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身碎骨浑不怕,骨肉不存才惊心。
深渊中的蓝光穿身而过,耳朵里只听见狂风不停的呼啸声,我根本不敢张开嘴巴尖叫,因为一张开嘴巴我就不能呼吸。我感觉自己像一只小鸟,正在自由自在地飞翔,不对,是自由地坠落,永久地坠落。我已经忘心惊肉跳,已经失去了思维。
幽蓝的光线越来越亮,我坠落得越来越快。眼不能视物,耳不能听声,我就这么永远地往下坠落,再坠落……
但是,我知道自己还活着,因为,我听见自己的心脏仍旧在坚强地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我挣扎着睁开沉重的双眼。强烈的光线立刻把我的眼睛刺得酸痛,泪水不自禁的流了出来。准备抬起手来揉揉,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全身无比的酸痛,力气荡然无存。我左右看了看,自己正躺在溪水边的一块大石板上。此刻太阳正当中,晒得我浑身酥软,尽管我**着身体,虽然气温还很低,但是竟也没有感觉到寒冷。我继续闭上眼睛,就这么躺着,等力气慢慢恢复。不知不觉中,又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我仿佛听到凶狠的喊杀声和金属撞击声以及擂鼓呐喊声。突然,一阵凄惨的哭叫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睁开朦胧的双眼,天已黄昏,乌云低垂,残阳如血。我慢慢坐了起来,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想要把自己从混沌中挣脱出来。然而,疯狂的喊杀声和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依旧还在从我右前方断断续续的传来,同时还伴有悲凄的哭叫声。
这不是在做梦,我猛然间睁开眼来,感觉自己恢复了huó dòng的能力,便一个激灵就爬了起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想要看个究竟。没跑几步,我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我此刻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山岭,而我正站在一道山梁上,我的前方已经无路可走,下面是悬崖绝壁。
“轰隆隆……”
天际突然嘶鸣着一阵狂雷,闪电划破乌云,瞬间照亮了下方情景,又转瞬即逝,而雷鸣滚滚依旧。而我,却是惊呆了!
浓浓的的血腥味伴随着滚滚黑烟向我扑面而来,下方死寂却又喧闹的古战场在形如喇叭口的谷底展开,像极了森罗地狱。寒风掠过,隐约可见刀光剑影,嘶吼怒骂,哀鸿遍野。下方狰狞而可怖两军拼杀,总人数起码五万有余,已经倒下的估计已有万余人,其浓重的死亡气息让我几乎窒息。此刻,喇叭口的防守要塞已经成了残垣断壁,那一处处正杀得难解难分的兵海扭曲地交织在了一起,血雾漫天飞舞,哀号响彻云霄。
喇叭口里面则是一个逐渐向里面延伸加宽的城镇,错落有致的建筑能看得出这座城池的繁华。然而,接近防守工事的地方,此时却已浓烟四起,惊慌失措来不及逃走或许是不想逃走的百姓们已被冲进来的敌人杀得血流成河,只能用最后的悲凄声控诉着战争的惨烈和残忍。
一片又一片的废墟,一声接一声的嘶吼,一阵又一阵的血腥味,把我震惊得失去了思维。
“哐当……”一声巨雷响彻云霄,撕破了苍穹,震碎了河山,惊醒了呆滞的我。烟尘四起间,下方那残留的烽火终于在倾盆大雨中默默熄灭了。
城塌了,家毁了,人没了或逃了。
喊杀声依旧,追逐着逃亡的丧家之犬。
这不是在拍diàn yǐng吧?!
我鬼使神差的绕了很远的路走下山梁,来到鲜血淋漓的战场,**的身躯沐浴着暴风雨,光着的双脚浸泡在血水中。空气中弥漫着的烽烟味和浓浓的血腥味,刺激得我的胃不断翻滚。
终于,在看见满地被马蹄践踏得支离破碎的两方士兵的尸体,散落在残肢断臂中的肝肠脾肺以及面目狰狞死不瞑目的断头后,我还是狂吐了一地。
这不是拍diàn yǐng!这是真真切切的战争。一将功成万骨枯,主帅一声令下,就使得数以万计的战士断头颅洒热血,使得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可苦的是天下百姓,死的是热血男儿。
“朔州?”
鲜血淋漓的城门口上方镌刻着这两个苍劲昂然的篆体字。从那些斜插在城墙上,依旧飘扬在空中的旗帜上,我还看见一个个面目狰狞,好似散出着血腥味的大楷体字——“晉”。
带着疑虑,我又仔细看了看惨死在地上的双方兵卒的穿戴及容貌,最后联想到假拳门的发展史,我估计这个秘境很有可能是假拳门创始之初的五代十国时期。
这里是朔州,后晋石敬瑭割让给契丹的幽云十六州之一。那么这双方交战的军队,就应该是契丹和后晋了。当然,是晋军一败涂地,全军覆没,朔州被屠了城。只是不知道,此时的朔州,是否已经被石敬瑭送给了契丹,双方又是为何交战?
这门派传承真是坑人呐,竟然直接就把我们送回天下大乱的五代十国。不过细想也对,既然想要获得门派传承,沿着门派创建之路亲自走一遍,才是获得传承的最佳途径。门派也算是煞费苦心,这得耗费多少财力物力以及人力才能造出这么一个逼真得无与伦比的秘境?还有,不知道王星星和耿悦媛他们被送去哪里了?还有青筝师姐他们?希望,能尽快遇见熟人,大家好相互有个照应。
好在在藏书洞悟拳时,我巧合之下发现了一本介绍假拳门历史的书籍,悟拳遇见瓶颈的间隙,我就大致阅读了一遍,里面详细的记载了假拳门创建时期五代十国发生的大小事件。有了这超出此时一千多年的见识,在这个秘境中,我应该可以混得不错吧?或许,我真能得到门派的传承,学得绝世武功呢。等我出了秘境后,就可以直接去找酒井村上富报仇雪恨了。
我一边臆想着,一边向城门口走去。朔州城墙高约有五丈,全是用土夯筑而成。两扇宽厚的木门已经被砸到在地,上面血迹斑斑。高大宽阔的门洞径直伸向城内,小心跨过密密麻麻的尸体,我径直走进城去。
城内浓烟四起,却是死气沉沉,早已没了喊杀声与惨叫声,寂静得渗人。满地的残肢断臂,血水横流,似要把板泥路都浸泡软了。幸好大雨稀释了血腥,让我不至于把胃给吐出来。
已经没有必要悲叹和感伤了,我此刻的当务之急,是要找一套衣服穿上,然后看看还有没有幸存下来的人,好打听打听这个秘境到底处于什么境况。
最后运气还算不错,在内城转了几条街道后,我终于在一家已经被烧得差不多的裁缝铺里,一张还在燃烧的桌子下面,找到了一件基本上完好的长衫穿了起来,虽说稍微肥大了一点,但是总比赤身**强多了。
而后,我又在另一家店铺里找到一双短靴,终于不用再光着脚丫走路。整个装束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也只能将就了。
城里的房屋建筑都被损坏烧毁得差不多了,所有的财物都被洗劫一空,留下的只是遍地烟火,满目疮痍。
我几乎找遍了整个朔州城半个内城,竟然没有发现一个幸存者。而倒在地上,死得惨不忍睹的,基本上都是壮丁和上了年纪的老人,看来妇孺都被契丹人掳走了。这诺大一个朔州城,得有多少无辜之人即将成为契丹人的奴隶啊?
而且,看情形,现在应该是秋收时节,契丹人应该不单单只掳走百姓,他们肯定还会抢光粮食。那么,就算有侥幸逃过此劫的百姓,那他们也得饿着肚子度过即将到来的寒冬。不要想也知道,饿殍遍野即将成为这里冬天的又一道风景线。
契丹大军此刻肯定没走远,如果我前去追赶,应该很快就能追上。但是,我孤身一人,就算追上了,又能怎样呢?
门派把我送到这里,应该不是想我去逞英雄的。所谓的门派传承,到底是什么呢?我接下来的路在何方?站在朔州城内,我不由得迷茫起来。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就跟着契丹军吧,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救几个可怜的人呢。”
甩了甩头,赶走凌乱的思绪,我准备离城而去。一路上,朔州军在逃命时丢弃的破盔烂甲,倒是成了指引我方向的标志物。
都说三里之城,七里之郭。但是,依我看,这朔州内城恐怕不止三里。我往东南方向走了近两个时辰,都还能随处可见被烧杀洗劫一空的村舍楼府。
整个朔州城,竟被屠戮一空!
尸体横陈,遍布四野。有的已经被血水跑得发白;有的被大火烧得恶臭熏天。如果让这些尸体就这么摆在地上,整个朔州要不了几天就会成为人间地狱,成为瘟疫之源。
我有心埋葬这些冤死惨死之人,可是凭我一人之力,根本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朔州,将会成为一个死地!
那些侥幸逃脱的百姓,当他们回来看见自己亲人光天化日之下的累累白骨后,还愿意在此住下去吗?
假作真时真亦假,虚为实时实即虚。既然已经身处此地,我就不能当做视而不见,坐视不管。我所要做的事情,就应该随心随性,不求尽如人意,只愿无愧于心。
所以,我觉得我此时首先应该要做的,是如何处理这些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