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转头看是不是找别人的,几人已经站到了桌边,带头一个青衫中年人看了看我,又回头问:「确定是他吗?」便有人答:「红帻巾、青襦、黑短衫、下着皂青长裤、打绑腿、白布鞋,十八岁上下的俊秀小子,坐在街边吃面,跟那测字的讲的一个样,肯定是他。」
我边听、边不自觉地打量自己:嘿、讲的还真是我哩!
「这位小哥,打搅了,」领头人冲我一抱拳:「在下是内城萧大官人的伴当,今奉我家主人之命,来请小哥前去大相国寺内一晤!」「你们弄错了吧!小可不认得什么萧大官人的。」我说,心里一面os道:哼,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不可能是宋朝张俊认得的人,肯定是来找茬子的!
可是会是谁呢?苏俊那边的人?还是…孙二姐的店里?这一转念间,那中年带头的已答道:「不认识却也无妨,主人只是请小哥去帮个忙,稍后自有酬谢。」
「却不知帮什么忙?」「其中原因、小哥去了就知,只是我家主人不耐久候,便请移步。」「小可只是个店头供使唤的,哪帮得上什么大官人的忙?俺热汤吃得正香,你们还是找别人吧!」说完,低头吃我的面。「嘿,你这小子,」一个个子高大的随从凑上前来:「俺们主人可是这东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他今日召唤你,是你的福份!你可别给脸不要脸啊!」「我便不要这脸了又如何?」我吞下一口面片,慢条斯理地说。大个子火更大了:「俺与你挑明了说,俺主人既下了令,今日便是抬也要把你抬了去!」
「牛大,下手轻些,别伤了客人!」那带头的正说着,大个子已经一手抓我后襟、一手扣住我臂膀,口中应声:「头儿宽心!」便要把我像小鸡一般拎起来。
一旁的食客见状,纷纷走避,我则动也不动,只听得「咦?」的一声,牛大松了手,腰一沉,再次施力。
如此反复几次,牛大脸上已沁出汗珠,却是未能动我分毫。那中年人察觉不对,问道:「牛大你做甚耶?」「头儿,」牛大扭曲着脸说:「这厮…有古怪!」
中年头儿来回看了两眼,他当然不知道我运气下沉,接上地气,双脚就像被牢牢攫住了似的,区区一个牛大又怎能动得了我?
「从后头给牛大抱腰去!」中年头儿示意剩下两个伴当,这两人就真的去一个抱一个,三人连成一串,齐声喊到三,一同往后拖!
这也欺人太甚了吧?一个就算了,还三个一起来,慢说我脖子给衣襟扯得多不舒服了!
我往颈子后头伸手,牛大立即怪叫一声,往后一摔、四脚朝天,还把后头两个抱腰的压了个垫背!
一片唉叫声中,牛大率先跳了起了,强自镇定后,又抓了来。我站起身,不在客气,等他一沾上我的衣袂就运气出手,气劲瓦解了力道,对方就只剩下惯性作用,再随手一带,再笨重的身躯也失了重心,结果又是好一阵乒乒乓乓,牛大摔了个狗吃屎,一时再爬不起来!
我一个箭步抢到中年男子面前,吓得他连连拱手:「小、不,侠…侠少息怒,这…这是个误会,有话好说啊!」「说!」我圆瞪着眼:「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主人究竟是谁?与小可又有什么过节!」「在、在下小姓杨、名戬,」他结巴道:「我家主人与侠少没、真没过节,千真万确是有事请侠少相帮的!」「到底何事?」「请…请侠少听我道来。」「好,」我拉回椅子,一屁股坐了:「你说!」
原来他家主人今日来到大庙会,一时兴起,找了一个日者测字。萧大官人以「家中主业能否袭得」一问,与那日者约好三字为限,日者每测一字,萧官人便会反推出相反之预测,只要三字中有一字萧官人不能推翻,便算信了日者所测,日者可得十倍酬劳,否则,分文不给。那日者也爽快答应了,但有一个条件:这三字却必须出自两不相干的第三人,才算公平。萧官人也允了他,只是问这人从何而来?日者故弄玄虚、掐指算去,才说道门中人凡事讲究机缘成熟,如今便有一人与萧官人机运相契。那人无巧不巧,眼前就坐在相国寺对面饼铺吃汤饼,他还描述了衣着、长相等——那人,自然就是我了。
「那日者叫什么名?长相如何?」我狐疑道。
「只知姓郭,带个黄冠,长了个倒三角脸,加上一副猴腮帮,蹋鼻噘嘴的。」杨戬答道。
倒是与**师兄描述的相仿,如果真是到师父面前告状的那个道士,那他还真有些本事了。不如就趁此去会他一会?至于那个萧大官人嘛…。我一眼扫过那几个手下败将,轻松地说:「好,俺便跟你们去会会那个日者。」
杨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说:「真耶?侠少小爷,你可真是俺的活菩萨啊!那,俺们赶紧走吧?」「等等,」我指了指四周:「你们几个坏了俺的汤饼、又砸了人家生财工具,不该给店家赔偿则个?」
「当然要、当然要!」他赶紧跨过地上狼藉的桌凳什物等,抓着躲在角落的店家,又是道歉、又是塞钱的。见我满意了,又回头毕恭毕敬地请我移步,一伙人这才往大庙会走去。
虽说庙会里万头钻动,有牛大几个在前吆喝开路,我们走得却是挺快。我只能在经过一排又一排的摊位时,快速地把它们叫卖的东西和我脑海中估狗到的片断一一印证。而大相国寺的宏伟建筑更是沦为配角,怱怱经过、不及细看。
我们穿过一道庑廊、拐到一幢配殿后面,眼前景色又不一样了。卖场安静许多,清一色摆放的是佛道用品,一径穿了过去,到得后头廊檐下,又是不同的摊位一字排开,摆摊的清一色僧道打扮,这些就是日者了。
杨戬领着我来到角落里一处围着好些人的摊子,杨戬吆喝着分开众人,我才一眼看见坐摊那个丑道士。剎那间,记忆匣子打开,场景回到孙二姐开的浴堂、城门外的汴河边,就是那个老盯着我、说话古怪的丑道士,而我在从河水中被救起来时,身边那人也是他!
我一手指去,才说了声「你」,突然身旁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张俊?」
猛一转头,这才发现摊子另一边站着一个青年,「高二?」我惊道。这时,挨着他坐交椅上的另一个年轻男子转过头来,这一看可不得了!
「大…?」我瞪大眼、脱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