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江兴的井井有条，陵城的士子们火气冲天，人人都争先恐后的往前冲，不砸此地誓不罢休，好在程子令安排重重防卫，手软脚软的读书人自然没武人力大，王七都替他们牙酸，恨不得亲自出马，打土豪分家财，拉着队伍上梁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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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等会小的找个茬子进府，摸上几样宝贝，分一半给姑娘当嫁妆可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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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痒难耐的王七出了个馊主意，程绣瞧都没瞧他，王七期待了许久，终究抵不过程绣的无视，只好怏怏的把目光投射在大门口，有人嚷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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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在此欲寻得真理，清除恶政，汝等为何拦我，你们心里没有正义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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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小辈不知这里是朝廷重地吗，清除恶政，你们要清除什么恶政，朝廷的方略也是尔能议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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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本嗣的火气也上了头，大声呵斥那名满嘴胡言的士子，程子令不好阻挡，跟他们有什么可说，拦着便是，读书人眼高手低，时辰一久，哪里受得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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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数十年来只懂搜刮民脂民膏，弄得天下凋零，这不是恶政是什么！更勿论宫中妖孽横生，圣上大权旁落，朝堂诸公干什么吃的，你们地方官又是干什么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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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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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大人只觉头昏眼花，这种不要脸的混账话还是头一回听到，你他娘的收了人家多少银子，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睁着眼睛瞎咧咧，你的良心呢，不会痛吗？哦，你哪有良心，都喂了旺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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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要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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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令淡淡的出声，那家伙头一扬，精光四射，语气激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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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裁撤江南贸易司这个毒瘤，再发动举朝之力，将那妖孽赶出宫中，令其永不得归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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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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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七捂着肚子在椅子上打滚，程绣不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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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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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是笑，他们怎么花钱找了这么个废物，太浪费银子了，还不如找小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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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找废物他们还能找谁，正经读书人哪会做这种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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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绣一针见血，王七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程子令冷冷打量眼前的傻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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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道你嘴里的那些民脂民膏哪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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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用问，不是进了贪官污吏的口袋便是供那妖孽挥霍，不然到哪里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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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本官告诉你吧，每年灾荒，御敌，整修水道，一项项用的都是这民脂民膏，你有意见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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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汉时施行无为而治，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乃文景之治，而前时今日，朝廷以贸易司与民争利，大好的江南乌烟瘴气，这都是朝廷过错，汝等官员该自省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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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不讲理的家伙越说越带劲，程子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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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说，那修河铺路的钱本官就找你要，报上名来，本官明天去抄你的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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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官吏哄堂大笑，那人大急，准备开始带节奏，却见周遭盯着自家的眼神不善，心慌气短之下，灰溜溜的缩进人群，再也不敢冒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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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好威风，姑娘，恭喜你生了个好老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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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七佩服的竖起大拇指，不小心说错了话，程绣一杯滚烫的茶水全泼在他的脸上，烫得他哇哇大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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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不识好歹，我马上毒哑你的嗓子，叫你这辈子一个字也讲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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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堵在衙门口的人们稍稍安静，两方暂时陷入沉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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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大人，如今世道暗流涌动，天下间将现大变，我等心怀家国，立志匡扶社稷，故期望君上振作，继承先帝壮举，使朝政重归正道，我辈虽为渺小之尘埃，但腹中大义不可不吐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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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个像样的人出头，一番温文尔雅的言语令在场官员徒生好感，这种作风才配在圣人门下参悟嘛。话好意不好，程子令微微点头，转头用眼神询问李本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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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由子令兄做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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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本嗣同样用眼神示意，在别家的地盘当然由别人镇场，自个怎好抢风头，程子令行了个读书人的礼节，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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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识得大体，乃个中翘楚，前途不可限量，但小兄之言差矣，每逢主位轮换，自然免不了些许动荡，过得时日便会平息，汝辈即怀大义，可求学，可牧民，三百六十五行，行行需人才，何必于此枯耗，适得其反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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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令的口才不错，让王七对他略微改观，想想也是，贸易司主事这职位事关重大，岂可随随便便弄个平庸之辈坐*台的，有数次前车之鉴，谨慎胆小是人的常情。在这段过渡期内，他能恪尽职责，不生意外，就是朝廷的有功之臣，加上程绣在旁提醒督促。江南贸易司实际上是朝廷在此地的中流砥柱，牢牢掌控之，江南地界便不会生大乱，王七隐隐有些明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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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干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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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绣被王七的目不转睛瞧得浑身不自在，皱眉轻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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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美若天仙，风华绝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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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用你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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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婆娘几时变得臭不要脸，王七压下心中的梗，努力挤出一个笑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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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希望老爷长久的保持高风亮节，现在咱们上上下下让人盯得死死的，鬼知道他们耍些啥鸟招，老爷可要挺住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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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绣不语，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楼梯传来急促的响动，一护卫捧着包东西，王七赶紧接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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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江兴那边的消息，咱们的人马快，小的看一看……不错，记录的很详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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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七一张张的铺开案纸，边看边赞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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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江南头号毒草……大神，字字珠玑，舌战群酸而风度不改，姑娘，咱们的戏本有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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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我已遣人告之父亲和知府大人，他们认为这个方法值得一试，现在就将这些东西送到那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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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妥吧，按时辰算，这些只是早晨的记录，远不完整，只能靠咱们自己补充了，说什么也要拼出话本，争取早点让那帮酸子滚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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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绣采纳了他的意见，两人摆好文房四宝，由程绣执笔，王七边想边说，在短短的小半个时辰就写好戏词，期间两人发生数次争执，王七觉得既然在戏台上演示，不能有什么说什么，江兴过来的信息寥寥，干脆顺着那腔调往下编，编得令人产生似是而非的朦胧美感，反正忽悠那帮酸子的手法比比皆是，一抓一大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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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头上来，王七动不动就颐指气使，程绣逐渐生出本末倒置的幻觉来，对方成了高高在上的大爷，自己则是可怜巴巴的丫鬟，等她写完最后一个字，王七把纸张吹干，交给护卫带到司衙，整个人松软在椅子上一阵阵的抽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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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事了，你回去把院里清扫干净，限三天做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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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绣毫不客气的下达命令，王七瞟了她一眼，懒洋洋的回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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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有张叔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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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有别的任务，你只管做好你分内之事，记住，每个角落都要清理干净，不得假手他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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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的被使唤一通活儿，王七不明白程绣为何突然发疯，好像有意在找自个的茬，他贱笑两声，问起酬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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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刚才小的这个……微末之功，姑娘是不是犒赏下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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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我还没跟你算花销，此次当作将功补过，休得再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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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果断的拒绝，心里大骂程绣小气，王七无可奈何的扒在桌上唉声叹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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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才华……可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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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绣冷不丁的吐出一句感概，王七闪着天真的眯眯眼，愣愣回答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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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是说刚才吗，刚才不都是姑娘一手操办，小的听姑娘吩咐，哪来的劳什子才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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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的激辩还在继续，人温语不温的书生没有亦不可能被程子令打动，目光扫过众位guān chǎng老油条，在雨幕下个个面色晦暗，雾气朦朦的看不真切。</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