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的旧世纠葛祸及端家后世子孙,原来要靠我来完结。
“我母后知道这些吗?”
“她一心为你铺就光辉前程,我却想着让你在雪林中陪伴我。我怎会对她说这个?”
“那也用不着将我包裹在火球里带来吧?”
“火球不是我的法术,是你自己的。”
“我的?”
“当年我打开时空结界,虽能够抽身而出,却关闭不了结界,我怕被人识出,便用幻术将它沉睡。刚才定是你身上天罗盘的法力将它唤醒,火球本意是带你离开,却终因你法力微弱,坠入雪林。”
“那么现在怎么办?我是指结界被唤醒。”
“我已重又将它沉睡,只是它感应到了天罗盘的存在,会自我复苏,真到那一天,你若还没悟出天罗盘的奥妙,只怕--------”
“只怕惹来的祸端会无穷无尽!”我肯定道。
素雪无语。
“你惹的祸,我来收场。”我有些不高兴。
“你是我的后人。用姜岩的话说,这是你的命,你逃不掉!”
她还笑得出来?我白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要我陪你真是想教我什么长生之术。”
“长生之术你虽还不会,但我不是将雪剑送给你了吗?”
“雪剑?”
“我不是说过吗,你我的缘分早就结下了。雪剑乃是我师父为我打造的wǔ qì。”她又神秘地一笑,“这世间仅此一枚的神器,自不是天傀玺之类能比的。”
我刚想问个明白,隐约听见远处一阵窸窣声。
“什么声音?”
素雪微微一笑:“有人闯进我的雪林了。”
“是谁?”
“这世上我只识端家人,再来就是外面那对父女,其余的人入我雪林就是死路一条,我何必在乎他是谁?”
“紫沙人都知道上古雪林的危险,敢冒死闯入必是法术高强之人。这样的人是国家急需的人才,为何要让他死在这儿?”
我拎起长裙,疾步跑去。素雪在后面无奈道:“你的心还是不在我这儿。”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她摇摇头,不再言语。
顺着声音,慢慢找去。
这儿的天地竟是同样的白,白的好像是整张纸被割裂开,一半在上一半在下,入目刺眼。人走在当中,渐渐视线模糊,再渐渐会一片漆黑。
我回头想问素雪这儿为什么古怪,却找不到她的身影。
我敛住心神,闭上眼睛,站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紧跟着撕扯下裙摆的青纱,蒙在眼睛上,然后缓缓睁开眼睛。虽说只薄薄一层青纱,却解了一时之忧。漫天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起来。我知道这是素雪施的法术。她曾是祭门的门主,拥有改变自然的法术,她对此法术的娴熟只怕比大祭师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抱紧双臂,颤栗着身子继续向前走着,寒冷一阵强过一阵。
前面模糊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近,一个男人大体的轮廓慢慢呈现出来,他捂着肚子半趴在雪地上。
“喂,你怎么了?”
那人听到声音,挺起上半身,一只手还捂着肚子,地上一滩殷红,是血。难怪这儿的天突然变了颜色,他受了伤,血引动了雪林中某一结界,将他困住。我“哼”了声,咬破中指,扬天一洒:“血破清灵,破弥净土”。他以血引结界,我以血破结界,这是僧老师教我的弥咒。
血花伴着雪花飘洒落地,大地精灵似是得到感召,破土吐纳,将天上遮盖的那一团白气吸入大地,天空又变得清朗明镜。
“你没事吧?”我又问去。
他扭回头,短毛毡皮帽下,挂霜的睫毛,那一双我熟悉的眼睛里透着喜悦,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在看到蓝夜的那一霎那,我甚至生出一种想法:是不是有人在我身上施展了魔法或者巫术?如果不是,那我与他的几次三番相遇真是缘分?他捂着肚子,眼里嘴角挂满了笑,是劫后余生的笑吧?他是没有想到死亡逼近时,会有人救了他。
我走上前,递过去一个竹篱瓶:“这里是用媚河水和冰泉水泡制的疗伤的药。”
他伸手接过,道:“谢谢!”
拔起瓶塞,一股氤氲之气升腾,他连喝了三口后重又将瓶塞塞回递还给我。
“你留着吧,这种药我有的是!”
“谢谢!”
“你怎么会来这里?祭老师难道没告诉你此地的凶险?”
他刚要答话,见我一身单薄的裙衫,忙支撑着站起,将身上的紫貂斗篷解下递过来。
“不用了,我在此地不会长待。”我拒绝道。
他执拗地又送了一遍:“我也不会在这儿长待。”
我接过斗篷披在身上,“你怎么受的伤?”
“都说这将军雪林古怪危险,果然不假。我从入口处连着闯了三关,以为胜利在望,却没料误踩雪竹滑倒,被一道冰棱伤至小腹。那冰棱非但拔不出,还中邪似的在我腹部越刺越深,直至整个融化在我体内。”
“既受伤了,应该早些离开这儿找个大夫瞧瞧。”
“原本我以为凭我的法术即使不能全身而退,也不会受什么伤,没想到功亏一篑。”
“难不成是祭老师让你来的?”
“我与师父曾有约定,我答应他三个条件,如果成功他则劝说王上借兵助我复国。”
“复国?”
“我娘是蓝沙锦兰公主。”他抬起头平静道。
“锦兰公主?”
“是!看来关于我娘的故事你曾听过。”
“听人说起过,但不是很详细。说十八年前,蓝沙国锦兰公主因贪恋权势下毒毒死当时的王,幸得大臣拼死才保下遗孤,奈何王储夭折。众臣这才拥戴护国大将军登位。锦兰公主据说是因不敌王国戍卫,当场被杀。想不到她没死!”
“胡说八道!”
“难道不是?”
“当年权臣当道,秘谋造反,被我娘识破,他们便抢先下手,毒死王上,追杀我娘。可怜我娘即将临盆,行动不便,我爹护我娘生产与追兵厮杀力竭而亡,幸亏师父及时赶到救下我娘,将其安置在蓝沙与紫沙两国交界的一个小镇。”
怪不得祭老师在两国交境处设立三十处结界。“看来祭老师与你们家大有渊源。”
“师父与我爹是结拜的兄弟。”
“这么说祭老师在他寿宴上说的关于你身世的话都是骗人的了?”
“我虽王族却是被通缉之人,师父所言也是为保护我,不过此事师父已经据实禀告王上了。”
“只有我不知了?”
“因我与师父的约定中涉及到你,所以没有告诉你实情。”
“如今又为何肯与我说了?”
“我已输在这雪林中了。”蓝夜一脸的懊悔。
“复国真的那么重要吗?权力真的值得拿命去交换吗?”我半仰着脸等待他的dá àn。
“家仇国恨若不报,如何仰息于天地间?只可惜我法术有限不能通过结界,达不到师父的要求。”
“你要权力,我给你;你若复国,我助你。我倒要看看,王权富贵会让你变成什么样子!”我站起身来,激动道。
他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我会劝说我父王同你结盟,派兵助你夺位复国。”
他刚要开口,被我伸手拦下:“眼下你要做的,就是如何闯出结界。”
我与蓝夜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例子。我拥有权力却讨厌权力,他却以此为目标。权力会让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变成什么样子?我倒是想亲眼见见。他是最好的实验品:他有着王族的血统,却没有王族应有的权力;他与母亲虽隐世而居,却仍受到世人唾骂;祭老师当年既然知道他的身世仍将他保护起来,还教他高超法术,我想治国韬略也一并会教给他。那么,权力的吸引,仇恨的增长,会令他义无反顾地拚杀。而我,会想尽办法促成此事,只为看看他坐拥权力后的表现。拚杀到最后会得到什么?是权力、富贵、胜利的满足?我不知道。
“一切若如你所愿,你便此生无求?”
“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他不接我的问题。
“你看你来时的路,已是雾霭迷幻。再看我们的后面,晴空一片。如果是你,你选择哪条路?是顺着原路返回,还是继续走下去?”
“雾霭迷幻并不代表有危险,晴空万里也不见得就安全。祭门法术不是也讲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吗?”
我“哼”了一声:“祭老师就好拿这些似懂非懂的话教人。只有你才听他的话。”
“我听着倒是很有道理!”
不理他的固执。
“我倒是想将这雪林走完!”他又道。
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我不想去读。他遵守着与师父的契约,一心一意地等着紫沙的救助。只是不会有人去了解他心中的想法,大概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复国胜利后他还要做什么?是做蓝沙的王还是……不会有还是,他千方百计地来紫沙求救兵,除了报仇,最大的目的是获利——功利、名利、权利。世间的利真是好东西,它会让人生出无穷动力,为之拚杀,死而无怨。我,却是异类!
“你在想什么?”
望着这张透着沧桑,却不失英俊的脸,旧日迷茫重又涌上。我在花样年华时爱上了他,他或许也曾心动过。可是为了达到目的,遵守契约,他放弃了。
“你若也同其他王朝贵族般想与紫沙缔结婚姻,是不是就不用挨这些苦了?”更不用遵守什么契约了。
他微微一笑:“我不想用功利牵住公主,这样对你我都不公平。何况我来紫沙只为求兵。我要用自己的能力fù chóu,而不是做一世偏安侯,坐享荣华。”
“是啊,在紫沙只是侯爷,可是你若复国成功,就是蓝沙的王了。虽说臣拜紫沙,却也是万万人之上。坐享的岂止是荣华?”
他又微微一笑:“公主若执意这样想,我也无法。”
我转回身,望向远方,路无边漫长,心知素雪已启开雪林结界。
“素雪!”
空旷无回音。
“素雪,我要带他闯出雪林。若是毁坏了你的雪林,希望您不要介意!”
“你在和谁说话?”
“想破解人家的结界,总要提前打声招呼吧!”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蓝夜,不要对我抱太大希望。雪林的诡异只怕远远高于你我想像。况且,除了知道这儿的主人叫素雪之外,我对这儿同你一样陌生。接下来咱们要走多远多久我都不知,天气会越来越冷,你就不打算要回自己的斗篷?”
他笑出声来,道:“没见哪个侍卫敢跟公主要回东西的。”
“你三月期满,已不是我的侍卫,何必说这自嘲的话?”
“公主现在是我最大的希望,我可不敢让您有丝毫闪失!”
和他边走边说,身后两行脚印瞬间变无,掩埋在飘扬的大雪中。前一会儿还如柳絮般轻舞,这会儿却如湿棉般从天空中重重拍下,砸在身上隐约疼痛,清明的天空渐渐昏暗,感觉离地面越来越近,呼吸越来越促,偶尔雪花飘在脸上,针刺般难受,知道素雪在这一结界用的是巫术。
“外面是锦绣花开,这儿却是飞雪满天。”蓝夜感慨道:“这雪花落在脸上有些疼痛,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将军雪林千年冰封,无人成功闯出过。我与龙海曾到过这儿,每次都是浅尝辄止。像今日这般深入,还是第一次。几位师父曾多次告诫我们不要踏入雪林,否则性命堪忧。你现在若后悔,咱们可以顺原路返回。”
“能与这世间一等一的高手过招,我心里倒是欢喜!”
“这里天空越来越暗,呼吸越来越急,多半是这飞雪的原因。祭门法术巫师篇曾讲过,落雪化水,腐肉无形。这哪是什么飞雪,分明是催人命的毒药啊。”
“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的师父没告诉你怎样破解?”
“巫术是巫老师的强项,你也知他不喜欢我的。”
我“呵呵”一乐:“你这个人倒是有自知之明。我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