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婳能猜到门口的人是秦竹玖,能有她家门钥匙的人,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会在这时候来找她的,除了秦竹玖,也不会有别人。
秦竹玖停驻在门口,果真按照沈之婳说的,没有走过去一步。
留声机的戏曲早已经唱到了尽头,现在笼罩在两人身的,只有黑暗与沉寂。秦竹玖关房门,在门后站着。他们谁也不说话,黑暗里唯一的声响,大概就是彼此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透过极其微弱的路灯的光线,他大概能在沙发看见沈之婳的身影。小小的,低着头,抱着自己。看起来弱小、孤独,又无助。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低声的抽泣扰乱了空气中令人屏息的沉寂。
秦竹玖走进她,在黑暗里把她抱进怀里。
他轻轻的拍着沈之婳的背说:“不要哭,不要哭。”
沈之婳说:“叔叔走了。”
“嗯,他和我说过了。”秦竹玖说。
沈之婳抬起头,又听秦竹玖说:“他说他去了苏州,如果你想他,我们可以去苏州看他。虽然叔叔没有留下联系地址,但要在苏州找一个人,我还是可以办到的。”
秦竹玖的安慰起了效果,沈之婳虽然依然靠在他怀里,但是已经停止了哭泣。
秦竹玖说:“以后你有什么事,只要多多依靠我就好了。不要一个人躲在这里难过。”
沈之婳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两个人互相拥抱着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李林海就到石库门等着了。没一会儿秦竹玖牵着沈之婳从房里走了出来,两人坐车子,回到秦公馆里去。
沈之婳在秦公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了两天散漫的日子。第三天,沈之婳推开窗子,看着满园子里在寒冬里的被人细心培育出来的绿色植株,深吸了一口气。
沈长师的离开让她想通了一件事情,要好好过日子,要珍惜眼下有的好日子。
沈之婳收拾了一下自己后往楼下走去,当她下楼后,就见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喝茶。喝茶的不只是女人,还是海滩美人榜的第一美人。
沈之婳一愣,“程太太?”
谢瑜扭头看着她,把手的白瓷金边茶杯放到一边。她今天穿着一条素色的裙子,头戴着一顶带着纱网的大礼帽,但依然掩饰不了她眉眼之间的风华绝代。
“倒是没有让我久等呢。”谢瑜说道。
沈之婳看了王妈一眼,王妈说道:“程太太刚才来找太太找些打发时间的事情做,我说太太在休息,程太太就说等太太休息够了再传话。这刚喝了半杯茶,太太就下来了。”
谢瑜会找门来和自己交往,确实是沈之婳意料之外的事情。
沈之婳在谢瑜身边坐下问道:“程太太想做什么来打发时间呢?”
谢瑜莞尔一笑,她的笑是那样动人,笑的沈之婳都生出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来。
“当然是有意思的事情。”谢瑜说。
半个钟头以后,谢瑜和沈之婳来到了一个人声鼎沸的街口。一大群青年聚集在一起,翘首以盼的等着什么。谢瑜拉沈之婳往人群较为稀疏的地方挤了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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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婳才看清这群人前面的建筑是一间茶楼,茶楼系了一条鲜艳的红菱,红菱中央还扎了一朵大礼花,看起来喜庆热闹的不行。
沈之婳算是知道谢瑜为什么要戴那么一顶大帽子了,因为谢瑜这样貌美如花的女人,来到这样一个青年男人聚集的地方,一定是会引起一定的混乱的。
沈之婳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谢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知道海名流里有个美人榜吗?”
沈之婳点点头,心想谢瑜该不会是要先自夸一下自己是榜首之花吧?
只听谢瑜道:“虽然我是榜首之花,但是我可没有要自夸的意思。”
沈之婳淡淡的“哦”了一声,谢瑜又说道:“今天茶楼里的,是美人榜排行第三的方家小姐,你猜猜,她今天要干什么?”
沈之婳看着面前的场景,群聚的青年,茶楼,待字闺中的美人儿,还有红菱和礼花,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件从很久以前就流传下来的风俗。
“该不是,抛绣球吧?”沈之婳问道。
谢瑜很是中肯的点了点头,“方家小姐久病在床,今天打算抛绣球招亲呢,虽然抛绣球是个很老的找男人的法子了,但好歹也是个法子不是么?”
沈之婳点点头,觉得有道理。可她还是好奇,方家的家世还算是不错,为什么要用抛绣球的方法,为方蝶找一个连根底都不知道的男人呢?
沈之婳看热闹正起兴的时候,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沈之婳回头,就见江淮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沈姐,你怎么来这里了?”
沈之婳略有意外,“我来看热闹。”她看了一眼江淮今天的正装打扮,怀疑到:“你该不是来抢绣球的吧?”
江淮哈哈的笑了起来,“我今天是来和茶楼老板谈生意的。前段时间新从闽北进了一批武夷的茶叶。”
沈之婳笑道:“就算是来抢绣球也没有关系,你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啊。”她说完,又看向一边的茶楼。
江淮脸的笑有一瞬间的凝固,谢瑜注意到了江淮的表情,大礼帽下的神情很是微妙。
这时候茶楼底下一阵哄闹,几个人往茶楼看去,入目的先是一道摇曳的粉色裙摆,然后是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再是腰一双素白的捧着大红绣球的素手,最后便是方蝶那一张出水芙蓉却过于苍白的容颜。
果真和传言一样,是个病美人。
方蝶微微蹙着眉,很有病弱西子胜三分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面前这么多男人的场面吓到这位方小姐了,当方蝶走出来的时候,她的步子都是颤抖的。
沈之婳心想,这么弱的身子,真让人担心她被风一吹就倒了。弱不禁风,形容的大概就是方蝶这样的女人了吧。
这时候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撩动了沈之婳的发丝。
然后那位方家的小姐,顺着风向,直直的,直直的,向一边倒了。
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