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想好了么?”客厅里,秦勇坐在沙发上,望着走进来站在他的面前的两个男生。
李青阳和关士杰点点头,本来也没什么可想的,若是会放弃,当初又何必苦苦支撑。
六个月,半年,180天的日日夜夜,每天不间断的吃苦练功,除了身体素质的变强,李青阳的心性更是被磨砺得无比坚韧。
“那好,东西你们阿姨已经准备好了,跟我出一趟远门吧!”秦勇说完,朝一旁的桌子努了努嘴。
桌上放着两个耗牛皮缝制的背包,暗黄的皮质背包鼓鼓囊囊。
李青阳和关士杰走过去,一人提起一个背包背在身上。
“出发。”秦勇站起来朝门口走去,两个男生背着背包跟着走出去。
走到小院门口的时候,李青阳落在最后面,他回头望向守在屋檐下的胖妇人。
李青阳咧嘴傻笑的挥了挥手,“娘,我走了。”
两个月前,秦勇的老婆王翠花把李青阳收做了干儿子,李青阳全村被屠的过往身世,关士杰早已告知了秦勇夫妇。
小小年纪父母双亡,王翠花心底怜悯这个孩子,无意间提到:青阳呀,你要是不嫌弃,以后就做我的孩子好吗?
秦勇待他有大恩,王妈妈更是待他如亲儿子一样,李青阳欣然答应了做他的孩子。
或许是出于什么目的,也或许是秦勇膝下没有儿子的缘故,那天秦勇把李青阳和关士杰都收做了义子,就连关小婷也拜做了义女。
有了这层关系,平日里相处起来便显得更加亲近了,只不过当着外人的面,秦勇还是嘱咐两个少年喊他“秦叔”。
屋檐下,胖妇人拿着手绢擦了擦眼角,挥着手喊道:“士杰,出门在外要保护好弟弟,青阳啊,记得多写信回来。”
秦勇站在街道上,抚了抚脸上的胡渣,苦笑着摇摇头,“走了走了,又不是生离死别,搞这么煽情做什么。”
李青阳与关士杰一步几回头的离开了小院,小丫头没出来送他们,躲在二楼的阳台后面,望着哥哥和李青阳的背影,望着他们远去,望着他们消失在破烂的老街。
朝阳如火,霞光漫天,身形魁梧的光头大汉走在最前面,左右分别落后几步,跟着一个俊俏冷漠的少年和一个嬉皮笑脸的壮实少年。
映着朝阳,拖曳着长长的影子,三人背着背包走在乡间的老街上。
“秦叔,给。”关士杰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递给秦勇一支,又瞧了瞧李青阳。
李青阳摇摇头,昂首挺胸的慢慢走着。
“秦叔,你还没教我们练出内气,这次是要去哪儿?”李青阳双手握着背包带字,望着叼烟的秦勇问道。
这问题关士杰都没敢问,他想不到李青阳居然问了。
秦勇抖了抖烟灰,加快了脚步,“闭门造车不是习武之人该做的,万里之行始于足下,我得带你们去看看这大江南北,涨涨见识,至于内气!”
秦勇嘿嘿一笑,“有些东西,你若是停在原地,永远也得不到,走着走着,你会发现它就出现在了眼前,而你要做的,就是伸手,把它夺回来!”
夺回来!说到这几个字时,秦勇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
半小时后,秦勇带着两个少年来到了老街车站,老街唯一的一个长途qì chē站,每天发车一次。
一片圆形操场,周围是一些陈旧的民房,一辆脱漆的白色长途qì chē停在出车口。
qì chē旁边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少女穿着浅蓝色的风衣,修身的牛仔裤,蘑菇一样的及耳短发。
少女双手揣在风衣的兜里,站在那儿望着走过来的秦勇三人。
随着秦勇带着李青阳和关士杰走到她面前,少女娇俏的小脸露出淡淡的微笑,“秦堂主,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相比于少女的穿着,李青阳和关士杰一看就是乡下的土包子打扮,尤其是关士杰还穿了一双烂胶鞋!
“大xiǎo jiě。”秦勇微微低头问候一声。
少女神色间颇具威仪的“嗯”一声,“上车吧!”
李青阳跟着关士杰上车,对于这些现代化的东西,半年来关士杰已经给李青阳普及了一遍。
当初得知李青阳啥也不知道的时候,可把关士杰笑了个痛快,一度的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从深山里面出来的野人。
“嘿,小子。”少女咧嘴一笑,声音清脆的喊了李青阳一声,伸手一拍李青阳的肩膀。
“干什么?”李青阳回过头,愣头愣脑的看了看她。
人家是百乐超市的大xiǎo jiě,李青阳可不敢得罪她,何况当初她还帮过自己一次。
“你怎么长得这么快,才半年时间就比我还高了。”少女望着他的脸,笑嘻嘻地说。
“不知道。”李青阳木讷的回答道,说完上了qì chē,走到第三排两个空着的座位独自坐下。秦勇和关士杰一上车,就跑到了最后面两排长座位上躺下了。
李青阳问了一句,两人都摆摆手,“妈的晕车,别管我们!”
这两人都抱着一个想法,赶紧睡着,睡醒就到目的地了。
少女走到车里过道中间,站在李青阳的座位外面,轻咳一声,“坐进去。”
车里除了司机和他们几人,没有多余的乘客,许多座位都空着,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到自己这儿来。
李青阳起身离开座位让到过道里,等少女坐下来,他坐到了对面的位置。
少女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撇嘴轻轻哼了一声。
半年前在面食店遇到李青阳,那时他还只是个瘦弱不堪的孩童,可他骨子里却又一种令人侧目凶狠。
弱小的人,所表现出的无畏总能让人对他刮目相看。
对她来说,要打听一个孤儿的信息,完全不费力,从踏入老街,李青阳身边所发生的一切,少女几乎没有不知道。
待在这种无趣的乡下地方,却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人,所以少女才会有意识的去接近李青阳,好奇心驱使她想要去了解一下这个奇怪的少年。
他不会对任何人表现出卑躬屈膝,他的脊梁总是笔直,他默默无声的努力,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
“傻子。”又看了看开始发呆的李青阳,少女呵呵一笑。
车门关闭,司机驾驶着qì chē开向街道,顺着一条坑坑洼洼的马路,qì chē一摇一晃的驶向老街外面的宽阔大路。
碧绿的山野,田园,一片片树林。
一路过去,李青阳看到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儿。
大片的蔬菜地,鸡鸭乱跑的养殖场,居然还有在泥地中放养的一头头短鼻子肥猪。
李青阳目光清澈的盯着路边上划过的景色,心跳随着他有序的呼吸砰砰跳动。
“李青阳。”耳边忽然传来少女娇嫩的声音,空气中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儿飘来。
正专注的观赏田园美景,被突如其来的呼喊吓了一跳。
李青阳回过头,发现少女居然坐到了他旁边,不由脸色愣了愣。
“你在看什么?”少女问他,见惯了这些景色,她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
但李青阳却是另一种体会,望着广阔的天地,充满了勃勃生机,他内心压抑的那些阴霾,一时间随着车窗缝隙吹进来的风,全都一扫而空。
“随便看看。”李青阳回答道。
“对了,怎么没带着你的小女友啊?”少女看上去很平静,就像是普通的问话一样,不包含任何别的意思。
李青阳被她问得呆住,双眼傻傻的望着她。
“怎么了,我脸上妆花了?”少女慌忙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枚小圆镜照了照。
李青阳挠了挠头,感觉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心想这样下去不行,我得多找关士杰问问,他们这个世界与人谈话的话题。
“呼!”少女吐了吐气,收了镜子,看向李青阳,语气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问你话呢?”
李青阳怕自己说错话,让人闹笑话,望着窗外支吾了两声,回过头硬着头皮问道:“女友是什么意思?”
少女愣住,两人都瞪大眼睛望着对方。
嘭,最后的座位,关士杰滚落下来,慌忙爬上座位,自顾的解释道:“没事,没事啊,晕车而已。”
少女眼神狐疑的望着李青阳,以为他在故意逗自己。
李青阳皱了皱眉,表情很是认真的说:“秦叔只教我练功,没教我其它东西。”
呵,呵呵!
少女一脸呆萌,嘴角不自觉的扯了扯。
“关小婷,那个小女孩儿,经常跟在你身后的那个,你喜欢她吗?”少女靠在座位上,偏着头口吻懒懒的问。
“喜欢。”李青阳毫不犹豫的说。
想都不想就回答,少女看上去似乎有点失落,“哦”了一声。
她仰起头来,“那你觉得,是我漂亮,还是她漂亮?”
李青阳再次愣神,起身往后面看向秦勇和关士杰。
关士杰用背包盖住了头,秦勇在打呼噜。
李青阳只好坐下来,望着少女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他眉头紧蹙,总感觉有些怪异。
“她是我mèi mèi,当然是她漂亮。”李青阳说道,说完李青阳又说了一句,“你也很漂亮,关士杰说你长得就像明星一样,老街里很多男生都喜欢你。”
听完李青阳的dá àn,少女眼神有些不屑,咧嘴得意的一笑。
不知怎地,她忽然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问完这句话,她突然发觉自己刚刚太冲动了,居然对一个不是很熟的男生问这种问题。
可话已开口,想后悔也来不及了,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等李青阳回答。
“你帮过我,是我的恩人,我当然喜欢你了。”李青阳理所当然的说道。
少女松了口气,莫名的紧张消散,她挥手哈哈地笑了笑。
聊了几句,少女发现李青阳似乎也没什么特别,除了性子倔还很傻,与那些老街的普通少年没什么两样。
当下便失去了交谈的兴致,不再和李青阳说话。
李青阳见她终于不问自己问题了,心底绷紧的弦一松,偏着头继续看马路外边的景色。
过了半个多小时,qì chē驶入了荒野间的山路。
qì chē里显得很安静,少女见李青阳居然不主动和身边的美少女搭讪,一时间不由有些怀疑自己的美貌气质,是不是被这乡下地方给影响了。
“李青阳。”她很不服气,再次开口喊了喊。
望着车窗外看得出神,李青阳被她一喊,回过神之后,转头烦躁的问道:“又怎么了?”
少女神色一怔,鼓了鼓小嘴,声音冷漠地说道:“没什么。”
李青阳懒得理她,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少女气呼呼的踢了踢前排的座位,冷笑着自言自语道:“本来还想告诉你这次旅行的目的,现在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李青阳睁开眼睛看了看她,“爱说不说。”
“你!”少女一下子坐起来,拽着拳头,一双美目狠狠瞪着李青阳,“你通常都是这样对待恩人的?”
李青阳冷冷一笑,瞥了她一眼,“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我可没求你帮我!”
“司机停车!”少女小脸顿时一怒,手用力的拍了拍前面的座位,“我让你停车你聋啦?”
司机慌忙踩下刹车,回头问道:“大xiǎo jiě这是怎么了?”
qì chē停在马路中间。
秦勇和关士杰不再装睡,都坐了起来,秦勇起身走到这排座位前,脸色严肃的瞪了瞪李青阳,“青阳,不可对大xiǎo jiě无礼。”
说完,秦勇拱手对少女赔罪道:“是我管教无方,请大xiǎo jiě别跟青阳一般见识。”
李青阳眼珠转了转,关士杰不停的给他递眼色。
“大xiǎo jiě,小子读的书少不懂礼貌,如果有什么地方冲撞了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多多海涵。”李青阳当即服软给她道歉。
“知道错了?”少女仰着雪白的脖子,俯视着低眉顺眼的李青阳。
“小的知错了。”李青阳说道。
“哼!”少女摆了摆手,“行了都坐回去,司机开车。”
司机抚了抚额头上的汗水,一脸无语的摇摇头。
关士杰和秦勇继续在后面装睡,李青阳乖乖坐在少女身旁。
沉默中,qì chē慢吞吞的行驶了一会儿。
“怎么,在生我的气?”少女看着发呆的李青阳问道。
“小的不敢。”李青阳低着头说。
一个不高兴就要停车问罪,谁敢生你的气。
“嘁!”少女靠在座位上,“想知道秦勇为什么带你们离开老街么?”
李青阳本打算摇头说不想,又想到刚才的一幕,只好点点头。
少女语速不快不慢的道明了个中缘由。
秦勇原本是龙虎堂的四大堂主之一,三年前因为比武失手杀死了古城的一位帮派堂主,不得已之下才带着妻子到老街隐居,避避风声。
身为龙虎堂的堂主,要想把自身的武学传给外人,必须经得龙虎堂帮主的首肯才行,否则私自传授武学,可是江湖上的大忌!
秦勇名为隐居避风头,实则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被龙虎堂里一些对头给打压了。
这几年他以苦力的身份,藏在老街里,同时也负责暗中保护龙虎堂的大xiǎo jiě沈玲。
当年秦勇离开龙虎堂的时候,恰逢帮主沈天云武学修为到了紧要关头,需要闭关突破,帮派里信得过的人不多,他只能把沈玲托付给秦勇,一同前往老街暂住。
身为龙虎堂的大xiǎo jiě,沈玲的身份非常尊贵,名面上绝对没人敢欺负她,否则那就是在打龙虎堂的脸!
江湖上的人,最为看重面子和名节,有些时候,另可死,也要守住脸面!
最近几天,龙虎堂探子来信说帮主出关了,秦勇估摸着沈天云这个时候也该出关了,所以当初才把两个孩子的训练时间定为半年。
半年后,带着两个孩子前往龙虎堂总部,获许了沈天云的准许,他才能正式教导李青阳和关士杰武艺。
不知为何,沈天云来信里说:不是很赞成秦勇把武艺传给这两个少年。
中间若不是有沈玲说情,授武之事恐怕就悬了。
最终双方讨论的结果,是秦勇先把两个少年带去让沈天云瞧瞧,能不能传授到时候再说。
……
“现在明白了吧,你能不能习武,还得看本xiǎo jiě帮不帮你说话!”沈玲脸色不悦的盯着李青阳。
李青阳听完她的话,心中隐隐有点担忧,回头看了看秦勇的位置,秦勇对他点了点头,关士杰也朝李青阳握拳示意他加油。
“谢谢。”李青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道谢。
“就说句谢谢?”少女撇嘴,“我可没答应你,一定要帮你促成此事。”
“只要大xiǎo jiě帮我说成此事,你的恩德,青阳铭记于心。”李青阳拱手说道。
“铭记于心有什么用,不能吃不能花。”少女白了李青阳一眼。
李青阳张了张嘴,一时间只能沉默。
“想让我帮你,也不是不行。”沈玲咧嘴一笑,目光里透着狡黠之色。
“请大xiǎo jiě明示。”李青阳说道。
“行了,别一口一个大xiǎo jiě,你喊着不累本xiǎo jiě听着累。”少女很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李青阳点点头。
“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沈玲凑近了李青阳,双手抱着座椅的扶手,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李青阳。
李青阳脸色很不自然的往后靠了靠,“沈姑娘请说。”
沈姑娘!
少女抿嘴忍不住想笑。
“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沈玲说完,正要坐回去。
这时司机提醒道:“坐稳了,前面有个土坑,车子可能会颠簸。”
不是可能,是一定会颠簸。
司机话刚说完,qì chē猛地一晃。
还没坐回去的沈玲,身子随着车身晃动的惯性,一下子扑到李青阳身上。
李青阳靠着车窗,被她一头撞来扑到怀里时。
少女惊叫一声,一口撞在了李青阳的嘴唇。
颠簸来得突然,李青阳还没反应过来,少女就扑到了他身上,双手死死的抓住李青阳的手臂。
摇晃了一下,qì chē继续前行。
“疼!”李青阳被她啃到嘴唇,皱眉提醒一句。
少女若无其事的推着李青阳起身回到座位,李青阳揉了揉嘴唇,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是她不再和李青阳说话了,突然间变得冷漠起来,从风衣的荷包里,摸出shǒu jī玩起了shǒu jī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