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黄袍老者此刻已经是第五次来到小山谷东边一处大宅院的西厢房了,他右手端着一个古朴的罗盘,满脸狐疑的看着厢房内靠窗的卧榻下正抱着一个竹枕头酣睡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四五岁,脸面五官倒是显得端正,但黑黑的肤色在老者看来却是少了几分绝世少年的清秀灵动。此刻趴睡在床上,双腿叉开,一只脚都掉到卧榻外面,整个竹枕头更是被他抱压在身下,睡姿也是奇葩。
“这少年也是平平无奇啊,为何我这寻宝罗盘却是五次将指针指向了他。”老者喃喃自语。
“难道三十年前摔了那一次,这寻宝罗盘竟然摔坏了!”
“不管它,左右也是找不到那宝物,洞府内还有一炉三转丹药在炼着,不可久出不顾,且将这少年收走再说。“说着,这老者大袖一挥,竟是将这少年连人带卧榻以及卧榻上的一切东西都收到了挂在右腰的储物袋中。
做完这一切,老者化作一道黄光,冲天而起,直奔南楚大地的灵犀山脉归去。
杏黄袍老者一走,其他寻宝的四人皆是大惊。
“难道那宝物已被这黄袍老怪寻获”
“倒是这厮好远气,害得我白跑一趟。“
“罢了罢了,此宝终究与我无缘。”
“哼!我闭关中途而出,竟一无所获!!”
眼看宝物已是得不到了,剩下的四人遂作鸟兽散,各自施展御空飞行之术,往各自的来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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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山脉山脚下,天刚蒙蒙亮,灵犀剑宗杂役处管事赵先成盘坐在杂役管理处大院内,闭目吸气吐纳。虽然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但天资有限,此刻还只是一转五阶的修为,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晋级过了,修成大道已是无望,所以找了份杂役处的肥差,美滋滋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即便如此,他仍总是每天早起修炼两个时辰,因为他觉得早上的天地元气是一天中最精纯,最浓郁的。说不定哪天就突破了,虽然修成仙道已是不可能,但突破之后却是可以实实在在可以增加寿命的。
“啪!”的一声巨响。
赵先成一惊,睁开眼睛,只间大院中摔下一张床榻,床榻上乱七八糟,被子、枕头、衣服、裤子搅成一团,竟然还有一个黑色的xiāng zǐ。
“此子就安排在你处,给他随便找个事做。”
空中声音传来时,赵先成还没看清是谁,一道黄光已是从杂役处大院转而往灵犀山脉主峰顶天峰飞去。
“老祖!!”虽然没有看清,赵先成却识得了那是他灵犀剑宗老祖的法驾,“老祖竟然出来了!!”
那正是灵犀剑宗老祖——黄袍老祖,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仔细观察过掳来的这个少年,越看越觉得他平平无奇,资质平庸,不对胃口,心里了然这少年绝对不是什么宝物,此刻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所以随随便便将他丢到了杂役处做个杂役弟子。同时他对这个少年也是有些生气,认为他干扰了自己寻找宝物,此刻宝物怕是已被其他四个老东西寻获了。
赵先成激动不已,忙不迭向那黄光弯腰拱手道:“弟子敬遵老祖法旨!”
转头再看那床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懵懵懂懂从一堆被褥中坐了起来。
“这是哪啊我昨晚不是在刘员外家的西厢房睡觉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里是灵犀剑宗。”赵先成起身,走向那少年,边走边答道。
“啊!灵犀剑宗,我听说那里是仙门,我们村的人说那里经常可以看到仙人在天上飞来飞去。“
赵先成打量着少年,十四五岁,五官算是端正,皮肤有着年轻人的细腻,却是黑中带着健康的光泽,身材欣长,一对漆黑的眸子倒是让他的脸上多了几分灵动之气。
“这少年是什么人?和老祖又是什么关系,我该如何安排他才好?“赵先成心里犯嘀咕。
“老祖带他过来,莫非是老祖在俗世的亲朋故人之后?又不像,看老祖对他的态度,似乎不是很重视。而且故人之后,应该直接带入宗门之内,不是亲传弟子,也至少是内门弟子,怎么会丢给杂役处?”
“是老祖的仇人之后?故意放在杂役处折磨吃苦吗?也不能确定啊……“赵先成心中念头起伏,拿不定主意。
“既然不能确定,我便以一颗平常心对他,不必给他好处,也不刻意打压。”思虑良久,赵先成打定了主意。
那少年见赵先成不停的打量他,心道:这里是仙山,这个大叔莫非是仙人?他将我带来这里,莫非是想收我为徒?哈哈!一定是这样,我可是我们山谷里最年轻最优秀的巫医啊!这么资质不凡的少年,谁不想收为徒弟呢!
少年一直在沉睡,直到黄袍老祖将他摔了下来,他才醒过来,所以并不知道带他过来的是黄袍老祖,他还以为是眼前的赵先成。
“听说仙人收徒最重资质,我得表现出我的资质才行。一个天资卓绝的优秀少年,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嗯,应该是淡定、淡定,要有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想着,少年从床榻上走了下来,身板挺立,眼睛四十五度仰视天空,装出一副深邃的样子。
赵先成有些莫名奇妙。
“你叫什么名字?”赵先成问。
“我叫……那个……我叫,嗯……”少年支支吾吾。
“嗯!”赵先成皱起眉头,“难道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吗?”
“我娘叫我狗杂种。”少年说这句话时声音很低,“但是大家都叫我狗大师!”说这一句时他的声音又高了起来。
“狗杂种?你不是开玩笑吧?”赵先成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天下居然有这样做娘的,叫自己儿子狗杂种,那不是骂她自己和丈夫是狗吗?
“嘿嘿!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这位仙师你不必太在意,只要仙师喜欢,叫我什么都可以啊,比如小狗子,狗蛋啊。”少年嘻嘻笑道。
赵先成又皱起眉头,他有些不喜欢这个少年表现出的狡黠之气。活了大半辈子,经事无数,他岂能看不出这少年对他的讨好。
说起来这少年也是个可怜人,从小被山谷里的一个神婆养大,神婆在山谷里也被人叫做巫医。少年两三岁刚会走路说话,就被神婆强迫着学习巫医的手段,学巫字、说巫语、唱巫歌、跳巫舞、炼巫药。这些巫医的手段,在少年看来就是坑蒙拐骗。因为他的做神婆的娘告诉他,巫字巫语是神灵用的字和语言,可以沟通神灵;唱巫歌、跳巫舞可以取悦神灵,但是他从来没有感受到神灵的存在。只有巫药,他能感觉到巫药有时候的确是可以治病的,但却并有他娘说的有那么神奇的药效。但是为了生存,他从五岁开始必须用这些坑蒙拐骗的巫医手段来挣取生活所需,挣到的钱还用来养他的娘。同时为了生存得好,他还学会了讨好别人,因为不讨好他娘,他就得接受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得悲惨生活;不讨好那些员外老爷,他们就不会给他医药费。因为这样的成长经历,这少年小小年纪就已经变得圆滑机巧。
“恩,那个狗杂种。嗨!你这名字实在是……你还是换个名字吧,不管你将来成就怎样,但怎么也是我灵犀剑宗的弟子,叫这么个名字,说出去实在有点丢我宗门的脸啊。”赵先成道。
“弟子?仙师果然是要收我做弟子啊!哈哈哈……哈哈……嗯,别激动,要淡定、淡定……”少年压抑住心中的激动,道:“仙师说的是,不能丢宗门的脸,我这就想一个威武不凡的好名字。”
“呃,从小我就戴着一枚玉佩,上面写了一个‘李’字,我觉得可能我的本家就是姓李的。名字嘛?我们山谷里的谷花小芳,总是念叨着一首诗,她说是大才子陆少游写的,她还说陆少游一定是个大帅哥,光听名字就觉得英俊不凡。所以,‘少游’应该是一个好名字吧。那以后我就叫‘李少游’,仙师你看怎么样?”
“李少游?恩,名字是不错。”赵先成沉吟道,看是看看这文绉绉的名字配上这么个衣衫不整,五官不秀,皮肤又黑的少年,总觉得有些滑稽,“好吧!以后你就叫李少游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灵犀剑宗的杂役弟子。还有,以后不要叫我仙师,我们宗门的人,还没有修成仙人的存在。现在我们都是修士。我是这杂役管理处的管事,你可以叫我赵管事。”
“是!赵管事。”李少游应道。
“你都会什么?”赵先成问。
“会什么?”少年李少游作思考状,“我会的东西可多了,我会做饭啊,会吃饭啊,会扫地啊……还会跳舞啊、唱歌啊、写字啊……”他说的除了人类的基本能力外,然后就是他的巫医技能。
“还有,我会炼药。”
“哦,会炼药?那,那些药草,你应该都熟悉吧?”
“熟悉,熟悉的很。”李少游忙不迭道。
“好!”赵先成说着转过身,向着杂役处大院右侧一个厢房大喊:“张独秀,你出来。”
不一会,一个拖着一根八尺长的黑木棍、二十来岁的瘦高少年走了过来。
李少游注意到瘦高少年穿着的衣服,玄色长袍绲着白边,左胸绣着一个金色的“法”字,不觉心生羡慕,心说这衣服真好看,威武。
瘦高少年乃是杂役管理处的执法弟子,执法弟子的职责是维护宗门的门规,而他穿的衣服,正是执法弟子的zhì fú。
“赵管事!”瘦高少年张独秀走到赵先成身侧,拱手施礼。
“你将这少年带去灵草处,交给灵草处的大弟子吴文木,今后他就在灵草处做事。”赵先成吩咐道。
“是!”张独秀答应一声,转身向李少游道:“你跟我来。”
李少游笑道:“张师兄,你稍等我一会。”说完转身走到身后的床榻上,开始穿衣服。他从睡梦中被惊醒,此刻还只穿着一些贴身内衣呢。
穿好衣服,又将自己的木箱背在身上,李少游看看床上的被褥,刺绣精美,不觉有点舍不得,他可是第一次睡这么精致舒适的被窝呢。
这床榻被褥本是刘员外家的,被黄袍老祖捋来时,他刚刚用巫医手段治好了刘员外独生女儿的怪病,刘员外请他好吃好喝,还安排最好的客房给他睡觉。
赵先成察觉到李少游的目光,有些不屑道:“独秀,你将这床榻也送到灵草处去,免得还要到库房去领一张床。”
李少游一听,大喜,向张独秀拱手道:“那就有劳张师兄了,有劳有劳,多谢多谢!”
张独秀有些不耐烦的看了李少游一眼,他可不愿意拖着这么大个床榻走路,虽然说托起床榻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但是赵管事发话了,他不得不听啊。
张独秀也不说话,走过去抓起床榻一脚,一用力,床榻就被他托了起来。
“跟我来吧!”说完,张独秀就大步向杂役管理处的大院外走了去。
李少游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