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门口敲了很久,里面才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叫他进去。
他知道赵老二仍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在借机报复。打从参加工作至今,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多了,也知道该怎样应对,便镇定自如的推开门往里走。
赵老二的办公室比卫生所那间小了不少,屋里的阵设也极为破旧简陋。一张布满灰尘的竹条椅,一张残破的办公桌和两把旧藤椅,便是里面所有的家当。唯一透着新的应该就是那部装在木盒里,上着半边锁的diàn huà了,露在外面的红色听筒很是亮眼。想是因为靠近山脚,又是一楼的原故,屋里飘着股霉味。四面墙上原本的白灰都变成了暗huáng sè,还鼓包脱落了不少,连悬挂着的乡规民约和各种大大小小的奖状都遮挡不完。
“你这么大个村长,还在这样的房间里办公,当真是清廉得很!”
进屋后,他在赵老二对面的藤椅上坐下,见他并没有说给自己倒杯水或是泡杯茶啥的。扫了一眼桌面,才发现桌上不光没有茶杯茶盘,连个茶瓶都是没有的,只得呡了呡干燥的嘴唇笑着说。
话一出口,便觉得哪里又有些不对了。好在赵老二仍四仰八叉的靠在藤椅上,只拿双眼睛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并没有反应,才干笑两声接着道: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刚才头有些晕晕沉沉的,又痛得厉害,就在街边走了走。顺便找寻了一下昨晚陪我的小狗,耽误了你宝贵的时间,请您原谅。”
“你给老子烦不烦啰,啰里啰嗦的!我最烦你龟儿这种假装斯文的人。男人嘛,有啥子**事情,两下说完了各人去干各人的,文绉绉的个锤子!”
赵老二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立即便骂开了。骂完才觉得心中舒坦了很多,盯着晓欧又说道:
“你各人听好了,我是不说二遍的哟!
这次拿出来对外承包的mī mī山,承包范围是东山和西山自山脚下往上的部份,面积是两千两百亩左右,包括西山下的那座制茶的厂房和变电设施。考虑到承包者的运输需求,现有客轮在保证正常的客运外,其余时间承包者可以租用,收费经镇政府批准也给予了优惠,为单次收费一佰伍拾块钱。
mī mī山的承包费按一年一万二收,一次性收取十年的共计十二万元。承包期是三十年。此外,还有一个附加协议,大致的意思就是承包人还要在承包合同签订的第二年,为方便清溪村民的出行,承诺自愿捐赠一艘载客十人以上,二十人以内的平底船。作为每天清溪村到三河坝码头的转运工具,泊位建造费,油钱和驾驶员工资由承包方承担……”
赵老二看着晓欧的脸色逐渐由红变白,也跟着加重了语气,他想在他说完之前就让他知难而退,打消了包山的想法。
这一招他在前面那些来的人身上屡试不爽,他自信的认为眼前这个小子虽有些与众不同,但此刻尚在病中,想来也不会例外。
“大体上就是这些了,不晓得你还有兴趣没得?”
赵老二看着他脸上不断冒出的汗珠,人也疲惫不堪的样子,幸灾落祸的问。
“赵村长,任何人把这两座山包下来,都不外乎搞种植业或者养殖业,即便产出很高又啷个运出去呢?现在这条客船我也问过李师傅了,下水顶多能装两吨半,上水就更少了。山上搞种植无非就是水果嘛,我来之前去重州的pī fā市场作过调研,现在地产水果中发得最好的,就是广柑了。也不过三四毛钱一斤,且不说从苗期到结果期就需要三四年的时间,光是这来去的船运费就投了三分多钱一斤了。如再算上转运费,货运费、人工、化肥和农药等费用,你是这村里的村长,自然比我更清楚还有没得搞头!”
说道这里,咳嗽了两声。见赵老二若有所思的样子,居然没有骂人了,立即又接着说道:
“养殖业就更不用说了,这mī mī山虽如你所说有两千多亩山林,但现在都五月份了,我昨晚仍被寒风吹得发起了高烧,想来山上就更冷了,只怕三四百米以上饲草都还没冒出头来。
这三四百米以下,说来是最适合搞养殖业的,可昨晚月光下目所能及密密麻麻的又都是竹子,这竹林里能不能养羊就不用我说了,东山的背面仿佛又都是梯田,再除去这茶园和果园,只怕适合养羊的山地最多也只能养个两三百只羊子,到了冬天还得买红苕来喂。一年下来除去种羊,能出栏个百把两百只就算是好的了。
这来去的运费,近半年的红苕、包谷面和雇人的工钱自不必说,光是在山上吃饱了再跑个几百米下来,只怕还没撑到早上,又饿得心慌慌的吵嚷着要你加料了!这样子一年辛辛苦苦的干下来,又能有多少收入?
再者!种植业有虫害,养殖业有疫病,各种自然灾害也并不是你不想它来它就不来了的,你说是不是?要是时不时的又像西山下的养殖池似的碰到个山洪暴发啥的毁于一旦,只怕就欲哭无泪,血本无归了。听着有些杞人忧天,可谁又能保证三十年都不会碰到个坎呢?
你们现在报出的价格居然比我们重州的郊区都高得多,在你们这个偏僻又交通不便的地方,开这么高的条件合适吗?为啥不蓄水养鱼,先把前期的承包费降点下来呢?”
赵老二的一番谩骂让晓欧彻底清醒过来,便集中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他昨夜一路走下来,已经有了初步的思路,也自信绝对不会亏本。只是这第一次的承包费,就远超出他的想象。便把早已思考好的说辞一股脑的都端了出来,期盼着能让他有所触动,把头两年的承包费降些下来。一番话说完,人也仿佛要虚脱了似的,抹着满脸的汗水,靠在椅子上等待赵老二的回应。
“既然你认为这不行,那不行的,你还来凑啥子热闹哦!各人早些养好了病回你的重州去吧,这mī mī山终究是要留给有能耐的人的,你还差得远!”
赵老二听了略微一怔,脸上不经意的抽搐了一下,旋即又咪缝着眼睛故着不屑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