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期的那几年,是中国经济经过剧烈变革之后涅槃重生的伟大时代。
一大批旧的产业在淘汰衰退甚至消亡,一大批新兴的产业也如雨后春笋般的破土而出。
短短十几年的发展,这些产业已经成为社会经济发展的主导力量和支柱产业
这其中就包括了日后影响我们每个人生活、带来数百万就业机会、整个产业规模近万亿的快递物流业。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那些年是草根创业的黄金时期,今天我们在各个领域所看到的那些精英和大佬,当年大部分都是赤手空拳打天下的草根出生。
今天,人们常常慨叹这个社会已经阶级固化了。
拼爹、拼颜值、拼背景的时代,出生社会底层的青年,他们的成功之路似乎越来越窄。
自身的实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已经不再是成功的必要条件。
纵使满腹经纶北大才子,不如有一个当官的老爸。
勤俭节约、尝尽人间的万般辛苦,不如早几年贷款买房的投机客。
那个时候,申通快递的创始人们已经走出了贫瘠偏远的桐庐山村,在大上海开始了他们创业之路。
后来一大批的桐庐农民追随他们的脚步,十几年的打拼下来,他们所创设的“三通一达”,今天已经占据了整个国内快递市场的半壁江山。
风云汇聚的年代里,英雄不问来路。
一批批草根成神的童话,在二十年后的今天,越来越可遇不可求了。
开货运公司起家的英花,也灵敏的捕捉到了物流市场潜在的巨大商机。
建筑公司的运转恢复正常后,公司的日常管理全部交由小侯负责,她自己开始全力以赴的为自己手上的烂摊子找下家了。
一番交涉之后,英花发现所有有意向接盘的单位,开出的价码低得足以让她第二次破产。
于此白菜价的处理给别人,为什么就不能把它打造成会下蛋的金鸡呢?
n次的碰壁之后,英花对于手上的这个项目又有了新的设想,这个灵光一闪的思维也彻底改变了她后来的人生。
英花一下子豁然开朗了起来,用后来市场营销学中所讲的危机管理的思想,她的设想其实就是把危机变成了机会。
措猜让这个烂摊子项目,本身就位于qì chē配套工业园区内。
不管是做qì chē零部件的相关产业,还是为园内的各家公司tí gòng仓储、工人的住宿餐饮、货运物流方面的配套fú wù,都有广阔的市场空间。
当然所有设想的前提,是这家工业园区将来能够真正的繁荣起来。
目前园里的大部分企业做的都是出口加工,利用本地的税收优惠,廉价的土地、租金劳动力成本组织生产,生产出来的成品、半成品,也主要用来出口。
因为受到了全球性金融危机的影响,出口订单的锐减,使得园区内的各家企业普遍开工不足,一片萧条疲软的状态。
将来会怎么样,虽然谁也说不准,但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对于未来市场的预判,英花还是有悟性的。
全中国有十三亿人口,经济按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将来全社会私家车保有量即使达到10%,这个市场也是不得了的。
想到这里,还在开车的英花高兴的几乎跳了起来,差点把车子开到了黄浦江里。
她简直就是捧着金饭碗在到处要饭吃呀!
当天晚上,英花就把吴新、小侯diàn huà约到了家里,专门讨论这个事情。
吴新他们被英总的构想深深的折服,这个女强人如此精明的生意脑袋,不发财的话真是天理难容啊!
讨论了半夜,大家也总结出了几个方案。
方案一是,继续做原来立项的qì chē变速箱业务、或者其他的qì chē配套产业,比如轴承、轮毂、车窗等等。
但这个方案直接被英花否决了,这其中任何一个业务,不砸个千把万下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虽然也可以学其他的园内企业,和外方合作,搞“三来一补”、买方信贷,但技术上大家都是门外汉。
技术、资金、市场的三大风险,都是英花目前的实力无法承受的。
小侯提出的第二个方案是,为园区各家单位tí gòng第三方的后勤fú wù。
这个方案比较靠谱,也是英花最初的想法。
烂摊子厂房已经封顶了,改为仓库最为简单,投资也最少。
问题是保税区那边有标准化、规范化的仓储fú wù企业,自己根本就竞争不过人家。
不花巨资购进相关的配套器械,这个仓库充其量就是一个杂物堆放间,和原来东港那边的水泥仓库差不多。
这样的话,也就是赚个辛苦钱了。
工人餐饮、住宿的第三方fú wù,将来肯定会是稳赚不赔的行当。
但存在的同样问题是,前期的投入过大,目前不景气的大环境下,英花也是耗不起的。
最后唯一能够选择,投资又少、英花又有从业经验的行当就是货运物流了。
吴新作了一点补充,仓储物流fú wù,但这个方案还是有难以克服的问题。
原来英花货运跑的业务基本上都在市内,车老板们不存在回头带货了需求。
而园区内的货运fú wù跑的都是长途,货送到了空车返回的话,车老板们会连个汽油费都赚不到。
作为专业的物流公司来说,货发出去了,还要有能力把回头的货物提前配好,这样生意才有得做。
那个时代不像现在,所有大中小城市都有专业的物流园。
现在的大货司机们,不要出门坐在家里,就已经把返程的货物在网络上配好了。
90年代的物流公司们,不管是加盟还是自营,全国范围内配货渠道的建设才刚刚开始,还处于自发的摸索阶段。
英花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钞票。
而所有能够想到的解决问题办法,都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
没有钞票,还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小侯又提出了一个方案,就是把货运物流这块完全外包给专业物流运输公司,英花这边只负责组织货源,这样从中得到一定的提成差价。
既不要多少投入,也不担多大的风险。
反正临时仓储的空间,两千多平米的厂房大厅已经足够了。
整个晚上,英花一边认真的听着小侯和吴新的分析,时而也阐明自己的看法。
几个人颇有创意的一些想法,很快就会被一大堆的理由所否定。
在这样的惊喜和否定之中,英花的思维飞快的运转,香烟也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手指。
“就做配货公司好了!地方不要多,南京、合肥、武汉、徐州,任何一个城市在上海的货源我们能够包下来,生意就做不完了!”
英花终于从无数个方案中获取了最后灵感,她兴奋的掐灭了手上的烟头。
作为长期从事过货运行业的老人,她知道,长途货车司机们在异地他乡的城市,最头痛的事情就是自己配货。
将来的公司就做这样的生意,为这些来沪的外省司机们tí gòng配货fú wù。
做这样的买卖,对于英花来说,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简直就是老天赐给她的一个天大的馅饼。
货源不仅仅是工业园内的企业,园外所有的公司、单位、个人,都可以是她的潜在客户。
“英姐,我最近听到一个温州人创业的故事,很有创意!对你的配货公司肯定会有帮助!”
吴新吴和尚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听到了英花开配货公司的创意,他也一下子来了精神。
“说来听听!”英花还是兴致不减,只要和她的下一个创业计划有关,她愿意听上三天三夜。
“话说这个温州人,当年怀揣了5万块钱,去西部的一个地级城市寻找创业商机。”吴新清了清喉咙。
“这是他的全部家当,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他有很多老乡正在这个城市里贩卖布匹,也就是从浙江的织布厂dī jià购进,然后在这个西部城市长租一家旅馆住下,连店面也不要租了,旅社的客房就是铺面。这个温州人本来也是想做这种贩布的生意,可有一天他在大街上看到了一则政府的厂房招租广告,他就改变了主意。”
吴新还没有说到正题了,他又停下喝了口水。
“后来呢?”英花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小侯更是打起了瞌睡。
“这是一家破产的街道工厂的厂房,都是平房,一共有十来栋,一万多平米,一年的租金只要10万块钱,而且可以签长租合同。当地政府的想法是卖也卖不掉,闲置也浪费了,能租的话租出去,这也叫盘活国有资产。呵呵!”
“然后呢?”
“这个温州人就赶紧回老家注册了一个温州建材城的空壳公司,然后带着一纸营业执照回到了那个城市,和当地主管部门签了一个十年期长期租赁合同。”
“这个温州人租那么大的厂房干嘛 ?和我一样搞配货公司?”
“一个小城市配货公司有什么生意啊!那用这些厂房组建了这个城市第一家建材市场。当地政府也把这笔交易看成是一次成功的招商行为,还特地免去了他五年的税收和一年的租金。”
“哦,我有点明白了!呵呵。”英花开心的笑道。
“投资建材城那要多少钱啊?难道当地政府还给他tí gòng了项目贷款?”
“这个家伙花了三万块钱,整了一个温州建材城的大招牌和一个大铁门,再用一万块把门口的门卫室装潢成了建材城的招商部。然后又雇了十来个年轻的小伙姑娘,铺天盖地的往全城所有的建材门市部发传单,又花一万块的广告费在当地电视台的做了一个月的招商广告。整个建材城的招商计划是100家的建材铺位,每栋厂房也进行了功能区分,五金、板材、水暖、厨卫、瓷砖、地板等等,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