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钩沉——历史与我何干》 七国之乱——亲戚也是靠不住的

    公元前157年，六月九日，刘启继位。尊皇太后薄氏“太皇太后”，皇后窦氏“皇太后”。

    最初，刘恒在位时，吴国太子刘贤（首府广陵，江苏省扬州市。吴王刘濞封国），到长安晋见。跟当时还是太子的刘启，在一起欢宴下棋。刘贤在棋桌上争胜，口出不逊，态度恶劣，刘启拿起木制的棋盘，向刘贤投击，刘贤当场死亡。中央政府把他的棺木送回吴国安葬，吴王刘濞大怒说：“我们姓刘的，都是一家人，死在长安，就葬在长安，何必多次一举。”又把棺木送回，葬在长安。自此之后，刘濞开始不遵守封国应守的礼节，声称有病，不再到长安朝见。中央政府知道这是刘贤的缘故，逮捕吴国使节审问。刘濞恐惧，遂兴起叛变意图。后来，刘濞派使臣到长安，代表他秋季朝见。刘恒亲自查问，吴国使臣说：“我家大王，实际并没有生病。只因中央政府几次逮捕审问吴国的使臣，大王害怕，只好wěi zhuāng有病。不过，谚语说：‘聪明到可以看见深海中的鱼，不是吉祥。’请求陛下原谅他从前的过失，使他能够重新开始。”于是刘恒赦免吴国所有被捕的使臣，送他们回去，并送给刘濞茶几手杖。体谅他年纪已老，特准不再朝见。吴国既然免于谴责，阴谋也就终止。

    然而，刘濞在他的封国之内，因为拥有可以铸钱的铜矿，跟民生用的必需品食盐，人民不缴任何赋税。凡被征集到边疆服役的人，都由吴国政府出钱（汉王朝制度：不愿意当兵的人，可以出钱雇人代替，或把钱交给政府，由政府招募。刘濞为了收买民心，对于当兵的人，无论为自己服役，或代别人服役，都发给费用。）逢年过节，对国内人才，都有慰问。对普通居民，也常有赏赐。其他封国或外郡治安人员，来吴国追捕逃犯，刘濞都公然拒绝。这种情形，已历时四十余年。

    晁错屡屡上书，指责刘濞的过失，建议刘恒削减吴国的面积。刘恒宽大，不忍心这么做，于是吴国更为蛮横。

    等到刘启继位，晁错提议，说：“当初，高皇帝刘邦平定天下，因为兄弟太少，儿子们又太幼弱，大封刘姓亲属时，封国都很大。齐国七十余县，楚国四十多个县，吴国五十多个县。这三个封国的国君，不是庶子，就是疏族，却分去了一半天下。而今刘濞因为衔恨他儿子死亡的往事，wěi zhuāng害病，不来朝见，依照古代法律，应该诛杀。先帝刘恒不忍心那样做，反而赏赐给他茶几手杖，恩德太重太厚了，按理他应该自己检讨、改过自新，想不到反而促使他更加骄横。开矿山铸钱，晒海水制盐，引诱天下亡命之徒，阴谋作乱。消减他的土地，他固然反，就是不消减他的土地，他也会反。现在行动，他反的快，但祸小。现在不行动，他反得迟，但祸大。”

    楚王刘戊（首府彭城，江苏省徐州市），到长安朝见，晁错弹劾刘戊：去年太皇太后薄氏逝世，守丧期间，他私自在服丧的居室里跟女人同宿，应依法处决。刘启下令赦免，仅削去东海郡。于是，展开了一连串对付各王的行动，追查前年赵王刘遂，曾犯过过失，削去常山郡。再追查胶西王刘卬，在执行政府卖爵事件上，舞弊欺诈，削去六个县。

    一连串雷厉风行的消减封国土地措施，造成震撼。中央意图，甚为明显。而事实上中央政府确实也正在讨论如何对付吴国。吴王刘濞大为惊恐，深怕降临到自己头上，因而阴谋再起。

    可是封国中没有一个可以商议大事的。听说胶西王刘卬勇敢而有谋略，又喜爱兵法，其他封国都有点怕他。于是，刘濞派吴国高级国务官应高，前往晋见。应高对刘卬说：“天子任用邪臣，听信谗言，消减封国土地，诛杀惩处善良忠厚的忠心部下，打击面一天比一天扩大，谚语说：‘狗吃东西，把糠舔完，就要吃米。’吴国跟胶西国，都是有名的封国，一旦被怀疑，我们就再没有自由。吴王刘濞身患暗疾，不能前往长安朝见，二十几年来，一直活在猜忌之中，无法为自己辩白。耸着肩膀，不敢抬手臂，并着双脚，不敢走前一步，小心翼翼，仍怕不被放过。听说大王因为卖爵的事，受到谴责。据我了解，这么一点小的罪名，不至于受到这么严重的处分。他们的目的，恐怕不仅是消减你的土地而已。”刘卬说：“有此可能，那你看怎么办？”应高说：“吴王刘濞跟大王有同样的忧虑，他愿意顺应时势，捐弃身躯，为天下铲除祸害，大王意下如何？”刘卬惊恐，面无人色，大叫说：“我怎么敢这样？皇帝用法虽然严厉，顶多要我的命，岂能谋反？”应高说：“最高监察长晁错，全是他的主意，蛊惑天子，夺取封国土地。封国愤怒达到极点，都有背叛的企图。而且，彗星出现，蝗虫四起，民心动摇，正是万世以来最难得的时机。当人民怨苦之际，正是圣人挺身而出之时。吴王刘濞一面发表文告，要求诛杀晁错，一面出动军队，追随大王之后。翱翔太空，翼护天下。大军所向，无不迎降，发动攻击，无不克复。这时候，谁敢不服？大王真能真诚地给一个承诺，就会有一个新的形势。吴王刘濞率领楚王刘戊，攻击函谷关，但是，据守荥阳，夺取敖仓的粮食，防备中央部队偷袭，修建并维护驿站，却必须由大王主持。大王如果应许，则天下可以并吞。然后，吴王刘濞跟大王分割中国，岂不是一件伟大的功勋伟业？”刘卬被他说服，回答：“就这么决定。”应高回报刘濞，刘濞仍怕刘卬不够果断，假扮吴国使节，亲自到胶西国，拜访刘卬，当面商谈。胶西国官员们多少已听到消息，大为震动，规劝刘卬说：“所有封国土地，加起来不过全国土地的十分之二。一旦起兵叛变，徒使太后忧虑，不是上等之策。而今侍奉一位皇帝，还这么困难。将来即令事情成功，两主分争，祸患更大。”刘卬不肯听从。并且派出密使，分赴齐国、淄川国、胶东国、济南国，各国都同意发动。

    楚王刘戊因为被中央政府削减土地，跟吴国刘濞合谋反叛。他祖父刘交（一任楚王）老友申先生、白先生，在刘戊爷爷和父亲当王时，都受优待，但到了刘戊手上，早已忘记，不再尊敬二位。刘戊准备反叛时，二人前来规劝，刘戊早已不把二人放在眼里，这时乘机翻脸。下令二人从事苦役，脖子上拴着绳索，身上穿着土红色粗布囚衣，牵到街头捣米。叔父休侯刘富，派人规劝，刘戊说：“叔父如果不参加反叛，等我起兵时，先杀叔父。”刘富恐惧，带着母亲溜走，投奔长安。

    中央政府终于削到吴国，下令收回会稽豫章两郡。吴王刘濞遂叛变。把中央政府派到吴国的官员，全部诛杀。胶西国、胶东国、淄川国、济南国、楚国、赵国，七国同时起兵。

    楚国宰相张尚、国王师傅赵夷吾，竭力劝阻楚王刘戊，刘戊把二人处斩。赵国宰相建德，mì shū长王悍，也劝阻赵王刘遂，刘遂把二人活活烧死。

    齐王刘将闾，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后悔，拒绝行动，并下令闭城戒备。济北国城垣颓坏，正在修补，还没有完工，王宫禁卫官司令劫持济北王刘志，不准响应。胶西王刘卬、胶东王刘雄渠，担任元帅，率领部队，集结淄川国、济南国部队，四面联合进攻齐国，包围临淄。赵王刘遂派军队向西推进到边界，等待吴国、楚国大军，同时发动攻击。一面派使节到匈奴汗国，要求派遣援兵。

    吴王刘濞动员所有的武装部队，下令说：“我年已六十有二，亲自统率大军。幼子年才二十四岁，也将身先士卒。各地百姓中年纪大，跟我相等的人，年纪轻，跟我幼子相等的人，全部投入战场。”共二十几万人，派使节到闽越王国，东海王国。两个王国都派军参战。

    吴国大军从首府广陵出发，向西渡过淮河，跟楚国部队会合。发表告各封国文告，指控晁错罪状，要求诛杀。吴楚联军进入梁国，攻陷宁陵，击斩梁军数万人。乘胜北进，锐不可当。梁王刘武派将领迎战，吴楚联军再行攻击，梁军大败，士兵溃散，不能集结。刘武紧急关闭首府商丘城门，登城固守。

    刘启任命周亚夫当元帅，率领三十六位将军，攻击吴楚联军。派曲周侯郦寄，攻击赵国。派将军栾布，攻击齐国土地上的胶东国、济南国、淄川国。征召窦婴，命他担任总指挥官，进驻荥阳，监视齐国跟赵**事行动。

    晁错建议刘启御驾亲征，自己留守长安。建议把徐城、僮城一带，吴楚联军还没有攻下的地方，划归吴国。刘启大为惊骇。晁错跟袁昂互相仇视，袁昂曾经收受刘濞钱财，在刘启面前保证刘濞不反，此时刘濞反叛，晁错准备打击袁昂。消息泄漏，袁昂面对满门抄斩的形势，惊恐万状，星夜拜访窦婴，分析吴国叛变的原因，愿意晋见皇帝，当面陈述。窦婴报告刘启，刘启答应。袁昂晋见刘启，陈述各封国起兵原因只在诛杀晁错，只要诛杀晁错，归还削减土地，不必流血，就可重获hé píng。刘启听了之后，沉默不语，很久之后，说：“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诚意？我不会因为爱一个人，而得罪天下所有的人。”刘启任命袁昂当祭祀部长，秘密整装，前往吴国。

    刘启令宰相、司法部长弹劾晁错：“一切行为，不符合主上的恩德信义，打算使主上疏远群臣跟全国人民，又打算把城市割给吴国，失去做臣属的立场，大逆不道。晁错应该腰斩，父母、妻子、同母的兄弟姐妹，无论老幼，应该全体处决。”刘启批：“可”。晁错毫不知情，仍在忙着筹划应对叛乱。刘启让人传晁错晋见，在街市途中，被武士摔下，拦腰砍断。刘启遂派袁昂，跟刘濞弟弟的儿子、皇族事务部长德侯刘通，出使吴国。刘濞先接见刘通，笑着说：“我已经当了东帝，还接受谁的诏书？”拒绝接见袁昂，把袁昂软禁，打算任命他当将军，袁昂不肯。刘濞准备杀掉袁昂。袁昂趁着守卫不备，逃回长安。

    宫廷礼宾官邓公，当时担任指挥官。从前线回长安，报告军事情况，晋见刘启，刘启问：“你在前线知道晁错被诛杀，吴楚联军班师了没有？”邓公说：“吴国叛变阴谋，已酝酿十几年，削地只是导火线，杀晁错只是借口，他们并不在乎晁错死活。晁错如此结局，我恐怕天下人才，从此闭口，不再敢发表什么意见。”刘启说：“为什么？”邓公说：“晁错忧虑封国强大，将来可能失去控制，所以主张削减他们的土地，把全国的权力，集中中央，这是皇家万世之福。想不到计划刚刚实施，竟全族屠灭。对内堵塞忠臣的口，对外代替叛国诸侯报仇，我不认为陛下做的恰当。”刘启叹息说：“你说的对，我也后悔。”

    周亚夫在下邑大破吴楚联军，楚王刘戊看大势已去，自杀。刘濞带领部分亲信逃走，吴楚联军发现吴王刘濞逃走，霎时间崩溃。刘濞逃到东海王国骆望的地盘，中央政府用重金huì lù骆望，骆望派刺客，用铁矛击杀刘濞。吴楚叛变，历时三月，全部平定。

    胶西王刘卬自杀，赵王刘遂自杀，胶东王刘熊渠、淄川王刘贤都被诛杀。刘启下诏：“无论官吏和人民，被吴王刘濞牵连，应该逮捕审问的逃犯，或从军中开小差逃亡的，一律赦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