈,当秀才遇上兵的时候,处境一般都这样,何况此人身后站的是袁术,就算这事被他人知道,他人亦只会道上一声,小小瑕疵不值一提。
作为当事人,陈简可不认为此事不值一提。
跪天跪地跪父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像今日跪伏在一个陌生人的膝前,之前从没发生过,这让陈简的双目中充满了恨意。
“你心里是不是在说,待我他日发达了,必报今日之仇?”
偏将带着奚落的表情看着陈简,他无所谓的抬头左右一看众壮丁,打了个哈哈,严肃问道:“尔等可曾见过你家将军有过害怕的?”
“那有这种事?!”
“在这淮南地界,哪个敢不开眼,在冲撞了将军之后能全身而退的?”
左右奉承的话彰显着此人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他或是一个军中大将,又或是袁术的亲近之人,陈简只能这般猜测着想。
慢慢低垂下脑袋,将冷冷盯着此人的目光收回,陈简似乎在保持,又或者是妥协。
好汉不吃眼前亏,话说这么的,但明明知晓自己有能够一拳打到此人,只是因为这员偏将身后站着的人,陈简投鼠忌器只能委曲求全。
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谁没个亲眷朋友?
就算自己的父母皆已都不在了,自己的族人可还都在,而且这个时候,一人犯事,全族遭殃的不在少数,陈简可不想只是因区区小辱,而令亲人蒙尘。
看到陈简低了下了脑袋,这员偏将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点点头说道:“你若不肯俯就,我猜将来的成就也就一般,如此…”
“来人呐,将此人扶起!”
就在左右上前扶起陈简之时,这人讲道:“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这个道理,我看你也是读书人,不消我来讲。”
陈简垂头丧气,叹声道:“将军所言不差,我就是因为读通了书,才觉得这书啊,经的都无用!”
偏将诧异,万般惟有读书高,这个论调虽然现在还不曾有人说过,但这种思想老在存在于他们的脑海中,这面前的奇怪书生,初一看就这样,再一看还是那般,不料最后等他这么一句。
自己的话引起这人的注意,陈简摇头苦笑,他又开始负手而立了,然后感慨万千的讲道:“将军,且看今日罢,我是一个学子,而将军就是将军…”
见这人眼中迷惑,陈简暗中耻笑,遂指着围在左右的十来人解释道:“能够带兵的不是将军还是什么?”
不等这将军哦的回声,陈简侃侃而谈道:“今日我见将军,我是一个读书人,而将军就是将军,假如读书有用,我为何在之前会跪在将军的面前?!”
最后陈简定论一般的讲道:“因此,以我之浅见,如今这个世道,读书无用,学武才有用啊!”若是一般人,肯定会被陈简三言两语给蒙了过去,定然会觉得此人所言真是甚得我心,然后大手一挥就放了陈简。
可这员偏将毕竟出身不同,耳濡目染,也算是见多识广,他只是摇头,然后讲道:“小子,休得用这些胡话来搪塞我,我有话要问你。”
陈简点点头,双手一抱拳,以礼相示我正等着呢,你可以说了。
这样的动作,落在这偏将的眼内,他不知为何总有一股站起来抽人的冲动,总算养气功夫不错,他青筋跳了几下,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憋住了。
“方才听你所言,好像是去了曹操那里,打算出仕?”
偏将的目光似笑非笑,有些嘲弄,又带着你这人太不自不量力的卑鄙意味。
这个乱世中,有才有些本领的学子到处乱窜,是投机还是谋靠某个大人物,托庇于帐下,这都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此人到底还是袁术帐下的偏将,陈简惟有小心谨慎,喏喏含糊答了声似是而非的话语。
偏将不满,目带严厉之色,他顿喝道:“你方才不是挺自负的吗,你方才不是漫天糊口说来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也,那个时候,谁知道你是狠角色还是路过闲的无聊,想要找人鞭笞一番作乐就跑的将军?
陈简心底正腹诽之际,偏将问出之前早就想要问的问题,他倏的站立起来,上前一大步就站到了陈简的面前,用凶狠的双眼盯着他的眼睛,揪住他的衣襟,喝问道:“你这小子,方才为何嘲笑本将?”
“若不说个清楚讲个明白,后果自负!”
似是威吓,又像是恐吓,然而陈简并不吃他这一套,依然用唯唯诺诺的语调说着道:“方才小子饿的发昏,恰好见之将军出现,将军身穿金色战甲,好像神灵一般,我以为遇见了神仙,才会憋忍不住,非常开心的笑了起来…”
皱皱眉头,才起的笑容就没了踪影,陈简失望兼失落的说道:“可惜啊,可惜的是…”
偏将心中大怒!
这小子只会花言巧语,他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
说读书无用,那你穿什么儒袍?
还不是因为只有穿了儒袍之后,别人才会高看你一眼!
想必你现在心底还在窃喜,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吧?
说什么见着神仙,神仙是这么容易见的到的吗?
假如自己一时发昏,也不会把偶然出现的人当成是神仙来看。
更可气的是,此子睁眼说瞎话!
我什么时候穿了黄金战甲了?
只是有些嵌铜的便甲,更像是仪仗袍甲,而非是战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