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倒是热情，找了一个饱读诗书的老家伙，给我讲了半晚上话，话里都是拉拢，许了一大堆的好处，我既没有给任何承诺，也没有一口拒绝，先跟他虚着，最后和他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机会。”
老者点点头，夸他做的不错，笑着问道：
“和汉人打交道的感觉如何？”
“果然同山长说的一样，那个杂鱼满嘴假大空，他们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人好糊弄。”
“汉人就是那样，这些年，朝廷对这方面管控的严，先前的皇帝变着法子把他们整了一通，他们不得不在王八壳里躲着，等皇帝死了，才敢稍微的露出半截屁股，我们也是这样，以往来汉地都是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所以这个难得的机会我们要抓住，要最大限度的达到我们的目标。”
老者给措卡讲了许多，听得他不住的点头，说完后，老者拍拍他的肩，
“虽说对方在打马虎眼，你不妨告诉我他们讲了些什么，这些虚话某些时候含有我们需要的讯息。”
“那人讲，如今宫中昏暗，皇帝大权旁落，已经引起朝野内外许多人的不满，只待积蓄到足够力量，便可清君侧，还大政于皇帝。这个老家伙还说，天下各地无数的忠义都在相互串联，等时机到了，包括草原在内的各方一齐发动，被奸臣把持的朝廷手忙脚乱，应对不及，天下就是大家的……哼，这个龟孙是不是把咱们当成傻子了。”
措卡冷笑一声，满脸都是轻蔑，如果造反真这么简单，天下早就处处烽火，果然汉人的话听不得。
“先不说别的，草原上前些年元气大伤，恢复实力起码要几十年的光景，眼下朝廷在各处的兵马强盛雄壮，谁要昏了头，瞬间便会化为齑粉，咱们苗人可没蠢到这地步上。”
老者听完措卡所言，哈哈大笑，边笑边说道：
“你小子明白就好，那些人巴望着我们流血死人，他们拣现成的，世上哪有这种好事！不过我怕他们蛊惑下面的儿郎，你要切记，并和儿郎们讲清楚，皇帝是我们的皇帝，朝廷是我们的朝廷，我们谁也不反，我们只是利用机会，壮大自身的实力，让族里的日子过的更好些。”
措卡躬身领命，但面色变得有点忧虑，
“如果咱们不答应那些汉人的条件，他们又怎么肯给我们想要的东西，那帮家伙不见兔子不撒鹰……”
“不要紧，等下次谈的时候，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们，我们最多答应同朝廷制造点摩擦，如果他们想要更多，那就什么也不用谈，躲在背后的家伙肯定明白，各人各取所需，才是合作的前提条件。”
老者果断的吩咐，措卡的心里有了底，他拍着胸脯，豪气干云的说道：
“这次一定要为咱们族里弄些好东西，让大伙的腰杆硬起来。”
…………
“和苗疆的人谈的如何？”
“对方模棱两可，态度很模糊。”
“世上没有几个傻子，光靠几句大话糊弄不了人，不给实际上的好处是不行的。”
“小人担心，满足了他们，万一翻脸不认账……”
“不会，对付朝廷是大家共同的目标，只是在程度上有轻有重，各取所需罢了，可以适当的满足他们胃口，这件事你同样不要出面，找的人也不能牵涉到你。”
“是，小人明白。”
“那个程家的仆人查的怎么样？”
“找人和他接触了一下，露了点口风，那人完全胡七八扯，小人认为，他根本就没有丝毫世家子弟的样子。”
“不是便好，程家始终是我们的心头之患，程家丫头比她老子更棘手，看样子我们得换一换做法，苗疆的人是把好刀，不用太可惜了，你找人透个风给唐家，上次他们也算栽了一个小小的跟头，多半想着如何把场子找回来，这个机会他们不会放过。”
“那女人是个祸害，但现在各方都不能轻动，唐家动了手，万一影响太大，怕是对我们有干碍。”
“那就要看他们怎么用好这把锋刃了，唐家做事还是心思缜密的，上次程家丫头能逃出生天纯属侥幸，做得干净些，我们再帮着遮掩一下，朝廷拿那些蛮夷多半没什么好办法，这样事情就算不到我们头上。”
“主人高明。”
一眨眼，炎热的夏季即将过去，程绣又来到了司衙，程子令挥退下人，看着女儿，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感，
“说吧，找我又为了何事？”
“女儿想到下面各处走一走。”
“什么！”
一听程绣的话，程子令差点从座椅上跳起来，自家的女儿越来越过分了，他怒气冲冲的喝道：
“你在讲什么混话，且不说日期不对，这巡视的事从来就没有女人的份，当初你背着我查黑账已经是僭越，如今你又……真该让你京师的兄长管管你，一个女儿家，三从四德都不讲了，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发了好大一通牢骚，程子令心中的怒气才平息下来，他摆摆手直接拒绝，
“此事万不可行，切勿再提。”
程绣却没有为父亲的怒火所动，等程子令发泄的差不多了，她还是用那副淡淡的声音，细述自己的主张，
“形势的变化就在眼前，非常时刻需用非常之法，趁着现在的平稳期整理自家内部，只有自身不出问题，才能应付将来复杂的局面，最起码，我们能够自保，如果内部乱了，那一切都无从谈起，父亲身边可有完全得用之人？又有谁能因势利导，见机行事？”
“你这张嘴呀，把死的说成活的，也许你所言有几分道理，但朝廷制定的规矩，不可轻易更改。”
“不打紧，我这次出去，是以私人的名义，不涉朝廷，下面多少也会给几分面子，不会让父亲难做。”
程绣马上给出了解决办法，程子令半晌无言，最后只是摇头叹气，
“你要是男子该多好，你的终身大事不能耽搁了，我听到消息，雾庵先生有意和咱们家结亲，他的孙儿比你小上几岁，咱们家算是高攀……”
“其他的事还是等女儿回来再说吧。”
程绣打断父亲的话，向程子令告辞，她挺直身躯，高昂着头，离开了这个令自己压抑烦闷的官家牢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