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并没有接糖团，而是对彭彪道：“这位小哥儿，糖团麻烦你先给我拿着。”</p>
少年说着，从他找来的那些瓦砾中挑了三颗半个鸡蛋大小的鹅卵石，分别夹在右手的几个指缝中，然后笑着对彭彪道：“这位小哥儿，你见没见过连珠弹？”</p>
彭彪道：“什么是连珠弹？”</p>
少年道：“看到我指缝里的这三颗石子了么？我一抬手将这三颗石子甩出去，你信不信，我能让这三颗石子连续击中竹竿？”</p>
彭彪看了看少年指缝里的石子，又看了看水坑里的竹竿：“这我还真不信！”</p>
少年也不解释，身体就地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然后借着身体旋转的惯性一甩手，在场的人还没看清他是怎么把石子投出去的，三颗石子就已经先后飞了出去，紧接着就传来啪啪啪三声脆响，竹竿上的铜铃铛也跟着叮铃铃响起来。</p>
这说明少年指缝里的三颗石子全部命中了目标。</p>
“好！好……”</p>
围观的百姓再次发出一阵叫好声。</p>
秦钺注意到，其他人投掷瓦砾时或多或少都带有一定的抛物线，而少年投出的石子几乎是笔直地击中了竹竿，准确的说少年根本不是在投掷瓦砾，而是通过手上的力道将石子笔直地射了出去。</p>
秦钺的心立时提了起来，如果让少年继续投下去，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因为以少年的出手速度，真要是投上一整天，估计一千两银子都不够赔的。</p>
此时的秦钺可以说是左右为难，如果继续让少年投下去，在场的百姓就会停止投掷围拢过来看热闹，他既赔上了大量的银钱，填埋水坑的计划也得被迫终止，这样的结局肯定不是他想看到的。如果不让少年继续投下去，那他就会失信于人，填埋水坑的计划也同样会落空，这样的结果也是他不能接受的。</p>
就在秦钺犹豫之时，少年又接连投出了三颗石子，再次全部命中。</p>
这样，少年就等于连续命中了九次，再命中一次就可以得到一两白银了。</p>
看到秦钺一脸凝重，李妙紫似乎也看出了什么，问秦钺道：“秦郎，有什么问题么？”</p>
秦钺道：“这小子来者不善，估计要坏我们的好事。”</p>
李妙紫虽然贵为县主，但毕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也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有些不解地道：“就算他能连续投中一百次，不就是十两银子么，这有什么可担心的？”</p>
秦钺道：“妙紫mèi mèi，我担心的不是银子。你看到了么，现正水坑周围已经没有多少人排队投掷瓦砾了，大部分百姓都跑到这边来看这小子投掷了，如果这样继续下去，我填埋水坑的计划就被这小子彻底给搞砸了。”</p>
秦钺一边和李妙紫说话，一边紧紧盯着少年。</p>
可正在这时，少年却将手里的几块瓦砾扔在了地上，然后从彭彪手里接过包糖团的粗麻纸和三枚铜钱，呵呵笑道：“够了，够了，九个糖团就够我吃的了！”</p>
一名上了年纪的看客好心提醒少年道：“这位少郎君，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连续投中十次就能得到一两银子，你投得这么准，为什么不再投一次？”</p>
少年一听这话，马上又来了兴致：“真的么？还有这种好事，那我可要再投一次！”</p>
少年说着，又从地上捡起半块砖头，但他这次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对着水坑里的竹竿左瞄右瞄，瞄了好半天都没将手里的砖头扔出去。</p>
少年举着砖头的那只手在空中晃来晃去，看客们的目光也随着少年的手转来转去。</p>
秦钺和李妙紫也看着少年，不知道这小子究竟在搞什么名堂。</p>
就在人们等得有点不耐烦时，少年忽然停了下来，转头问彭彪道：“这位小哥儿，要是我打中了，你们真的会给我一两银子么？”</p>
彭彪看向秦钺。</p>
秦钺点点头。</p>
彭彪也向少年点点头。</p>
少年似乎放心了，又瞄了一会，这才一扬手把砖头仍了出去。</p>
不过这次并没有命中竹竿，砖头落在了距离竹竿几尺远的水里，砸起一片水花。</p>
“唉！”</p>
围观的百姓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阵叹息声。</p>
连续命中九次，最后一次却功亏一篑，这确实有点令人惋惜。</p>
少年似乎还有些不死心，拿起一块瓦片又是一番左瞄右瞄才扔出去。</p>
这次偏得更离谱了，薄薄的瓦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居然落在了距离竹竿几丈远的水面上，在水面上跳跃了几下才沉了下去。</p>
围观的百姓再次发出一阵叹息声。</p>
少年倒是没有太过在意，而是挠了挠脑袋，摇头道：“你说这事怪不怪，我本来打得挺准的，一听说有银子赚，我心里反倒开始紧张了，死活都打不中了。”</p>
少年说完，就一边啃着手里的糖团，一边走回了秦钺和李妙紫所在的桌子旁。</p>
没热闹可看了，围观的百姓瞬间作鸟兽散，赶集的赶集，看热闹的看热闹，想试试手气的继续排队试手气，一会工夫水坑四周又排起了二十几条长龙。</p>
见少年走过来，秦钺连忙站起身，笑着对少年拍手道：“兄弟，好身手！”</p>
少年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雕虫小技，让公子见笑了！”</p>
秦钺又给少年倒了一碗茶水，指了指桌子旁的条凳：“这位兄弟，要是不忙的话，能否坐下来说几句话？”</p>
少年道：“小人就不打扰公子了，小人还要去卖皮货呢！”</p>
秦钺从怀里摸出一块十两的银锭，放在少年面前道：“不急，请兄弟坐下说话！”</p>
少年看着桌子上的银子：“公子，你这银子是给小人的么？”</p>
秦钺笑道：“正是。”</p>
少年问道：“公子，你为何要给小人银子？”</p>
秦钺道：“感谢兄弟高抬贵手。”</p>
少年挠挠脑袋，笑道：“公子，你看出来了？”</p>
秦钺道：“我又不是傻子，如此明显的事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区区十两银子，不成敬意，还望兄弟不要嫌少。”</p>
少年连连摆手道：“无功不受禄，小人又没为公子做什么，岂能无缘无故受此大礼。”</p>
秦钺道：“这是你应得的。”</p>
少年道：“如果公子不把银子收回，小人实不敢坐。”</p>
见少年坚持不受，秦钺也不好勉强，拿起银子重新放回怀中，再次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兄弟请坐！”</p>
少年这才坐下，端起茶碗先咕咚咚喝了半碗茶水。</p>
等少年放下茶碗，秦钺问少年道：“这位兄弟，我想知道的是，最后那次你明明可以打中，为何却要故意失手，放弃到手的一两银子？”</p>
少年憨笑道：“公子，虽然小人拙笨，但也能看得出来，你们让人投石赢取糖团和银钱是假，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想利用这个办法把这个臭水坑填平。”</p>
秦钺笑道：“兄弟你说的不假，我们的目的确实是想尽量少花钱将这个水坑填平。可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我们也没有刻意隐瞒前来投掷瓦砾的百姓，这都是大家自愿的，我们并没有欺骗任何人，而且这也不影响兄弟你凭本事赢取银钱。”</p>
少年道：“不管怎么说，你们这都是生意，小人就是再傻再笨再不知好歹，也不能故意坏别人的好事。小人也不贪心，能得到这些糖团吃就已经知足了。”</p>
少年外表看似憨厚，但显然不是个没有头脑的人，而且也不是那种见利忘义之人。</p>
秦钺越来越喜欢这少年了，笑着问道：“敢问兄弟高姓？”</p>
少年道：“小人姓武，名叫武定。”</p>
“武定兄弟，敢问你是哪里人氏？”</p>
“小人自幼生长在长安城南的终南山中。”</p>
“兄弟家里还有些什么人？”</p>
“小人的父亲原是个军汉，在小人**岁的时候，我父亲因为和吐蕃人交战战死在了陇右，小人的母亲也在三年前过世了，现在家中只有小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p>
“听兄弟言谈不像是没读过书之人。”</p>
“小人的父亲还在时，小人读过两年村中族人开设的学堂，但识字不多。”</p>
“兄弟你是怎么练成这一手飞石绝技的？”</p>
“也不是故意练的，小人是个山里长大的孩子，小时候爱打鸟，又没有弹弓，只能用石子投射，时间长了也就打得准了。”</p>
“你还有什么本事？”</p>
少年想了想：“爬树算不算？”</p>
秦钺指了指远处的一排叶子已经发黄的大树道：“武定兄弟，你可不可以爬一个给我们看看？”</p>
武定还真实在，站起身就朝一棵大树跑去。</p>
秦钺原以为，既然是爬树，武定肯定是先跑到树下，然后往手心里吐几口唾沫，抱着树干往上爬。他几乎都能想象到，在大山里长大猎人出身的武定爬树的速度肯定比普通人快，应该像个猴子一样，三两下就能爬到树上，然后再抱着树干滑下来。</p>
可让秦钺想不到的是，这武定直奔大树而去，已经离着大树只剩下不到两丈的距离了，依然没有减速的意思。</p>
这哪像要爬树的样子，分明是想撞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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