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唐,青灵派。
今岁十月即寒冬,飘雪十五日,积雪三尺,压垮无数寒松。
青灵山是青灵宗根基所在,高千丈,如一柄利剑刺破苍穹。
青灵山旁,另有一山相傍,名〖守护〗,高不过百尺,气势雄浑竟然不输青灵山。
守护山之巅,一株苍劲寒松下,一位老人盘坐在地上,他白发白须白袍,仿佛与漫地白雪融在了一起。
老人的面前跪拜着一个少年,只穿麻布单衣。
老人目光复杂地看着少年,良久一声长叹,说道:“华尘,为师命数将尽。”
少年华尘闻言抬起头来,略显稚嫩的清秀面庞满是愕然。
“师父,不……不会的,您怎……”
老人挥手打断华尘,目光越过少年,看向远方,浑浊的双眼蕴含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苟延残喘近千年,活够了……”
老人呢喃着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华尘,慈怜道:“五年前,我在荒原发现你,将你带回,你的先天灵气为上上品,此事无疑。”
顿了一下,老人摇头道:“只是五年了,你始终停留练气一层境,太过于诡异,为师……看不透你。”
华尘不敢与老人对视,匍匐于地。
老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语速也快了起来:“但为师相信你。我说过,青灵派千年兴盛,你一肩挑之,这句话,我到现在依然坚信。”
华尘抬起头,满脸泪痕,喉咙呜咽,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强行咽下。
老人默然,身躯陡然一松,似乎被捏断了脊梁。
“你窃取守护山灵气根基,为师不怪你,不管你是什么来历,为师只愿你记住这份恩情,不忘守护山的职责。”
老人气若游丝的话语如同一道霹雳在华尘脑海炸响。
看着老人如同褶皱松皮般的衰老面庞,华尘心中愧疚到了极点,思绪纷杂:“原来师父都知道,但他为何不揭穿我?”
老人眼眸突然清澈,面色红润几分,伸手摸摸华尘脑袋,洒脱道:“你不必心中有愧,为师知道你有一颗赤子之心,足矣,希望你日后坚守本心,造福万生。最后,我再祝你一臂之力。”
老人猛然起身,双手掐诀,守护山随之晃动起来。
华尘骇然发现,无数莹白丝线从山体剥离,汇入老人掌心。
一枚灵种逐渐成型。
“张嘴!”
华尘闻言,下意识张开嘴巴,只觉喉间一阵滚热,有什么东西窜入了腹中。
来不及查看身体,华尘见到老人身体支离破碎,化作飞灰。
尘归尘,土归土。
守护山轰然震颤,整座山除却华尘的一切生命皆枯竭,冰雪消融,水断木枯。
气势磅礴的守护山成了一座死山。
华尘这时才知道,师父竟是将守护山的灵根抽出,给了自己。
“师父……”
华尘泣不成声。
咚!
青灵山之巅,响起钟声,合计九次,方圆百里清晰可闻。
一道威严声音从山巅传下:“守护山老祖仙逝,凡我青灵派弟子,拜!”
青灵派上下,无论身份高低,皆拜!
华尘伸手将师父站立位置的尘土收拢,装在陶罐内,埋在已经枯死的苍松下。
“谨遵遗愿!”
少年换上缟衣,守在苍松下。
……
……
十日转瞬即过。
守护山老祖仙逝,在青灵派弟子当中并未引起太大的悲痛。
hé píng年代太久,没人明白守护二字的真正含义。
而众弟子讨论更多的,还是守护山的那个笑话。
五年前,守护山老祖带回一个孩童,曾言“青灵派千年兴盛,此子一肩挑之”。
那孩童的资质确实骇人听闻,上上品,这可是千年不出的妖星。
便是连掌门老祖都破关而出,大笑称“大善”。
当时无数人艳羡,对那叫做华尘的孩童十分恭敬。
只是随后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那华尘五年来修为竟是寸步未进,简直废物得不能再废物。
就好像老天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此子浪得虚名,真乃青灵派之耻,没了守护山老祖庇护,他只有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每一个青灵派弟子都这么认为。
守护山巅,众人口中的“青灵派之耻”华尘,仍守在枯死苍松下。
他盘坐于地,似乎在修炼。
“哟,华大天才,修炼呢?哎呀,我来的不是时候呀!”
一个瘦削青年走上山巅,看着苍松下的华尘,满脸的讥讽,没有半点打扰别人修炼的愧疚。
华尘猛然睁开眼睛,双目如电,眼底隐隐有金龙盘卧。
青年吓了一跳,差点腿一软跪下。
“该死,这废物怎会有如此威势,幻觉,一定是幻觉!”
青年面红耳赤,有些恼羞成怒,喝道:“你好大胆!”
华尘微笑,气势敛去,平凡的不能再平凡,道:“我如何大胆了?”
青年狞笑道:“守护老祖仙逝,你有何资格窃据守护山?为何不去代掌门那里交出守护令?”
青灵山掌门老祖常年闭关,不理事务多年,如今是掌门老祖关门弟子李通恒dài lǐ宗门事务。
华尘目光微凝,道:“是代掌门的意思?”
青年一时语塞,好在反应很快,朝着青灵山一拜,恭敬道:“凡我青灵派弟子,无不以青灵派兴盛为己任,你这废物,既然挑不起这重担,还是趁早自裁谢罪算了。”
华尘撇撇嘴,无所谓的样子,好像没听到青年的讽刺,问道:“你是哪位?”
青年傲然道:“外门青云榜榜首,韩森!”
华尘慢慢站起,拍拍身上泥土,随意道:“不好意思,外门的人我不认识。”
青灵派分内外门,能进内门者,无不是天资绝艳之辈,而外门设青云榜,每年的前十,皆可候补进入内门。
韩森作为今年的青云榜第一,如无意外,必进内门,平日里,谁见到他不是恭恭敬敬,而此时,这青灵派之耻,竟敢侮辱自己!
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韩森肺都快气炸了,脸颊燥热,如同被抽了一巴掌,恨不得将这家伙千刀万剐了!
只是想到自己此次前来的任务,暂时压下了心头怒火,冷声道:“华尘,你莫要猖獗,没了守护山老祖,你什么都不是!”
“通知你一件事,三天后,代掌门会按照惯例封你为新一任守护者,但你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到时候,你就推辞,交出守护令!”
说完,韩森拂袖而走,根本没想过华尘的意愿,因为在他看来,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不拒绝的后果。
一个练气一层的废物,担任青灵派守护者?天大的笑话!
华尘看着韩森离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望向青灵山,呢喃道:“这是青灵派弟子的意思?还是代掌门的意思,亦或……是掌门老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