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家内院，冰释手端名茶，闻香细品，一副安然之态，好过悠哉。</p>
身旁，见一中年男子躬身哈腰，不住谄笑献媚，恭敬非常。</p>
“老爷，我方才清点了各家所送的礼品。礼金万两除外，又有三十七件珍品，其中，以王家所送的血色翡翠玉最为珍贵。”</p>
“血色翡翠玉可谓是稀世珍宝啊，没想到为了能让 儿子进天煞门修行，王守城那吝啬鬼居然将家传之物都拿出来了。”</p>
“恭贺老爷喜得珍宝。”</p>
“哈哈，确是得了珍宝了。”笑看中年男子，冰释赞许道“老杜啊，这回可都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提议将天煞门收徒的消息放出，那王守诚也不会如此牺牲了。”</p>
“老爷洪福，理应得此珍宝。”老杜微微颔首，自然不敢居功，话锋转道“老爷既然收下了王家如此厚礼，是否代表天煞门的那份名额就要转给王守城的儿子了？”</p>
“哈，你觉得可能吗？”一声反问出口，冰释诡笑道“风儿好说歹说才向门主讨来的一份名额，我如何会轻易交出。”</p>
“老爷的意思是？”</p>
“我冰释老来得子，膝下就冰璋这一个女儿。你说这份名额，我还能给谁。更何况，这丫头与风儿从小指腹为婚，早点将他俩凑到一起也好，免得日后异地情变。”</p>
“老爷所言极是，不过，”顿了顿，老杜面露忧色，说道“如此的话，王家那边又要如何交代呢？”</p>
冰释摇头，不以为然道“天煞门乃幻世修真巨擘，其分院广布天下。到时候，只需随便找上一个，将王守城的儿子送进去便可。”</p>
“如此，倒是两全之策。那慕容御一事，老爷又要如何处理呢？”</p>
提起慕容御之名，冰释便是来火，怒道“慕容家好歹也是比丘城中的大户，居然拿一个假货来戏弄我，岂有此理。等过段时日，我必然登门问罪。”话至此处，似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对了，方才风儿说去龙腾观要人，现在还没回来吗？”</p>
远望院外片刻，老杜回道“怕是没有。”</p>
“哦，”冰释惊疑了一声，不解道“按理说，以我冰家与龙腾观之交情，辛道子不应刁难才是，何故抓走一个小乞丐呢？”</p>
“老爷没有听说吗？”</p>
“什么？”</p>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龙腾观招收之日，辛道子之所以抓走郑羽尘，是因为鉴定石测试出，那名小乞丐乃是万中无一的王霸功体。”</p>
“啪！”</p>
清脆声响，茶杯应声碎裂，流下殷红血液。自留在冰家数十年来，老杜从未见过冰释如此激动。当下惊了魂，不知所以。</p>
“老爷，怎么了？”</p>
“老杜，你还记得数年前那个全身泛着诡异蓝光的老者吗？”</p>
“全身泛着蓝光的老者？”时光匆匆过了数年，来往者不计其数。然而那一年，那一人，老杜却是记忆犹新，说道“老爷是说那个自称鬼老的神秘人？”</p>
“对，对，就是他，鬼老。”</p>
回想过往，本以为不关紧要之人竟成了此刻的恐慌，冰释不安起身，微微颤颤，面色已然苍白。</p>
“那人说过，小乞丐乃九天战魂附体，天生不凡，霸体无双，是为人中之龙。然而他命中带杀，犯天煞，照孤星，注定孤独一生。冰家若是收留，将来必迎血光之灾。”</p>
。。。</p>
罗城街道，人群涌动，郑羽尘与冰凌风一前一后，缓步而行。一路，无言。过处，引来注目者无数。</p>
众人目光投向，皆是罗城终中的乞丐名人，郑羽尘。</p>
“你们快看，就是那个小乞丐，听说他是万中无一的王霸功体。”</p>
“这个人不是常常与冰家xiǎo jiě嬉闹的小乞丐吗？不会吧，就他还王霸功体呢，你开玩笑的吧。”</p>
“你还不信了，难道今日龙腾观选拔意外终止的事实还有假。是我亲眼所见观主辛道子带着这个乞丐和幻灵族的小子进了金龙殿。”</p>
“历届只有入选玄之班的弟子才有资格进入金龙殿，这么说来，这小乞丐真的是万中无一的王霸功体？”</p>
“王霸功体。”流言入耳，冰凌风轻念了一声，似是在意了。回头笑看时，漫不经心道“我的小乞丐，他们所说的那人是你吗？拥有王霸功体的，乞丐。”</p>
“这。”</p>
“世人无聊也便罢了，我怎也跟着掺和了。”</p>
话刚出口，又听冰凌风自言自语了一番，又转身离去了。郑羽尘见状，只感一头雾水，抓了抓脑袋，再度跟了上去，一路朝着冰家方向。</p>
。。。</p>
冰府大院内，冰释来回踱步，坐立不安，抬望的目光中不知藏了多少焦虑。</p>
“老爷，老爷，我找到了。”</p>
等了许久，终于听到熟悉呼唤。冰释夺门步出，目光紧盯老杜手中事物，难掩激动道“就是它了，碧玉功莲。”</p>
老杜亦是一脸兴奋，说道“若没老爷提醒，我倒是把这宝物忘记了。罗城中，除了龙腾观内的鉴定石外，尚有此物可辨人功体强弱。”</p>
“不错，碧玉功莲虽无鉴定石这般奇效，但只要功体不凡者靠近，莲叶便会泛出如美玉一般透亮的光泽。如果那小乞丐真是不世霸体，碧玉功莲必然有所感应。”</p>
“对啊，对啊。”老杜应和了两声，蓦地眉头一锁，转念道“可万一那小乞丐真是霸体拥有者，老爷又要如何呢？”</p>
“要他真是王霸功体的话。”停下了话，却是止不住心中的蠢蠢欲动。凝望碧玉功莲，冰释眼中闪过了一丝阴冷，无情道“那就杀了他。”</p>
“爹，爹，表哥带着郑羽尘回来了。”</p>
交谈间，有三人相继走进庭院。一者华丽束装，一者长衣飞扬，一者邋遢无度，正是冰家xiǎo jiě，冰家少爷以及冰家乞丐。</p>
“嗯！”</p>
一声沉吟，目光落定郑羽尘，竟觉心跳莫名了。冰释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因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乞丐而心慌了。</p>
“爹，表哥真厉害，居然把龙腾观的那些道士全打趴下了。”</p>
冰璋一抹鼻子，洋洋得意，仿佛先前闯荡龙腾观的那人是自己一般。见其可爱模样，冰凌风轻笑了一声，说道“表妹，你又淘气了。”</p>
冰璋撅起嘴，淘气道“哪有，人家说的是事实嘛。”</p>
笑见一幕温馨，冰释上前拍去冰凌风衣上灰土，问道“怎么样，龙腾观的人没为难你吧。”</p>
“释叔多虑了，小小龙腾观还不足让我为难。”</p>
“哈哈，看来辛道子还是顾全了我冰家面子，不然你此番大闹龙腾观，怕是难以善了了。”</p>
挺起胸膛，少年傲然，冰凌风无谓道“那又如何，释叔莫要忘了，风儿可是天煞门门主之徒。若要正面交锋，胜负犹是未定之天。”</p>
“哦，真是这样的吗？若有机会，倒真要辛道子压压你的傲气了。”一番狂言听来，冰释笑出了声，只当年少轻狂，随后转面看向卑微之人，</p>
问道“郑羽尘，你可有受伤？”</p>
生硬的话语，微显关心。郑羽尘初闻乍然，似是受宠若惊了。若记得没错，这可是冰家老爷头一次这样关心自己。</p>
缓缓抬首，蓬发遮面，见不清颜容。</p>
“没，没事。”</p>
“哦，如此就好。这一次经历后，日后出门可要小心了。”</p>
郑羽尘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嗯。”</p>
“郑羽尘啊，你在我冰家已有多少时日了？”</p>
郑羽尘咬着嘴唇，使劲想着，却是没有个大概。只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冰家了。</p>
“老爷，我想不起来了。”</p>
“想不起来了吗？也是，想来你被我冰家收留确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目光转向身旁之人，冰释眉眼挤弄，继续道“近来老杜身体有恙，需要一人照顾，你可愿意？”</p>
老杜何等精明，不过一眼，已然明了冰释心中所想。当下配合地咳嗽了两声，沙哑道“咳咳，多谢老爷厚爱。”</p>
“爹，我不要。郑羽尘去照顾杜叔叔了，那谁来陪我玩啊。”</p>
不等郑羽尘答应，冰璋就先是不愿意了。嘟囔的小嘴，表示抗议。</p>
“胡闹，整日就知道玩，你要知道，风儿如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已是天煞门门主的入室弟子了。”</p>
“呜呜，我就要郑羽尘陪我玩嘛。”</p>
“你真是越来越任性了！”</p>
说话间，冰释怒火燃眉，只扬起了手，欲要重重扇下，却在同时被郑羽尘与冰凌风二人叫住了。</p>
“释叔！”</p>
“老爷！”</p>
怒目看来，冰释沉声道“嗯，你们二人想要如何？”</p>
“能服侍冰家之人，是羽尘的福气，谢谢老爷恩情，谢谢老爷恩情。”</p>
话语哭出，郑羽尘双膝落地，无怨亦是无悔，矮小的身躯在不停的反复中，磕头拜恩。每一次，都是用尽心力，触碰出一声声低沉闷响。</p>
痛，痛的不是自己苦楚，而是少女晶莹的泪。</p>
再看冰璋，冰释挥袖不悦，说道“连一个小乞丐都要比你懂事！”</p>
“好啦，你也起来吧。”眼见时机成熟，老杜上前扶起郑羽尘，说道“以后便跟在我身边了。”</p>
“是，杜管家。”</p>
“恩，好。”手指桌上的碧玉功莲，老杜不露声色道“你先将把这送我房间去吧。”</p>
“好的，杜管家。”</p>
迈动脚步，郑羽尘缓缓走向桌台，带着几分颤抖，怯懦。与此同时，冰释转面，凝目注视，分明感到一颗心，越跳越快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窒息之感顿涌，止住了呼吸。</p>
随着矮小身影靠近，那碧绿的莲叶竟是渐渐闪亮，宛如美玉夜明，色润光泽，通体透绿。</p>
“恩？”已然察觉异样，冰凌风目光锐视，心中惊奇道“碧玉功莲之效在于鉴定修行者功体强弱，若是修行者天资超群，则莲叶透亮如玉，反之则叶色平淡无奇。恩，眼前这番情景，又代表了什么呢？”</p>
疑问，不解。亦或是如他一般高高在上者，又如何愿意相信一个小乞丐会是王霸功体呢。</p>
“叶亮如玉，功莲效应，难道鬼老所言都是为真！”</p>
眼见莲叶通亮，冰释眼瞳颤抖，惊骇难言。万籁静寂中，唯有轻踏的步伐在耳边响彻，引动心跳急促而沉重。</p>
“他命犯天煞，生中带杀。亲近者，无不染一身死气血光。冰家之主，数年后的大喜之日，将成你寿终之时！啊！”</p>
哀嚎惊动，魂断一瞬。众人回神之刻，只见冰释冠发披散，仰面呕出血雾飘洒。</p>
“爹！”</p>
“老爷！”</p>
“释叔！”</p>
声声深唤，唤不回黄泉路上的魂。</p>
倒地顷刻，冰释幻见血染天穹，江山失色。</p>
血空，一颗孤星倒悬。</p>
“天煞，孤星！”</p>
至死，犹然不敢置信，至此，方知预言成真，原来这一生，会是这般倒落尘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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