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旅率还是插话道：“不就是两伙人为了个瓷器行打起来了吗，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p>
杨校尉道：“两伙人我都认识，一伙是在西市上开赁驴行的那个恶霸潘大虎的人，另一伙是国舅爷赵常奴儿子赵诚的人。潘大虎那些人倒是无所谓，可赵诚咱们惹不起，瓷器行一旦落入赵诚手里，我担心的是咱们敲诈瓷器行的事会败露。”</p>
苗旅率咂了咂嘴：“校尉大人，那咱们怎么办？”</p>
杨校尉道：“你们赶紧跟我走，去西市旁的武侯铺将那个犯夜的人犯提出来，立即移交到有司衙门去，这样人犯的死活就和咱们没有任何关系了。”</p>
两名旅率也不多话，去马棚里牵了战马，跟随杨校尉出了佽飞军大营。</p>
杨校尉紧走几步来到拴马桩前解开缰绳飞身上马，带着两名已经先行上马的佽飞军旅率朝着西市方向飞奔而去。</p>
跑着跑着，杨校尉突然一勒马缰带住战马，对两名属下道：“不好，现在把人犯移交到有司衙门，就等于留下了活口，早晚会追查到咱们身上。”</p>
沙旅率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他们能追查咱们什么？咱们惩治犯夜的罪人，本就是职责所在，就算将人犯放在武侯铺临时看押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p>
杨校尉瞪一眼沙旅率道：“我说沙旅率，你小子的脑袋是让驴踢了还是让门挤了？咱们抓犯人是没什么错，可咱们敲诈瓷器店女主人的事要是败露了，军法司的那些活阎王能饶过咱们吗？”</p>
苗旅率焦急道：“校尉大人，那怎么办？人犯不能向上移交，又不能老是放在武侯铺里。一旦人犯死了，上面肯定会追查，到时候咱们做的那些事恐怕想掩盖也掩盖不住了。”</p>
杨校尉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你们知道哪里有可以投放尸体的枯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悄悄处理了，来个毁尸灭迹一了百了！”</p>
沙旅率道：“我知道，南城有一处荒废的里坊，那里除了达官贵人家的私家园林，就是一些破败的房屋，里巷中有好几处枯井。”</p>
还是苗旅率头脑比较冷静：“校尉大人，您不是已经告诉那女人她男人关押在武侯铺了吗？如果人突然消失了，一旦上面追查下来，咱们怎么解释？”</p>
杨校尉道：“苗旅率，我是和那女人说过她男人现在关押在武侯铺，可并没有告诉她具体是哪个武侯铺。长安城内光是九门之内就有九个武侯铺，这还不算东西两市和其他重要地方的武侯铺，这么多武侯铺，她知道是哪家武侯铺？”</p>
苗旅率道：“这样恐怕也不妥，就算别人不知道，那些武侯铺的步军军士可是知道的，咱们要是把人悄悄给弄死了，一旦出了事，咱们恐怕要承担更大的罪责。”</p>
杨校尉想了想道：“可是摆在咱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把人交上去，二是把人处理掉。把人交上去等于是听天由命，把人处理掉又会冒更大的风险。”</p>
“校尉大人，您就没考虑过第三条路吗？”</p>
“哪还有第三条路？”</p>
“第三条路就是把人放了。”</p>
“放了？怎么放？人犯伤势那么重，他自己能走得了吗？”</p>
“咱们不可以派两名军士把把人送回去吗？”</p>
“不行，那绝对不行。我估计那家瓷器行现在已经落到了赵诚手里，就算还没交接，也已经被赵诚的人控制了起来，咱们现在把一个垂死的人给送过去，一旦瓷器行那女人向赵诚哭诉，那咱们岂不是自投罗网吗？”</p>
沙旅率道：“要我说啊，当初咱们就该把那小子直接打死，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p>
杨校尉白了沙旅率一眼：“你小子就会马后砲，打死了倒是简单，可咱们去哪讹钱去？你小子这几个月跟着吃香的喝辣的，钱也没少得，现在出事了你又说这话！”</p>
沙旅率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总不能等死吧？”</p>
杨校尉道：“既然咱们只有两条路可走，那咱们只能在两条路中选一条相对安全的路了。我是这么想的，我看那家瓷器行也没什么背景，我去瓷器行敲诈那女人的事也没人知道，那女人更不可能知道我是谁，估计她也不敢对外人说。只要我以后不再去那家瓷器行，长安城这么大，光是禁军就有十几万，她到哪找我去？”</p>
苗旅率道：“就算她说了也没关系，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她遇到了骗子。这倒不是太大问题，难就难在咱们怎么才能堵住武侯铺那些步军军士的嘴。”</p>
杨校尉再次想了想：“这个问题也不大，武侯铺的那些步军既不知道人犯叫什么，也不知道人犯具体是干什么的，咱们只要随便给人犯编个名字和籍贯，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处理了，就说人犯已经被家人接走了。这事死无对证，上面甚至压根就不知道有这回事。等那些武侯铺的军士番上结束回了各地折冲府，就更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事了。”</p>
沙旅率不禁伸出大拇指道：“杨校尉，你这招绝对高！”</p>
杨校尉道：“夜长梦多，事不宜迟，我们抓紧赶到武侯铺去。”</p>
三人不敢怠慢，快马加鞭一会就赶到了西市旁的武侯铺，翻身下马直接往里面闯。</p>
一名守门的军士笑脸相迎道：“校尉大人好，两位旅率大人好，你们这是……”</p>
杨校尉也不废话，扔下一句“公干”，就带着两名属下直接去了后院里的马棚。</p>
可一到马棚前，三人不由得一惊，马棚里空空如也，人犯已经不见了。</p>
杨校尉问跟在身后的那名守门步军军士道：“这里的那名人犯呢？”</p>
军士道：“刚才何队正回来了，让兄弟们给人犯喂了些水，然后抬到营房里去了。”</p>
杨校尉长出一口气：“他娘的，吓老子一跳，我还以为人犯跑了呢！”</p>
杨校尉带着两名旅率转身回到了前院的两间营房前，对守在营房门前的两名军士道：“把门打开，本校尉要把里面的人犯带走。”</p>
其中一名军士满脸堆笑道：“校尉大人，按理说人是您送来的，您要把人带走，小的们也无权阻拦，可是刚才何队正走时留下了几句话，说是让小的们转告校尉大人。”</p>
杨校尉怒道：“少废话，开门，我们现在必须把这名‘河北籍’人犯带走，何队正要是有什么话，让他直接去佽飞军大营找本校尉说。”</p>
军士依然满脸堆笑道：“校尉大人，小的就说一句话，耽误不了您多长时间的。”</p>
杨校尉不耐烦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磨磨唧唧的！”</p>
军士道：“何队正说，您要是不听我们说什么就把人犯带走，您会后悔一辈子的。”</p>
杨校尉看着这名军士道：“你的话说完了？”</p>
军士道：“对，小的第一句话就这些，至于下面的话您想不想听，随您的意。”</p>
“你什么意思？”</p>
“我的意思很简单，您要是想听，我就说给您听，您要是不想听，小的们这就把门打开，让您把人犯带走，我们绝不阻拦，不过您以后出了事可别折怨小的没事先提醒您。”</p>
杨校尉踟蹰了一下，换了一副笑脸道：“好，这位兄弟，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本校尉听着呢！”</p>
军士道：“是这么回事，校尉大人，半个时辰前何队正急匆匆地赶回来，让小的们给那名人犯喂了一些水，又让小的们把人犯抬进营房放在了铺上。何队正还对小的们说，一会杨校尉肯定会来武侯铺提人……”</p>
“他怎么知道本校尉要来提人？”</p>
“这个小的不得而知，何队正只是对小的们说，这名人犯乃是sū zhōu籍人氏，名叫史朝贵，是西市上一家瓷器行的东家。何队正还说，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国舅爷家的公子赵诚。赵公子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因为赵公子和您关系不错，说想救您一命，就不把这件事上报有司衙门了，不过您要是想提人的话，最好和赵公子知会一声。小的话说完了，我这就给您开门，让您把人犯带走。”</p>
杨校尉眼里闪过一丝寒光，看着军士道：“提人的事不急，本校尉现在想知道的是，你们还知道些什么？”</p>
杨校尉的想法是，如果这事的扩散面太大，他提不提人都没用了，还是抓紧跑路要紧。</p>
军士回道：“我们只知道这些，其他的我们一概不知，而且您也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事我们也不想知道。”</p>
“那何队正都知道些什么？”</p>
“小的觉得何队正大概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估计他也就是个传话的。“</p>
“何以见得？”</p>
“因为何队正还和小的们一起议论过，也不知道这个史朝贵到底是什么背景，竟然和国舅爷家的赵公子认识。何队正还担心说，千万别让这小子死在我们这，这才让我们给人犯喂了些水，然后抬到了营房里。”</p>
看来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杨校尉长出了一口气，笑着对那名军士道：“麻烦两位兄弟帮忙照顾一下人犯，该给饭给饭，该给水给水，千万别让他死了。”</p>
军士道：“这个没问题，不过人伤得那么重，饭恐怕是吃不进去了，水倒是还能灌下去些，小的们也只能尽力而为，死不死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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