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六端上茶来，秦钺一边喝茶一边问王伯道：“王伯，我想知道咱们这窑厂里现在还有多少瓷土和釉料？”</p>
王伯道：“回少东家的话，瓷土都是就地取材，虽然这里的粘土无法和一些名窑相比，但烧造一些寻常器物还是可以的。至于釉料，前两个月进的一批还没用完，如果是烧造一般的青瓷和白瓷碗，或是烧造一般的冥器，烧个几百上千件应该不成问题。”</p>
秦钺心中暗爽，无形中又省了一笔开销，看来他来白鹿原拜访焦遂这步棋算是走对了。</p>
秦钺不动声色，只是轻轻点点头道：“王伯，我必须和您交待一下，从现在开始，咱们这窑上必须停止烧造任何冥器和普通器物，从明天开始您要将全部时间和精力都转移到烧造蟋蟀罐的事情上来。”</p>
王伯道：“少东家放心，小人们一定按照少东家的吩咐做。”</p>
“那第一批蟋蟀罐最快什么时候能烧造出来？”</p>
“少东家，不知您第一批要多少？”</p>
秦钺想了想到：“第一批不用太多，先要二十个白瓷蟋蟀罐和三十个青瓷蟋蟀罐，蟋蟀罐必须是那种里外都有瓷釉的，另外再烧造十个斗盆，斗盆不要瓷器，要那种单面施釉的陶盆，里面不用施釉，这样蟋蟀在斗盆里打斗时才不会太滑。”</p>
“每一个罐子上都要彩绘吗？”</p>
“每一个都要，蟋蟀罐的盖子上也要，罐体和盖子的花色要一致，看上去必须成套。”</p>
“我觉得为了好卖，您是不是应该再加一些不带彩绘的青瓷罐和白瓷罐？”</p>
“不要，我再强调一遍，每个蟋蟀罐和斗盆都必须带彩绘。”</p>
秦钺当然知道多几样货品好卖，可关键是，他就不能给别人轻易模仿的机会。</p>
王伯大概合算了一下：“昨天我们刚刚洗了一些瓷泥，准备烧造些碗碟，现在正好用来烧造蟋蟀罐。五十个瓷罐和十个陶罐，这些瓷罐都不是很大，器形也很简单，如果我们三个同时动手，估计大半天就能完成制坯。但这只是第一道工序，接下来还要阴干、修坯和施釉，虽然咱们北方不像南方那么潮湿，现在的天气也很适合制坯，但坯胎干透也总要五六天的时间，加上烧造的时间，最快也得八到十天的时间才能出炉。”</p>
秦钺道：“可以，我可以等十天。不过王伯，你们最好在等待第一批坯胎阴干时就开始动手制作第二批蟋蟀罐的坯胎，这样烧造第二批蟋蟀罐的时间就能大大提前，一批接一批，我也就不用担心断货了。”</p>
王伯点头道：“我们都按少东家的吩咐做，今天下午我就带着钱九和孙六把洗好的瓷泥踩好揉匀，这样明天就可以直接动手制坯了。”</p>
二人正说话时，韩三郎带着秦七郎和李红回来了。</p>
见天色已经不早，怕耽误王伯他们干活，秦钺站起身道：“那就辛苦王伯了。”</p>
王伯也站起身道：“少东家不要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p>
秦钺又对李红道：“红妹，你拿一百钱给王伯。”</p>
王伯连忙摆手道：“少东家，烧造蟋蟀罐的泥料都是现成的，现在暂时还不需要本钱。”</p>
秦钺笑道：“王伯，这钱不是让你们买泥料的，是给你们改善伙食的，只要你们能按时烧造出第一批蟋蟀罐，吃点喝点算什么？要是蟋蟀罐卖得好，不用等到下个月，这个月我就给你们涨工钱。”</p>
王伯弯腰道：“那就谢谢少东家了。”</p>
因为有了刚才秦七郎给钱九和孙六打赏的事，李红虽然有点肉疼，但还是按秦钺的吩咐给了王伯一百钱。李红也能看得出来，为了能早点烧造出蟋蟀罐，秦钺这次也算豁上本了。</p>
告别了王伯，秦钺带着秦七郎和李红，坐上韩三郎的牛车，很快便回到了焦遂的农庄。</p>
晚上，焦遂又吩咐下人摆下酒席，大家自然是又痛饮了一番。</p>
虽然在焦遂的农庄里有吃有喝，但因为还有其他事要做，必须尽快赶回长安城去，所以秦钺他们并未在白鹿原做太多逗留，第二天下午就告别焦遂动身往城里赶。</p>
来时雇了马车，回去时没有马车，就只能步行了。</p>
走在回长安城的路上，李红对秦钺道：“三郎哥哥，你知道咱们这次来白鹿原一共花了多少钱吗？”</p>
秦钺自然心中有数，但还是装糊涂道：“多少钱？”</p>
李红大声道：“你雇马车花了二十文，七郎给钱九和孙六二十文，我又给了王伯一百文，总共花了一百四十文！”</p>
秦钺笑道：“有这么多吗？”</p>
李红道：“三郎哥哥你还笑，你知道这些钱意味着什么吗？”</p>
“意味着什么？”</p>
“意味着能买七十个羊肉馅大蛮头，意味着能吃将近五十碗臊子面，意味着能买七斗米，意味着咱们要在东市上最少卖半个月蝈蝈才能赚回来！”</p>
秦七郎在一旁道：“红姐，你总不会想一辈子都卖蝈蝈吧？”</p>
李红道：“谁说我想卖一辈子蝈蝈了？可昨天一天就花了那么多钱，你们知道赚那些钱有多不容易，知道我有多心疼吗？”</p>
秦七郎笑着道：“红姐，三哥是做大事的人，做大事岂能在乎这几个小钱？”</p>
秦钺也道：“红妹，你听我给你分析，如果那家窑厂不是焦公子的，咱们现在都不一定能找到给咱们烧造蟋蟀罐的窑厂，就算找到了，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就算是钓鱼，也得加个鱼饵不是，你觉得七十个羊肉馅馒头换六十个蟋蟀罐回来，不值吗？”</p>
经秦钺这么一解释，李红心里总算平衡了一些，但还是道：“三郎哥哥，其实你也知道，我是不反对你这么做的，我也能理解既然是生意就总要投本钱的，可我就是心疼，就是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p>
秦钺道：“我之所以给王伯他们钱，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尽快把蟋蟀罐烧出来，就算我不给他们那些钱，就算他们心里有想法，他们也能照样把蟋蟀罐烧出来。”</p>
李红不解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那些钱？”</p>
秦钺道：“红妹你想啊，咱们和焦公子萍水相逢，暂时不花钱就得到了一家窑厂，而王伯在窑厂里干了大半辈子，焦公子都没说把窑厂送给他，这种事换了谁会没有想法？关键是咱们也没时间天天往白鹿原上跑，又没有得力的人手去管理窑厂，暂时还不是要仰仗人家王伯替咱们管着，就算是收买人心，也得给人家个甜枣吃吧！”</p>
说到刚刚得到的这家窑厂，李红难掩兴奋之情：“三郎哥哥，你是不知道，当钱九和孙六叫你少东家时，我心里有多高兴！我以前做梦都没梦到过，这世上还会有人管你叫少东家。”</p>
秦七郎玩笑道：“那红姐你还心疼那点钱？”</p>
李红道：“可那毕竟是一百四十文钱啊，人家心疼一下都不行吗？”</p>
二十多里的平川路并不算远，三人有说有笑，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回到了长安城。</p>
离蟋蟀罐烧造出来的时间还远，可生活总要继续。</p>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李红坐在银杏树下又开始收拾蝈蝈笼，准备午时去东市上卖蝈蝈了，她一边整理蝈蝈笼，一边问秦钺道：“三郎哥哥，你今天打算做什么去？”</p>
秦钺道：“等七郎来了，我想和他去西市给你买只小八哥回来玩。”</p>
李红高兴道：“太好了，三郎哥哥，我早就想养一只小八哥了。”</p>
这个季节，东西两市上除了卖蟋蟀的，还有很多卖鸟的，不但有画眉、百灵、黄雀、鹌鹑、猎鹰、雀隼等成鸟，就连当年出生的小八哥、鹩哥、鹦鹉都已经上市两三个月了。</p>
经过认真考虑，秦钺决定在蟋蟀罐烧好之前，暂时先买几只当年出生的小八哥、鹩哥、鹦鹉回来饲养，因为他前世的家里就有养八哥和鹩哥的经验，饲养鹦鹉的方法也大同小异。</p>
唐朝人养的鹦鹉大多是中国南方产的一种鹦鹉，俗名叫鹦哥，就是秦钺前世经常在古画上看到的那些鹦鹉，当然也有少数鹦鹉是胡人从东南亚、西域等番邦带到中原地区的。</p>
亚洲鹦鹉以绿色居多，但也有白色、灰色和五彩的。</p>
由于大唐开元年间正处在太平盛世时期，人们养学舌鸟的风气比前几个朝代还要盛行，据说唐玄宗李隆基就养了几只能学人说话的鹦鹉，每一只都不下百两黄金。</p>
秦钺之所以要养这些鸟，当然不是为了自己养着玩，他和李红现在刚刚能吃饱饭，还没奢侈到养几只鸟玩的程度。他主要是考虑这几种鸟都能学人说话，长安城里的王公贵族和巨商富贾之家又特别喜欢养这些鸟，但那些阔太太、公子哥和大xiǎo jiě们又没有耐心去教鸟儿说话，这种事又总得有人去做，他觉得自己既有养鸟的经验又缺钱，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了。</p>
虽然养宠物鸟短期内很难见到效益，但秦钺还是决定把养鸟当成一项中短线投资，因为养几只小鸟的投入不大，并不会对生活造成影响，而且要做就得早做，不能临时抱佛脚。</p>
秦钺知道，对长安城里的很多达官贵人来说，钱并不是问题，问题是你能不能养出他们想要的鸟。秦钺以前经常帮他爷爷饲喂八哥，还教过小八哥学说话，他有信心养出聪明伶俐的八哥和鹦鹉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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