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间便到了农历七月初，再过十几天就是中元节了，秦钺还是没决定好干什么。</p>
不过通过这几天的观察，秦钺发现集市上已经有卖蟋蟀的了。</p>
斗蟋蟀是大汉民族民间搏戏之一，中国的蟋蟀文化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据说从远古时期开始就已经有这项游戏了，但那时还不像后世那么盛行，还处于萌芽状态。</p>
虽然斗蟋蟀真正盛行的时代是宋朝，南宋时期还出了一个蟋蟀宰相贾似道，但任何事物都有其发展过程，都不是在一夜之间就凭空而生的。</p>
事实上斗蟋蟀这项游戏在唐朝就已经有了很大发展，尤其是在大唐都城长安和东都洛阳这样的大都市里，很多富家子弟，尤其是公子王孙们，每到秋天都会聚在一起一边饮酒赏菊，一边玩斗蟋蟀的博戏，而且还经常带些彩头。</p>
农历七月是秋天的第一个月，正是大批蟋蟀长成成虫的时候，而这个季节也是喜欢斗蟋蟀的富家子弟们到集市上提前买蟋蟀饲养为中秋斗蟋蟀做准备的时候。</p>
秦钺注意到，在街头卖蟋蟀的商户大多是一些长安城里游手好闲的破落户子弟，每天在集市上摆一张桌子，把蟋蟀放在一些陶盆或者瓦罐里，用一根煮熟的茅草引逗，吸引一些玩家来买他们的蟋蟀。</p>
但秦钺也发现，因为斗蟋蟀这项小游戏在唐朝还不像后世那么盛行，人们玩蟋蟀还没有专门用来养蟋蟀的蟋蟀罐和斗蟋蟀专用的斗盆，用的都是一些家庭里常用的生活器皿，坛坛罐罐大小不一，看上去非常杂乱。</p>
看到这个，秦钺忽然灵机一动，马上知道他和红妹接下来应该做什么生意了。</p>
他的想法是，要是能开发出一种和斗蟋蟀有关的衍生品——也就是养蟋蟀的蟋蟀罐，还有斗蟋蟀专用的斗盆，通过卖蟋蟀把这些衍生品卖出去，就可以获得远远高于卖蟋蟀所能获得的回报。如果他真能设计出一些外观非常漂亮的蟋蟀罐和斗盆，还能把斗蟋蟀这个小游戏的档次提高一大截，从而让更多的人喜欢上斗蟋蟀这个门槛特别低的小游戏。</p>
说得明白一点，那就是秦钺想卖的根本就不是蟋蟀，而是蟋蟀罐。</p>
时间不等人，等第二天上午秦七郎来到秦钺和李红位于菜园子旁的家里后，秦钺马上对秦七郎道：“七郎，和我出去转转。”</p>
因为这几天秦钺经常和秦七郎一起到东西两市上转悠，李红早就习以为常了，她一边整理蝈蝈笼，一边对秦钺和秦七郎道：“三郎哥哥，七郎，你们记得早点回来。”</p>
秦钺答应了一声，就带着秦七郎离开了法洪寺菜园子。</p>
秦七郎问秦钺道：“三哥，咱们今天去哪？”</p>
秦钺道：“哪也不去，咱们找家小酒馆喝两杯。”</p>
秦七郎有些纳罕：“三哥，这还不到中午，咱们喝的是哪门子酒？你刚才还和红姐说要出去转转，要是让红姐知道咱俩根本没出去转，而是偷着跑到小酒馆里喝酒去了，红姐非生气不可！”</p>
秦钺并不解释：“七郎，我有事和你商量。”</p>
秦七郎见秦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也就没再多问，跟着秦钺去了东市南大街，找了一家小酒馆，进门后找了张桌子坐下，秦七郎把手里的横刀立在桌子旁。</p>
因为还不到饭口时间，见这么早就有客人shàng mén，酒馆主人自然很高兴，连忙上前打招呼道：“二位少郎君好早啊，想用点什么？”</p>
秦钺对主人家道：“主人家，给咱们哥俩切二斤熟羊肉，再弄盘罗汉豆，打一斗酒来。”</p>
唐代的斗分为大斗和小斗，一大斗等于三小斗，大斗用来称粮食，小斗用来量酒。</p>
主人家道：“二位少郎君来的正是时候，不但羊肉刚刚煮好，酒也刚刚煮熟晾凉。”</p>
不多时，主人家就端来了一大盘羊肉，一盘罗汉豆，筛了一斗酒来。</p>
秦钺为秦七郎和自己各斟了一碗酒，道：“七郎，我找你是有事和你商量。”</p>
秦七郎道：“三哥，咱哥俩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不用这么客气！”</p>
秦钺道：“七郎，其实我找你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这两天想好了一个生意……”</p>
秦七郎道：“三哥，你是不是本钱不够？如果真是本钱不够，我倒是可以给你想想办法。”</p>
看来秦七郎是误会了，以为秦钺是因为做生意的本钱不够，要向他借钱，这才请他到小酒馆里喝酒。</p>
但秦钺并未说破，而是看着秦七郎笑道：“七郎，你又不当家不主事的，你能有什么办法？”</p>
秦七郎道：“我可以和我娘偷着说一声，让她老人家背着我阿爷拿些钱出来。可三哥你也知道，我家是我阿爷当家，家里的大部分银钱都在我阿爷的柜子里锁着，即使我娘手头上有些零用钱，也不会太多。不过三哥你也不用担心，如果不够，我还有几个富家子弟同学，我可以向他们开口，从他们那里周转一些来，加起来凑个一两贯钱我估计还是没太大问题的。”</p>
秦钺很欣慰，先不要说借不借钱，只要秦七郎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够了。</p>
秦钺轻轻摇摇头，微笑道：“七郎，你误会了，哥哥找你来喝酒，并不是想向你借钱，我是有别的事想和你商量。”</p>
秦七郎哦了一声：“不借钱，那三哥你能有什么事和我商量？生意上的事我又不懂。”</p>
秦钺答非所问道：“七郎，我想问你一件事，你知不知道咱们大唐哪里的瓷器比较著名？”</p>
秦七郎道：“就这事啊！这个谁不知道，咱们大唐主要有三个几乎家喻户晓的瓷器产地，一个是隶属于江南东道的越州，主要以出产晶莹细腻的青瓷为主，一个是隶属于河北道的邢州，主要以产洁白胜雪的白瓷为主。”</p>
作为一个古玩鉴定师，秦钺当然知道，越窑和邢窑都是唐代著名的瓷器产地。</p>
“那第三个在哪里？”</p>
“还有一个就是位于咱们京畿道京兆府的华原县，那里也有很多窑厂，青瓷和白瓷都有出产。我说的这三个都是规模比较大的瓷器产地，至于一些中小瓷器产地，那就数不胜数了。”</p>
秦钺当然也知道，华原窑就是后来北宋著名的耀州窑，因为唐玄宗时还没有把华原县升格为耀州，自然也就没有耀州窑的说法。</p>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说话，秦钺又问道：“那这长安城里的瓷器一般都是来自哪里？”</p>
秦七郎道：“这还真不好说，皇宫里用的瓷器应该都是各大名窑生产的贡瓷，而西市上那些卖给胡人的大宗瓷器，一般都是来自我说的那三个大的瓷器产地。至于小商小贩摆摊售卖的那些便宜瓷器，那就更不好说了，既有大窑厂烧造的瓷器，也有小窑厂烧造的瓷器，有远有近哪来的都有，这些事又没人具体统计过，估计也没人能说得清楚。”</p>
秦钺夹了一粒罗汉豆扔进口中，边咀嚼边道：“这么说，长安城周边也有瓷窑了？”</p>
“当然有，华原县在长安城北面，距离长安城大约一百六十里左右，要是步行的话，脚下赶得紧些也就是两天的路程。而且据我说知，不但长安城北郊有窑厂，在咱们这长安城的近郊，东面和西面也都有小瓷窑。”</p>
秦七郎喝了一口酒，问道：“三哥，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是不是想进些瓷器贩卖？”</p>
“怎么，卖瓷器不可以吗？”</p>
“当然可以，卖瓷器本身就是个小生意，也不需要太多的本钱，要是卖好了，一天也能收入个十文二十文的，足够你和红姐开销了。不过我说的只是小本经营，要是想贩运大宗瓷器，那就不一样了，不但要走很远的路，还要雇佣驮马，而且还需要一大笔本钱。”</p>
“我就是想做个小本生意，你知不知道距离长安城最近的小窑厂在哪里？”</p>
“那可多了，城外三五里就能找到，不过大部分都是烧陶器和粗瓷的。”</p>
“有没有专门生产白瓷和青瓷的小窑厂？”</p>
“我还真知道一家，在长安城东郊的白鹿原上。”</p>
“白鹿原？”秦钺若有所思，“对了，我在白鹿原焦家村还有个朋友呢！”</p>
秦钺说的朋友是焦遂，就是那个送给他酒葫芦的酒鬼书生。</p>
秦七郎问道：“三郎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p>
秦钺想了一下：“今天下午我还要做些准备，我想明天就去。”</p>
“三哥，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p>
“有你陪着当然好，可你阿爷会同意你去吗？”</p>
“这个没问题，我有个同学，他们家在长安城东郊有一处农庄，我上次就在那里玩了好几天。我今天晚上回去就和我爷娘说，就说我那同学邀我一起去东庄住两天散散心，我现在闲着又没什么事可做，光在家里吃闲饭，我阿爷肯定会答应的。”</p>
“那咱们就事先说好了，明天上午在我家里聚齐，我再从东市上雇一辆马车，带上你红姐，咱们一块去焦家村，我很早就想去拜会一下我那位朋友了。等拜会了我那位朋友，咱们就去窑厂，让窑厂的窑工师傅为咱们烧造瓷器。”</p>
秦七郎有些不解：“三哥，你和红姐不就是想贩卖点普通的瓷器吗？直接从窑厂进一些现成的瓷碗、磁盘，还有茶壶、茶盏什么的不就行了吗，干嘛还要现烧？”</p>
秦钺笑道：“七郎，我要的瓷器可不是普通的瓷器，我要是只想贩卖点盘子碗碟什么的，我早就下手干了，干嘛还考虑这么长时间？”</p>
秦七郎更加不解了：“瓷器就是瓷器，你和红姐是在集市上卖瓷器，买你们瓷器的人都是寻常百姓，你们又不可能去进那种名贵的贡瓷，还分什么好坏？”</p>
秦钺依然笑着道：“我要卖的瓷器可不是什么盘子碗碟那么简单，我要卖一种非常漂亮的瓷器，一种这个世界上的人从来没见过的瓷器，而且也不是用来吃饭喝水的瓷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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