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佘闻人与邹瑾之将雾网的贼人们押回大牢后，审讯就变得轻松得多。十五个人之中，总有几个不是硬骨头的，就算有，在看到下身鲜血淋漓的靳珑后，也都吓得一一招供。除了之前被靳珑用药过量，失手毒死的李家xiǎo jiě外，连日以来被雾网拐走的程家xiǎo jiě和张家xiǎo jiě，都早已被卖去偏远的山村。雾网里负责将女子直接卖给那些山村的一位老妇，将两名少女所被拐卖的地方悉数道出，其中程家xiǎo jiě所在的村子，叫做西叶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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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叶村位于济南与济北之间，说到底，都是衡天军的地盘。但即便是在衡天军脚下，也有一些深居群山之中的村镇，与世隔绝，闭塞落后。西叶村就是这其中之一，村中虽然产些治风寒的寻常草药，但草药市价极低，并没有多少赚头，村子一贫如洗。也正是因为西叶村贫穷，本村的姑娘都巴不得往外嫁，而村外的姑娘，却没有多少愿意嫁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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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有许多单身汉，两鬓斑白也讨不到妻子。但他们总要传宗接代，于是那些拐卖少女的匪徒，就成了他们的救星。西叶村不知从何年何月起，就有了从线人手上卖妻的传统，村里的女眷有四分之一都是买来的。衡天众接手这一带后，曾痛击一些小组织的拐卖团伙，使西叶村一度颇为窘困，而雾网的到来，仿佛他们的福音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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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程xiǎo jiě醒来的那一刻起，她的噩梦就开始了。本该与爱侣浪迹天涯的她，在喝下qíng rén递来的一杯酒后，昏迷不醒。再度醒来的时候，除了下身疼痛不已外，她还听到周围阵阵男人的嬉笑声。她想惊呼，却发现嘴巴被一团抹布塞住，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正全身**地被捆绑在一张草席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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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暗幽邃的小屋里，陌生的老妇秉着一根蜡烛，喜笑颜开地向单身汉们介绍着自己的货品，她说道：“诸位呀，这是老身弟弟家的女儿，他中年丧偶，家里穷的不行，就托我把女儿卖到这里。今天你们谁出价高，这水灵灵的姑娘，就是谁的新娘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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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所说的，都不过是欲盖弥彰的说辞，在场的单身汉们心知肚明，都笑笑不道破。而程xiǎo jiě却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瞪大眼睛呜呜地叫着，想要尽可能地求救。但那些如狼似虎的男人们却并不会在意她的感受，一个中年人还色眯眯地说道：“婆婆，你把这小娘皮提起来，给我们多看几眼，再开价不迟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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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如此说，剩下的单身汉们更是跟着起哄。老妇假做嗔怒，却还是揪着程xiǎo jiě，让她站了起来，还支使她转了个圈。从小在家娇生惯养的程xiǎo jiě身上半点伤疤都没有，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几十年从没碰过的女人的单身汉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娇美躯体，一个个看得口水直流，眼睛眨也不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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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妖风，熄灭了老妇手里的蜡烛。当老妇再点起蜡烛的时候，程xiǎo jiě身上已多了好几个黑手印，正惊慌失措地shēn yín着。老妇皱起了眉头，骂道：“你们这些个不正经的，摸我侄女儿做什么！快开价，我弟弟还等着钱用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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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我出一两！”“那我三两！”“五两！”“八两！”“十两！”在一阵哄笑声中，单身汉们争先恐后地开出了自己的价格。西叶村虽然穷困，但为了传宗接代，很多人不惜将半生积蓄都拿出来。价钱渐渐开到了二十两，老妇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就在这时，一位放羊归来的老光棍路过小屋，他只看了程xiǎo jiě一眼，便神魂颠倒，当即喊道：“我出三十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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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两银子，在穷困潦倒的西叶村里，可谓是一个天文数字，许多人全家积蓄，也高不过这个数。老汉又将自己家的山羊悉数卖出，才将银两凑齐，换来程xiǎo jiě这位娇妻。钱货两清的第二日，老汉便在村长的主持下，与程xiǎo jiě办了婚礼。买程xiǎo jiě用的三十两银子，已将老汉掏得倾家荡产，东拼西凑，才勉强凑了一场婚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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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宴办在老汉破屋外的院子里，西叶村不管男女老少，都来凑了这个热闹。那日没买到程xiǎo jiě的单身汉们亦结队而来，只为多看那一眼。在婚宴上，老汉笑得合不拢嘴，即便程xiǎo jiě哭得梨花带雨，也毫不在意。几个村妇按着被五花大绑的程xiǎo jiě，与老汉硬拜了天地。塞嘴的抹布早就拿去，程xiǎo jiě哭嚎着说道：“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家里有钱，你们放我回去，我让爹娘送钱给你们，多少都行，求求你们放过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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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力大的村妇在程xiǎo jiě腰上揪了一把，脸上还笑嘻嘻地说道：“傻姑娘，说什么呢！大喜的日子，你嫁给他，就该伺候他一辈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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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当夜，老汉送走了酒足饭饱的宾客，醉醺醺地将程xiǎo jiě推到自己的床上，粗暴地将她掩体的衣物尽数撕开。**着的程xiǎo jiě依旧泪水盈盈，在这充斥着羊粪味的小屋里苦苦哀求道：“大爷，求你放过我，我家里有钱，你多少钱买我，我爹娘十倍还你，求求你放过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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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了，小娘子，进了我的家门，你就是我的人啦！”老汉说着脱光自己的破衣烂衫，粗暴地将老皱的身子压在程xiǎo jiě身上，不由分说地捅了进去。程xiǎo jiě在剧烈的疼痛下昏了过去，任由老汉摆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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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过去的程xiǎo jiě做了一场噩梦，而她醒来后，噩梦仍在继续。初尝女人味的老汉自此不务正业起来，不分白天黑夜地待在家里，和程xiǎo jiě待在一起。之后偶尔出门采药，也是用一把大锁死死锁住破屋，只留一丝窗缝，透出半分光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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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无可恋的程xiǎo jiě自此沉溺于无尽的深渊，老汉不在的时候，她也会透过窗缝，寻找那一丝微弱的光芒。可与光芒相对的是，这破落小屋之中的无边黑暗。程xiǎo jiě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此毁灭了，直到十数日后，那批收药人的到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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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老汉家收药的除了村人熟悉的驼背外，还有一个凶神恶煞的大胡子，一个英武的后生，和三个遮着脸的女子。村人不知道驼背为何要去极少采药的老汉家收药，就像他们不知道跟在驼背身边的，是衡天军大名鼎鼎的赵瞳歌、佘闻人、邹瑾之、典韦与太史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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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审完雾网一众人等后，衡天众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和常来西叶村收药的驼背商量好，给他一生都花不完的银两，换他带路西叶村，救回程xiǎo jiě。在驼背与老汉议价的时候，邹瑾之悄悄走进屋里，望见缩在床上，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门外的程xiǎo ji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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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xiǎo jiě？”邹瑾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早已失却希望的程xiǎo jiě却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得，扑过来握住邹瑾之的手，激动万分而又怯懦地说道：“救救我！我不是这村子里的人，我是被拐来的！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再待着这个村子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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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憔悴失神的程xiǎo jiě，邹瑾之也随之难过，一脸悲悯地说道：“你放心，我们是济北衡天军的人，此行就是为了救你脱离苦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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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瑾之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老汉的一声低沉嚎叫，典韦随即进屋，说道：“那老东西被我打晕了，瑾之丫头，快把姑娘带出来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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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门外已料理完毕，邹瑾之将自己带来的衣服给程xiǎo jiě穿上，把她藏在板车上的药草里，带离村子。板车推行在山间的羊肠小道上，每一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生怕村民们回过神来，一路追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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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尽头，就在接应的陈到与赵瞳歌等人碰头时，众人身后传来一阵阵叫喊。回头望去，却是老汉醒了过来，领着村民追上了他们。险些丢了媳妇的老汉怒不可遏地指着赵瞳歌等人，骂道：“就是那些个混账东西，抢了我家媳妇，别让他们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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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个村子的男丁都跟着老汉追上了板车，更有许多汉子抄近路堵在了路口，将赵瞳歌几人团团围住。驼背吓得哆哆嗦嗦，跪在地上说道：“你你你……你们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我收你们的钱，可不是要做这要命的行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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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xiǎo jiě看见老汉，就像是看见灾星一样，躲进邹瑾之的怀里。一行人中只有陈到带了剑，其余人只有赤手空拳，在这几百个汉子的包围下，显然无力的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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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买妻，全村庇护，赵瞳歌虽然有所耳闻，却从未想到是这般的情景。西叶村未经开化到这种地步，实在令人心寒，亦令人发指。见此情景，赵瞳歌上前几步，摘下遮面的头巾，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是济北衡天军女事馆的赵瞳歌，程家xiǎo jiě遭人拐卖于此，我们一路追查，现今将她带回。你们若还有些良心，就把路让开，她家里还有父母在等候。我们离开之后，保证既往不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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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天军？那是什么，济北的太守不是江有么？”“江有早不见了，现在的太守好像叫什么周……反正不姓赵，那个什么女事馆是啥，没听过。”虽说知道西叶村民智未开，但赵瞳歌从未想过这里如此不经开化，一时间竟有些茫然。而老汉则是指着赵瞳歌，继续喊道：“你少诳我，看你们顶多是这女娃子的家人，哪像什么官家！把俺媳妇交出来，快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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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说服不了老汉，赵瞳歌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锭来，说道：“这一两黄金，足够你几辈子衣食无忧了吧？我把黄金给你，你们让出路来，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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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老汉一口浓痰，竟不偏不倚，正吐在赵瞳歌脸上，他张狂地骂道：“拿钱就能跟我买媳妇，休想！乡亲们，他们既然有一块金子，就一定有十块八块，咱们抢他们的！”“对，这三个小娘皮可俊俏了，把她们带回村子，给咱暖被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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械斗、谋财、抢人，在这座山间小村中，似乎是寻常之事。这样的村子，究竟还有没有救？又该如何救？赵瞳歌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她已将西叶村视作无药可救。擦干脸上的痰液，她的脸黑得可怕。陈到见拦路的村人越发逼近，持剑挡在赵瞳歌身前，说道：“瞳歌xiǎo jiě，你们先走，这附近有不少影锋，由我断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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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但陈到和影锋绝不会轻易杀伤这些平凡的村民，要说断后，恐怕是难中之难。面对这样的窘境，所有人都在等着赵瞳歌的命令，而赵瞳歌则是一字一顿地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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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到，屠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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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的陈到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回头不解地问道：“瞳歌xiǎo ji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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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把这条路上的所有西叶村人统统屠杀干净，一个都别留！”赵瞳歌抬起头来，双眼血红，她从未如此愤怒，用响彻天际的声音吼道：“周临回来要是敢多问一句，让他跪当面跟我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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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怒吼，引得山道间无比沉默。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场面下，陈到单膝跪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属下，领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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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等村民们反应过来，陈到已吹出一声长长的口哨。除了陈到，没有人知道这声宛转悠扬的口哨究竟意味这什么，他们只知道，几乎是一瞬之间，山路外蹿出无数黑衣蒙面的影锋，挥舞着刀剑，砍杀那些拿着镰刀锄头的西叶村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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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汉没有想到，他的追寻竟会引来这样的灾祸，而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眼前一条弯弯折折的长剑寒光一闪，他的人头便飞落在一旁的草丛里。影锋们穿梭在这群愚昧无知的村民之中，毫不留情地将他们诛杀肃清。起初村民们还拿着手里的wǔ qì反抗，但无论他们怎么挥舞镰刀锄头，都伤不到这些来路不明的黑衣人分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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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早一批反抗者一一倒下的时候，剩下的村民脑子里就只剩下逃命了。但影流越聚越多，很快将整条山道团团围住。赵瞳歌说屠村，就一定是屠村，在这场屠杀中，无人能够逃脱，无人能够生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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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惨叫哀嚎声从不绝于耳逐渐变得休止停息，整条山道被染得血红，还站着的除了赵瞳歌一行，只剩下黑压压地一片影锋。陈到步履沉重地走来，他浑身是血，却没有一滴是自己的血。来到赵瞳歌面前，陈到单膝跪地，沉声说道：“禀告瞳歌xiǎo jiě，山道间已无一名西叶村人，任务完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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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残阳如血，照映在同样一片血红的山道间，无比惨烈，无比凄凉。程xiǎo jiě吓得昏厥过去，驼背也哆嗦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佘闻人等rén miàn色沉重地凝视着赵瞳歌的背影。而那背影从颤抖，到弯曲，最后跪倒在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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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寒铁的赵瞳歌，在这一刻，终是哭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