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前军已与陈仪中军逐渐分离出来,此时吕布于大帐内坐定,下首乃是侯成、魏续二将,吕布脸上春风得意,而侯成、魏续二将面色如土。
荀谌作揖避席而出,捋须微笑着道:“今天下分崩,英雄并起;君侯将万众,而反受制于人,不亦鄙乎!今吾主袁公,闻奉先乃当世无双之勇士,若能携手共讨陈仪,霸业可图也。”
吕布朗声大笑三声,满饮一杯酒。
拍案叱眉喝道:“陈仪小儿,吾早已不耻为人,身鄙善狡计,吾屈身侍人,实待天时,今本初愿供吾粮草,布愿为前驱,报本初厚恩!”
荀谌见此心中更喜,赞声道:“将军真乃英雄也,举世无双,量一贼寇小人,怎是将军敌手!”
吕布越加骄横,说话更加没有忌惮之意。
荀谌不知吕布是假意投诚,只道吕布这匹夫真性情就是如此。
虽说是将计就计,却不知要吕布做那阿谀奉承的小人比死更难受,而现在张狂、没有顾虑张口就来的话,最是自然无比。
这其中,或真或假,可能隐藏着他本来的性情与心思。
顺着自己的心思,往常该怎么办,现在就怎么办,吕布便傲然道:“话虽如此,不过吾军无粮,望本初早早拨之,吾好出兵讨贼!”
荀谌肃然,颔首道:“将军言之有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待吾修书一封,向主公报知此事,将军可稍候。”
吕布遂招来书薄,令荀谌修书至邺,暗中吕布又令人修书送至赵云,说明详情,等待时机以图邺。
田丰率军支援邺,急匆匆间,无暇等待哨探侦察情况,一路急行。
未料,颜良自平原一战,被田丰给差不多杀光了军马,心中愤恨,心道,就算主公看在侍奉多年的份上,不处罚自己,可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吗?
颜良遂不顾重伤未愈,整顿人马,不等南皮关靖等人的兵马增援,紧缒田丰大军而行。
这一日,颜良于马上觑见前头的田丰不顾现在河北严峻的形势,带着马延、韩猛二将猛进突赶,心中恨声暗吐一口气,心道,今日,田丰田元皓我也要叫你吃个暗亏!
是夜,田丰安营扎寨下,颜良观其地势,多为平地,杂草丛生,秋天气爽,放火纵马闯营却是最好。
颜良令麾下骑军整束提火种,用布料蒙马蹄,悄悄接近田丰营地。
这天轮着马延巡夜,马延提枪领一哨人马正整个营地慢慢的行进中,众营地早已鼾声成片,急行军很累人啊。
颜良已经接军营地边缘,几个小哨迅速的被干掉,再近些,就是营地了。
马延也很累、也很困,可是田丰军令极严,稍有差错,就有掉脑袋的危险,马延自然不敢大意,何况现在冀州处于大战中,四处都是危机,马延这些道理还是懂的,于是很自觉的服从了。
颜良见就快要进营地了,轻声下令上马,点燃火种。
于是在马延绕行到营地另一边的时候,眼瞧见对面影影幢幢像是有许多妖魔鬼怪。
而随着火种的点燃,颜良的五千骑军显示出来,马延见着大惊!
困意早已被寒意淹没,汗如水淌,他扭头大喊道:“敌袭!袭营!”
马延边喊边直冲田丰大帐,别人生死顾不了,马延自知此时众军起身已经来不及了,何况起身结束出帐抵挡骑兵突击!
身为职责所在,这个时候其实就是马延立功的时候,不过他被颜良给吓到了,没有冲上来阻挡,反而自己一个人先跑了。
颜良见被发现,不以为然大喊道:“众军努力,给我冲!给阵亡的兄弟报仇!”拔开鹿角,引军大进,颜良自己纵马径奔中军来杀田丰!
田丰此时惊醒过来,听闻偷袭营帐,大骂道:“马延误我矣!”
顾不得装束铠甲,急忙向马厩而去,田丰一个文弱书生,自然不能,也不敢在乱军中出去抵抗的,那是被砍了脑袋也不一定能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模样的死亡之地,自然选择一条逃生再说了。
颜良在营内纵横驰骤,逢人便杀。
各营鼓噪,举火如星,喊声大震。
随着火种点燃的营帐越来越多,营地内已经成为一片火海,而且,由于田丰真急着救邺,本来应该在中军以车仗伏路穿连,阻挡偷营的,此时也是没有立起来,正好给了颜良诸多方便。
颜良率军从寨南门杀入,无人敢当,杀至北门,遇上遍寻不见田丰的马延,马延此时一脸扭曲,那是气的,手中的长枪身不由己颤抖着,急火攻心啊。
颜良也不搭话,纵马大刀直劈过来,马延长枪努力支撑抵挡,瞬时,已过三合,颜良称赞道:“汝是何人?报上名来?”意思就是某不斩无名之将。
马延更气,拼命了,让人看低,被人瞧不起了,怒吼着,不要命的长枪直刺颜良。
颜良道:“可惜,本来还想留你一命的!”大刀横砍,连枪带马延头颅一起给剁了下来,不再瞧上一眼,转马接着冲营而去,火光焰照中,颜良威势无比,背影伟岸高大。
田丰已经找着马匹,不过此时整个营地已经炸开了,炸营了!
田丰自知事已不可为,刚巧韩猛狼狈的率一小队前来,田丰叹气道:“走吧,回平原,此地不宜久留!”
韩猛无语护卫着田丰,且战且走,田丰于马上见着兵卒毫无抵抗之情。
这原本是乌合之众,平原仅有的一万精兵全留给了辛毗,不能怨恨别人,只怪自己急躁了。
田丰、韩猛二人仅带着百余人逃跑,其余众士卒在颜良的麾军突杀之下,无人可逃。
无人指挥他们抵抗,随着颜良军喊起收降之声,他们都放下手中wǔ qì,跪地投降了。
这一役,颜良伤五百,降田丰军一万三千众,五千骑军损失仅三百多,可谓大胜!
此刻,颜良才畅意大笑。
心道,如此,方不堕主公重托。
颜良看着这一万三千垂头丧气的降兵,不由苦恼了,自己一军不满五千众,押解这个双倍敌军,却是个麻烦呀。
不过想着,南皮的支援快到了,到时候叫来人押解着回南皮即可,遂不在意,领军再投平原而去。
颜良领军再往平原,他不知道北海袁谭已经出兵五万支援邺的大军快要抵达平原了,此时再去平原,犹如羊送虎口!
逢纪招司马懿、司马朗兄弟后,自知河内为洛阳曹操看重之地,自己不可轻离,而且司马懿、司马朗二兄弟,其心不可测,同时胡母班更加是个隐患…
诸多麻烦积在一起,逢纪智算无力,叹气、叹息,招张辽至面前,密言道,“文远忠义,吾知之也,然今局势不可测,主公于邺苦战,公孙募集的兵马想必快要凑齐;今胡母班其人狼子野心,前有献城之举,我担心曹操军马一到…
这事先不说,那司马懿、司马朗二兄弟,智算无双,皆是当世英杰之士,而那司马懿鹰视狼顾,非常人也。留此数人在河内实为大患,我意文远带三人回上党,替张郃、高览过来,如此我心稍安。文远至上党,可督促公孙将军出兵合击邺,邺战时日越久,变数越多,曹操一代枭雄,不可不防。”张辽在下听得满是感慨,逢纪是什么样的人,之前的就不提了,至少现在主公麾下,他可谓是劳心劳力,一心向主,遂接口道:“军师所虑及是,末将自当遵从!”
逢纪的改变自然是与他现在的地位有关,不像原本在袁绍麾下之时,与众多谋臣多有瑕疵,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有争上一句。
现在,在河北之地,除却他主公陈仪之外,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头一时无两!
陈仪当初请他出山之际,那时候有多少兵马?有多少大将?
现在得来的地盘,逢纪不敢言全部是自己的功劳,但其中至少有那么一半该属自己的罢?
想想过去,再展望一下未来,只要将四世三公的袁绍给灭了,主公就能以河北为根基,逐鹿天下!
每一个人都有雄心,逢纪同样有。
不敢自比管仲、乐毅,那做个陈平也不差啊。
张辽乃带上司马懿、司马朗、胡母班三人,身边仅百余随从而行,往上党而去。河内他不是很担心,六万军马,军师非无谋之人,就算曹操亲至,也能守个几月吧。
四人行,胡母班大喜之,军师曾言,此去乃是助主公取邺,能够亲见主公,并且陈述自己献上一城的功劳,不说光耀门庭…,这功劳就算少,也是足够封侯进爵的吧。
司马朗不说话,一脸你欠我好多钱的样子,有些徐庶进曹营的感觉,当然了,现在徐庶还知道在哪呢。
司马懿虽然最为年幼,却是满面春风,对张辽说道:“文远,我听闻公孙瓒当年可是被主公要挟着妻儿才投降主公的?与我兄弟两人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张辽早就在司马懿、司马朗二兄弟进府时,听闻卞喜、杨丑所禀陈,知道司马懿、司马朗二兄弟是在军师的逼压之下,才投顺的。
此刻,张辽道:“非议主公却是不该,辽自投主公后,当努力杀敌争功,至于些许小事,不足挂齿,且主公何等人才,岂是你这黄口小子所能品评?!”
司马懿笑道:“文远忠义,早已耳闻,听你一席话,所忠乃主公非朝廷?而义,吕布、高顺等众将,死的死,顺的顺,这就是文远所谓的义气吧。”
张辽听完,怒形于面而拔剑想砍司马懿,但见其毫无胆怯之色,心下暗赞一声道,此人确是不凡。
遂道:“军师曾言你司马懿鹰视狼顾,非常人也,今天一番话,所作所为的确人才了得!”张辽说着,收回剑,继续向前行,边驱马走便顾司马懿道:“军师英明,主公更非常人,司马懿你如此多话,在我面前无妨,但在主公面前如此这般张扬跋扈,难道真不怕主公诛灭你一族?”
司马懿心中一凛,张辽所言并不差,想想陈仪的出身,灭杀自己一族一口只不过他挥手间的事情,遂叹息道:“若是主公能忍我无理、无状,真心为其效力,也是美事一桩。若是主公不能容我,我,司马懿…
“就算想逃、想避,想必也在其覆掌之下…,君不闻,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十六岁的司马懿或许是年轻的关系,没有成年后的隐忍,有些轻佻,他推之心腹道:“逢军师,好厉害的眼神!文远,你不知当日,军师仅仅瞄了我大哥一眼,便全身心的盯着我,我若不顺从,肯定会被他诛杀!现在估计骸骨都早已寒了。”
“军师所做所为,吾也亦耳闻,俱出于主公之手。”张辽沉默了半晌才道。
又象是告戒,又象是给自己提醒道:“司马懿,主公之心,不可测也。就算奉先,世间无双;就算是智谋在军师之上的郭嘉,也都曾有言道,主公之想前人未想,思后人之思。”
张辽又说道:“司马懿,我有预感,现在虽然局势难明,如你所说,众将或降或如你般被逼出仕,但我料定,河北早晚会落到主公手中!”
“到时雄居河北,就算曹操谋士如云,大将如雨,却还不是主公敌手!”张辽说的斩钉截铁,非常的肯定。
司马懿默然,他不敢相信,没有见过陈仪之前,这一切,都有种如梦如幻的不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