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客自然请茶看茶,论古谈今,至于恶客……」刘必安不卑不亢,微微一笑,「倒要请道友指教,是否我等有何怠慢之处?」
刘必安说完话后,双手结了一个道印,张大仙两眼发直,有些惊讶地看着那道印。
所谓的道印,各门各派都有各自的玩法,就跟符咒一样,只有使用者才会懂得其中意义。
就跟释迦牟尼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一样,传说这叫『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但你要说那叫『我从中午就站在这裡』也解释得通,哪怕是佛祖自己说的,实际上却谁也别想知道,他那时真正的想法是不是等下去吃隻烧鹅漱漱口先。
张大仙脸皮抖了两抖,感觉有些棘手,虽然知道有些宫庙其来历十分悠久,但他还是第一次在宫庙中遇到懂得道印之人!
他虽自称上清茅,实际上还是法教一脉,对于这『投石问路』的道印是门儿清,但他手裡并无拂尘,摆明是来生事的,不由有些为难,这法脉中俗称『开门见山』的道印可不是好接的,这代表对方懒得废话,要讲和还是要打,就一句话!
按理说,道门中人哪怕有再大的恨,表面上的礼貌还是要的,否则怎么会有成语叫作『道貌岸然』呢?这就是说凭着道门当作脸面,对话自然是以道印为主,庄重严肃以对,绝不可口舌之争,否则不遵礼仪,丢的是自家道门的脸,以后谁还看得起你?
张大仙无论如何自持甚高,此时也只能压下胸中怒火,手中捏了个「武王伐纣」的道印,代表此时此地有人倒行逆施,而自己是来替天行道!
既然错不在我,我看你怎么接话!
刘必安眉头皱得更紧,本来以为这老头稍有道行,哪知道还真是个会玩的!
啧!真特么麻烦。
既然恶客毫不客气,刘必安乾脆速战速决,直接捏出「道友留步」之印!
此道印取自封神榜,其中隐含威吓,更有若是你知难而退,赶紧熘脚,事后便不追究之意。张大仙一看,不由大怒,这小子竟如此蛮横!竟连『低头垂询』『一笑泯仇』这类和事佬的道印也不使用,直接上来就开片!
要知道,此道印若非深仇大恨,可不敢随便用出!
毕竟此印带有诅咒对方死绝之意,以往除非两家道门翻脸,否则绝不会捏出此印!
可惜张大仙不知道,跟翟积的偶尔莽撞比较起来,刘必安才真叫个狠人,人家打架用拳头,刘必安打架用鬼魂!吓死人不偿命不说,『收惊』时还能多敲你一笔狠的!你不来收惊,觉得没甚么?呵呵,阴气缠身七七四十九天,仅剩最后一口还阳气的时候,谁还敢这么认为!
张大仙被刘必安这么一激,早已忘记道印交谈不可开口的禁忌,就听他一声大喝「好胆!」,手中已现出数张预先藏在袖中的符录!
好友相见不久就被闹场,刘必安本已十分不耐,「道友留步」本就是拿来打脸的,刘必安在老道现出符录时,手裡的綑绑符就已先行使出!
翟积在旁边打酱油看得正开心,看见刘必安发出綑绑符,不由得一愣,不是说这张符只能捆魂缚魄?但也仅是念头一闪而过,看热闹才是正事。
只见一道红光从刘必安身上窜出,本以为能轻鬆封住张大仙拿着符录的手,但让刘必安惊讶的是,红光竟不是朝着张大仙拿着符录的手飞去,也不知张大仙用了甚么方法,竟让红光转了个弯,收进了张大仙另一隻手的宽大衣袖之中!
「哼!难道你以为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么?早就听说宫主使得一手缚魂符如臂使指,看来不过如此!轻如鸿毛,重若泰山,泰山符!吒!」
一道土huáng sè符咒,在离开张道人手上时自动燃烧,瞬间便成了灰烬,灰烬中有一点黄光,却在飞向刘必安头上时,越变越大,但还未靠近刘必安,就已被他挡了下来!
「泰山符?基础符法,不值一提!白蛇入海,水莫(没)金山,金山符,去!」
金山符自然不是金系符咒,此符取自水漫金山寺之意,往下施放者为轻水,鸿毛轻亦不足以浮其上,往上施放者为重水,泰山重亦不足以沉其下!
而此特殊符录,恰好正是针对泰山符的剋星!
两人一来一往,斗得好不热闹,此时宫庙已逐渐有信徒往来,但凡走到后殿者,在远远见到后殿宫主与老道两人你来我往地对着空气挥手,并不停叫喊着,还以为是甚么驱魔仪式,不由皆是匆匆避开,免得沾惹了甚么秽气。
更有人通报了宫庙前殿的师公,师公虽然道行不高,却是开过了天眼,自然能看见两人施放符咒时的淡淡光芒,这才赶紧找人封住了往后殿的通道。
且说翟积这边。
两人的斗法,打一开始就被翟积给录了下来,倒不是翟积觉得有甚么作用,单纯只是好玩而已,阎妮的事情解决,让他心裡安定不少,翟积又是个大咧咧的傢伙,之前虽然不敢面对石静妍,但在激动之下竟然也忘了这事,一挥手就把石静妍给放了出来。
印地本来还以为翟积放出来的是个普通人,结果一看之下,惊恐得就连大气也不敢喘,闭着眼睛,在心裡拼命默念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石静妍本来还看着阎妮,忽然看见阎妮身旁多出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还没看清楚呢,就被翟积放了出来。
翟积这时才回过神来,虽然尴尬,但放了也就放了,石静妍本有些落寞,但在看见翟积的尴尬神情时,不由得抿嘴一笑。
也罢,千年等待,如今既已脱出牢笼,又何必在意一时半刻,郎君既非无情,何须如此在意?
虽然羞涩,但隋朝女子并不拘礼,石静妍轻柔地握住了翟积的手,望向了刘必安。
「此人虽有野心,却懂进退,说不得将来便是夫君的左臂右膀。」
「嗯。」翟积不予置评。
不多时,两人相斗已近尾声,张大仙虽自持高人一等,却也不得不承认刘必安难缠,而刘必安的符录更有许多是张大仙闻所未闻,不由让他连连诧异,暗忖这名宫庙之人,究竟是哪个隐世门派的传人?
趁着出手的最后一张符录被刘必安击落,张大仙退后几步,「且慢动手!」
「哦?道友有何指教?莫不是输了斗法,打算谈和?」
「小子,莫要嚣张,老夫只是见你小小年纪便已修得如此道行,感到十分欣赏,不忍因私事而使得如此天赋的少年夭折罢了……说吧,为何你阻止我替徒弟寻找仇人?你们几个,究竟是谁杀了我的徒弟?」
「甚么?结果你打了半天,却连正主是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