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风雪之中,一个略显消瘦的人影从远处走来,雪太大,那人走的很慢,何无道转过身去,只能隐约看见来人头顶似乎戴了一顶挡雪的斗笠。</p>
阿福头上戴着斗笠,手中握着一个烤地瓜,一屁股坐在离何无道不足十步的一块大石头上。笑嘻嘻的吹着不着调的口哨。</p>
何无道擦了擦嘴上的血迹,冷冽的问道:“你是谁?”</p>
阿福笑了笑,说道:“本来是来杀你的人,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想杀你了。”</p>
“装神弄鬼。”何无道没有丝毫犹豫,脚尖在雪中轻点两下,随即纵身一跃,人影在空中最高处时消失。</p>
阿福笑了笑,慢条斯理的将烤地瓜放进怀中,这个地瓜从营地中带出来,走了一路,只在出营帐时被他咬过一口。</p>
一道凛冽杀气从头顶上空传来,阿福闭眼,手握在刀柄处,雪中突然闪过一道比雪还要白的银光,一声闷哼传来。</p>
何无道从空中重重的砸在了雪地上,胸前有一道浅浅的刀伤,他惊恐的看着这个脸上洋溢着温暖笑容的年轻人,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p>
“好快的刀,你是不是阿福?”何无道瞪着大眼看着阿福。</p>
阿福有些不悦的答道:“你只能叫我东林小霸王。”</p>
何无道惨白的脸上,泛起与先前不大相同的无奈笑容。他没有在意到底怎么称呼阿福,有些自嘲的说道:</p>
“明月楼的第一高手。我竟是一招都挡不住。”</p>
阿福皱着眉头想了想,脑子里浮现起刚跟那位老人学刀时的场景,自己好像也说过何无道这句话,于是他学着老人当时回答他的模样,老气横秋的说道:“年轻人,江湖比斗,自然有输有赢,不要太在意结果,武道之路,心境尤为重要,毕竟,你还年轻啊!”</p>
何无道翻身平躺在雪地上,胸前有血渗出。</p>
阿福的话,他不知道该如何接,因为阿福看起来,至少比他还要小两岁。</p>
“你为什么不杀我?”</p>
“还个人情。”</p>
何无道不再作声,雪地上很凉,凉的渗透进了心肺。</p>
“她已经不欠我了。”</p>
“嗯,现在已经不欠了。”</p>
阿福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那个咬了一口的地瓜,递到何无道的面前,何无道不解的看了阿福一眼,撇过头去。</p>
“你去帮她吧,两仪山的龙鹤老道现在就在赵广的营中。”</p>
阿福收回手,起身看着何无道,目光有些冰冷。他很少会有这种冰冷的目光。</p>
“那你在这里好好躺着吧,天黑前,就不要回营了。”</p>
然后拍了拍掉在肩上的雪,慢悠悠的往山梁下走去。</p>
何无道翻了个身,将手臂枕在头下。双目无神的望着天空。喃喃的说道:“你们杀不了他的。”</p>
阿福走出两步,又停下,无奈的说道:“谁说要杀他了?”</p>
说完,阿福便往前继续走,何无道继续望着天。胸前渗出的血已经快结痂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微微用力,伤口再次裂开。</p>
阿福已经走的很远, 何无道震裂伤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笑了笑,咬了一口冰凉的地瓜,自言自语道:“自在城也不自在嘛。”</p>
…………</p>
西门秋迟这两日很是兴奋,因为他从《鬼兵奇术》中参透出的的驭使鬼兵之法奏效了,他手中拿着一支小鼓,脸上露出一丝有些邪魅的笑容,他的前方,是十万名被他手中小鼓所控制的大燕精兵。</p>
他看向远处的那面高耸的城墙,脑子里想到的是当日那两名年纪与他相当,却已经拥有五品六品武道修为的少年。</p>
眼神之中开始露出一丝嫉恨的神色。</p>
“哼,武功厉害如何?烧我粮草又如何?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鬼兵奇术在我手上吧。待我破防之时,就是你二人的死期。”</p>
城墙上,沈烈忧心忡忡的望着三十丈外那片黑压压的大军,他不知道鬼兵奇术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道法,若真是像苏仪所说的那样,雁荡山必破,那自己又该何去何从?</p>
叶镜玄告诉过他,要他扛起镇北军的大旗,现在想来,竟是觉得有些可笑。</p>
要真的比起来,文比不上苏仪,武比不上阿福,从前一直觉得在自己这样的年纪能在武道之上有如此成就,也算是难得了,只是读多了书上所说的谦卑之道,便也真的做了一个谦卑之人,倒是看看苏仪,无论身处何种险境,都是一副谈笑风生,泰然处之的潇洒作派,于他相比,差别何其大?</p>
这杆镇北旗,该怎么扛?</p>
远处,那黑压压的影子好像往城墙方向移动了一点。他揉了揉眼睛,人影又不动了,大雪一片一片落下,风雪之中看物,是看不真切的。</p>
突然,他心头冒起一种不好的预感。</p>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种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p>
像北风呼啸,又像雷声轰鸣。</p>
他凝神注视着空中,突然,一大片黑色箭矢出现在他视线之中。</p>
箭矢铺天盖地,几乎遮盖住了整片天空。</p>
他愣愣的看着那片剑潮,下一刻,不知是谁在他旁边大吼了一声“敌军来袭,准备迎战!”</p>
这一声如惊雷,他猛地惊醒过来,连忙大喊道:“快找掩体!”</p>
随即纵身跃下城墙,身子还在空中的时候,背上秋水已经出鞘。</p>
漫天的箭矢在沈烈头顶上方掠过,潮水一般向着城墙上的涌去,一些没来得及反应的守城士兵,当场被射成筛子。</p>
一时之间,城墙上惊叫之声四起,已经乱作一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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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宫走出苏仪营帐的时候,仍旧惊魂未定,他的双腿在微微颤抖, 手也有些发抖,可是当他听见远处城墙上传来的阵阵哀嚎和那箭矢的破空声时,他又立即调转方向。冲进了营帐。</p>
“黄……公子,敌军发起进攻了,我派一队人先送你离开吧。”</p>
苏仪看着惊慌失措的楚云宫,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楚将军不必如此惊慌,现在只有你知道我的身份,你这样反而会引起有些人的猜疑。”</p>
苏仪说着话,已经起身走到一旁,拿起自己那套普通士兵的肩甲,穿戴在身上。</p>
随后走到楚云宫身前,脸上挂着微笑,看着他道:“苏仪请求与将军一同迎战敌军。”</p>
楚云宫面露难色的说道:“苏公子,你这是在为难我啊!”</p>
苏仪见楚云宫为难的样子,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p>
“楚云宫,你要抗旨吗?”</p>
楚云宫猛地低下头去。</p>
“末将,遵旨!”</p>
苏仪笑了笑,又恢复到刚才的神情,伸手拉开帐帘。</p>
“将军,请。”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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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城墙下,楚云宫的脸色越发凝重起来,他望着头顶一波接一波的箭潮,对旁边一名士兵问道:“敌人的箭从多远的地方射来?”</p>
“回将军,大约百丈之外!”士兵回道</p>
苏仪与楚云宫二人相视一眼,心头都升起了一种强烈不安感。</p>
“逆着北风射箭,射程能达百丈?难道这大燕的士兵,人人可拉满弓?这到底是一群什么怪物?”</p>
苏仪没有说话,伸手抓过一支飞掠的箭矢, 细细的端详着。箭矢是最普通的箭矢,没有什么独特之处。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抬起头问道:“沈烈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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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宫这才想起,没有看到沈烈的踪影。</p>
“把雷豹给我找来!”楚云宫语气焦急的对旁边一名士兵喊道。</p>
不一会儿,雷豹急匆匆的赶到。</p>
“将军,这里危险,你还是先回营帐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们……”</p>
不等雷豹说完,楚云宫便急迫的问道:“你有没有看见沈烈?”</p>
雷豹一愣,看了一眼苏仪,又看着楚云宫,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紧张。</p>
他摇了摇头,迷茫的说道:“没有看见。”</p>
楚云宫一跺脚,“安排几个人去找,务必把人找到。”</p>
“是!”雷豹说完,飞快的离开。</p>
楚云宫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苏仪。“我这个侄子一天到晚总是闯祸,还望公子不要记他的过啊。”</p>
苏仪看了楚云宫一眼。“行了,别侄子侄子的叫了,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p>
楚云宫面色大惊,连忙弯腰就要请罪。</p>
苏仪看了他一眼,他才意识到此处人多眼杂。</p>
只好小声说道:“末将并非有意隐瞒他的身份,望公子恕罪。”</p>
苏仪叹了一口气:“将军以后还是拿我当一个普通士兵对待吧。一日不除赵党,我就一日受不得将军如此大礼。”</p>
楚云宫连连点头,还没回答,雷豹已经从城墙上飞奔下来。</p>
“将军,沈烈他跳到城墙下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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