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奶奶共乘了一辆八抬大轿,家人收拾了诸多礼物前呼后拥向天师府进发。
大宋的京都设在开封府,和后世的记载没什么出入,定国公府和天师府隔了有三条一人街,曲曲折折地走向近一个时辰一行人才来到天师府的大门前。
门前张天师得到信息后早已候在门前的石阶上,待得太君下轿,赶忙向前稽首打了一个问讯:“无量天尊!汪老太君别来恙,今日屈尊到府,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则个!”
太君手手中拄着虬龙拐杖,龙头向地下点了点:“天师世外高人,老身冒昧前来,携浪儿拜访真人,希望没有打扰到你清修才对。”
“老太君说哪里话来,两府日常互通款曲,向来难分你我,贫道还望太君多造访天师府,岂有叨扰之说,太君着相了,着相了啊!”张天师打着哈哈,脸上堆满了笑容。
我跟在奶奶身后暗暗点头,看来定国公府和天师府的关系向来是极好的了。
家人将礼盒呈上,张天师大手一挥,礼盒竟凭空消失了。
众人好像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仿佛一件极平常之事,可看得我是大为惊奇,百思不得其解。
奶奶回过头来牵我手的时候,知道我从未出过远门,对府外的事不基明了,就耐心地给我作了解释。
我岂是府外,这个时代的一切对我都是未解的。
原来礼物均收进了乾坤袋中。
乾坤袋,顾名思义,内藏乾坤,又名芥子袋,有须弥纳芥子之意。是器师利用空间阵法将大小不等的空间融入可随身携带的器具里,有耳环、手镯、香囊等小玩意,衣帽鞋袜等常用之物,也有兵器乐器书箱等专用工具,大小不等,形态各异。
内空间根据阵法的威力小到几米至数公里不等,有人说咱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也是上古大能打造的一个内空间。
修习内功的人往往花重金从器师手中购买或置换乾坤袋,用以随身携带日常练功所用的药材及金银珠宝、生活必须品等物。
昔日长平之战时,赵国统帅赵括的乾坤袋中所贮存的食物硬是让六十万大军坚持了数月之久,可见一只乾坤袋在关键时候可起到多大的作用,赵括的那只乾坤袋因其战败自杀而不知所终,相传,那是有名的大器师公输般花了上十年时间所制。
历代的天师都精研阵法,在炼器方面的成就斐然,故而朝代更迭都没有谁能动摇天师府的地位,江湖上有传言称:“宁受千般苦,莫惹天师府。”如果有人和天师府作对,任你多大的本事,只要天师府悬赏,不少隐修的老怪物消失了上百年也可能为此现身,以期得到天师府的酬劳,就是天师府许下的一个承诺,也是多少门派和家族梦寐以求的无上保命法宝。
任何时候,任何朝代,任何人对天师府给付财物,都不会得到任何的追究,怕就怕天师府不收的你的东西。
汪老太君是家底丰厚的人,她带来的不仅有稀世珍宝,更有绝品灵药、通灵妖兽,都是天师府不可或缺的炼丹资源,除了感谢多年来天师府对我的悉心治疗外,另有关乎家族未来的联盟协议也会在今天的答谢宴上一并谈妥。
天师府的大门气势恢宏,近三丈高,挑檐有三尺,“天师府”三个斗大的字金粉描就,三个字的上方是一幅镂空的太极图,无风自动,缓缓地旋转着,吸纳着天地灵气不停地输入天师府中,使得整个府院半隐在一团雾气之中。
大门两边蹲坐着一雌一雄两尊避火兽,我原以为是用砂石雕就的,可仔细一看,分明还在呼吸,显是活物。
我开启天眼扫了下,发现天眼竟能看透妖兽的修为,这竟是两只达到了伐骨四重境的妖修,用来守门,可见天师府的底蕴何其深厚!
避火兽比人的感觉敏锐百倍,在我一闪即逝的探测下,两只妖修竟然盯着我看了五分钟,那牛卵似的大眼露出凶光,前爪在铺满青石的地面上刨动,如钢的爪子将石面抓得冒出一股股白烟,石屑四溅。
两只兽齐刷刷地仰头向天,发出一声惊天大吼,震得大地颤动,栖息在门檐上的一只白鹤唳叫一声,如电似地射向远方的高空。
我放眼打量了一下天师府外围,发现隐有防护大阵,只不过无天师府的秘法启动,未运作罢了。
大门里一下子涌出来二十余名身着道袍,年龄不等的道士,有的手提长剑,有的高举令牌,有的拿着拂尘。
当先一人尤显突出,如鹤立鸡群,根本不作道士打扮,倒象一个街头的老乞丐,穿着打了补丁的粗麻布衣衫,浑身油腻,头发胡乱的挽了一个抓髻,用布带缠上,须发皆白,其上沾有少许草屑。手中拿了一根长约尺许的棒棒糖挺身冲在众人前面,两只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口中兀自大叫:“谁敢到我天师府上撒野,当天师府没人吗打扰老子吃糖,是寿星老上吊——嫌命长吗来来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他说得唾沫横飞,摩拳擦掌,揎衣捋袖,指天画地,如泼妇骂街,看着他滑稽的样子,我不禁“卟”的一声音笑出声来。
“是哪里来的野小子嘲笑老子,来来来,与我斗上三百回合,谁不敢战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还没等我接上话,张天师就发话了:“老祖不必生气,此处没有敌情,只是定国公牟府汪老太君带九少爷过府一叙。不知是何原因,避火兽吼了一声,打扰了您的清修,回头奠乾定会派人寻些有趣的玩意给您赔罪!”
我见老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显然他早就清楚没什么事发生,一张脸马上变成一本正经的样子,向奶奶抱拳行礼:“贝多谦见过汪老太君,见过九少爷!”
老太君难得的福了一福:“元凤给老祖请安,多年不见,老祖怕是已达到那个境界了吧”
“侥幸而已!侥幸而已!”贝多谦摆手作谦虚状,挺胸凸肚,抬眼向上,就是一个嘚包儿(傻子)都听得出来话中满是得意。
“是我大宋朝廷之福,是黎民百姓之福,天下可消弥战事无数年啊!”奶奶眼中隐有泪花闪动。
“老太君言重了,我天师府存世数千年,耗费朝廷和百姓钱粮无数,能为hé píng作点贡献,实不能报答万一,份属应当!”张天师语气中透着诚恳,侧身一让,“不要总站在门口,请进大厅叙话。”
众人让奶奶和我先进,在经过贝多谦的身边时,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穿我似的,我听到他口中发出了微不可闻的一声:“咦”
下人们自有天师府的人接待,我和奶奶随着张天师到大厅坐下喝茶的时候,贝老头没有跟进来,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我站起身,给天师作了一揖:“多次得天师眷顾,小子惶恐。天师大恩,浪一直没有机会到天师府当面道谢,此次随奶奶前来,希望没有打扰到天师及府中众人为好!”
“九少爷少年老成,知书达理,定国公府有如此后辈,何愁后继无人。”天师点头肯定后,转向了老太君方向。
老太君听出了话中的用意,对我吩咐道:“浪儿,你不是常说要到天师府中见识见识吗今日机会甚好,你可自由到各处赏玩,奶奶有事和天师商议,就不陪你到处走了。”
我应了一声,走出了大厅,随手将门带上了,我带shàng mén的时候,看到张天师道袍一展,已将客厅下了禁制,将声音与外界隔绝开来。
在我看来,天师下的禁制比起程式来还是差了一点,由于没有危险,我也没有偷听的必要了,我沿着通向后院的长廊,边走边观察天师府内的建筑和设置。
转过一个拐角,我被向我对直冲来的一只狗熊吓了一跳,正在考虑是否暴露自己的内功修为保住小命的时候,一声压抑的笑声传进了我的耳朵,我听得出来,那是贝老头独特的声音。
我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说来也是好笑,在一点儿危险面前怎么就乱了方寸,连基本的思维判断都忘掉了,撇开我开了天眼不说,天师府是什么样的存在,基本上代表了大宋朝最高级别的防护力量,就是皇宫与其相比,在很多方面都要逊色。
看到我对此毫无反应,贝老头失去了耐心,身体一震,将真身从幻化成的狗熊身体里显露出来,哪里还有狗熊的影子,分明就是贝老头搞的恶作剧。
他围着我转了三圈,停下来站在我的面前,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盯着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持续了十多秒种,突然暴发出了一声大笑:“妙极!妙极!真是传说中的天绝脉,竟然通过了六龄关,还续上了经脉,就我所知,天绝脉体质,要么是际遇逆天之辈,要么就是背时背运沦为嘚包儿,看你智力正常,应该是鸿运当头之人,只要渡过十六龄,必会成为千古一帝,当今大宋天下皇运正隆,真是不敢想象世间会并存二帝呀罢了,罢了,管他日后如何发展,现在我还是来考考你。”
他叽叽咕咕说了一大堆话,话中的内容超出了我的认知,不过,他说的要考考我的话我还是听明白了。
想我两世为人,前世处于知识爆发的年代,脑中电脑苾片中贮存的资料何止亿万,这几个月来,跟着程式学习课业,他曾说过我可以轻松应付任何kǎo shì,现在不是正好可以测试一下自己的学习成果吗
想到这里,我的眼中充满了六岁小孩的童真,用稚嫩的声音回答:“贝老先生啊!幸亏你及时赶到,驱走了那只凶猛的狗熊,不然我现在就成了它的腹中之物了。你说的考考我的事情,绝不推托。教授我的程式先生说过,要虚心接受长辈的教诲,您能赐教,是小子的福分。”
“想不到你人小小年纪,说话还是一套一套的,在礼节上也做得比别的同龄人不知强了多少,就不知我提的问题你能否答得上来”
“但提无妨。”我运起神识,将大脑中的电脑打开,分出一缕意识将在程式处学来的东西也在脑中快速地过了一遍。
“三个问题,只要你答对两个,咱家就认你是兄弟,如果一个都答不上来,那就趁早滚蛋,你奶奶前来商量的事也到此为止!”贝老头竟然将两府联盟的事和他考校我的结果掺和到了一块,让我对天师府对待定国公府的态度产生了怀疑,看来天师府根本就没有把定国公府放在眼中,可为什么天师和奶奶还郑重其事的进行搓商会谈呢
贝老头拉着我靠着一处墙根席地而坐,伸出右手的食指,正待开言,看到上面还粘有少许糖,先伸入口中吮了一下,再开口说了话:“第一个问题,请仔细听题:
一百馒头一百僧,
大僧三个更无争,
小僧三个分一个,
大小和尚各几丁”
听这熟悉的台词,加上他搞笑的行头,整个一宋代版本山大叔。
我微加思索,在心中列好方程,马上有了dá àn,期期艾艾地答道:“大和尚二十五人,小和尚七十五人,可对”
贝老头闻言大吃一惊,他昔日从术数大师处接受这个问题考验的时候,可是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想到简便方法用算盘和蓍草将结果给出,当时大师对其赞赏有加,称赞他是术数界的四大奇才之一。
见我仅用心算就将正确结果得出,没有用到其他的计算工具,他心里认为我可能是事先知道题目和dá àn,赶紧将第二个问题提出:
“远看巍巍塔七层,
红灯点点倍加明,
共灯三百八十一,
请问尖头几盏灯”
我在上小学的时候文化大革命结束,世纪伟人邓公主导下的改革开放业已进行,算盘作为落后的计算辅助工具被束之高阁,小到计算器大到计算机已经逐渐走进普通民众之中,尊师重教被赋予了新的高度,扫盲运动和义务教育已让国民的文化素质得到了显著的提升,可以说,他提的问题如果翻译成白话文,连小学三年级的学生都可以顺利解答。
虽然看着是一个六岁孩子,可我是正规的现代顶级大学毕业,虽然学的是文科,可在高中的时候,数学也是实打实的好好学过,如把平面几何、微积分、矩阵等讲出来,吓也要把这个千年前的术数奇才吓死。
“二十四。”这次dá àn来得更快,说话也不再迟疑了,因为我发现他没有察觉到我与这个时代的人有什么不同。
只见贝老头大大地后撤一步,拿出了周星驰的招牌动作:“哟嗬!这他妈还要不要人活了,你小子简直就是奇才中的奇才、明珠中的明珠,让我眼前一亮,佩服得五体投地!”
“九百九十九文钱,
及时梨果买一千,
一十一文梨九个,
七枚果子四文钱。
梨果多少价几何?”
他口吐枇杷,有点站不住了。
“梨有六百伍拾七个,共八百另三文钱,果有三百四十三个,共一百九十六文钱。”我马上给出了dá àn。
“扑通”一声,他扑倒在了地上,呆呆地看着我,眼睛睁如鸡卵,呼吸急促。
真的,他和避火兽一样,他们的眼睛只能用卵来形容,圆且大劲鼓鼓的。
我双手背在身后,俯下身子盯住他,显得满不在乎,尽量用平缓的语调开口:“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出两道题目供您老娱乐。”
我扫视一眼,看到天师府后院靠近一片缓坡,视野广阔,有道童在割草,亦有牛群散落在其中放牧。
“一些割草的道童在两块草地上割草,大草地的面积比小草地大一倍。上半天,全体割草道童都在大草地上割草。下午他们对半分开,一半人留在大草地上,傍晚时把剩下的草割玩;另一半人到小草地上去割草,到傍晚时还剩下一小块没割玩。这一小块地上的草第二天由一个道童割完。假定每半天的劳动时间相等,每个道童的工作效率也相同。问共有多少割草道童?”我提出了第一个问题,“重要的事情连说三遍,用笔记仔细了!”
他在我提出问题的第二遍,从乾坤袋里取出了笔墨纸砚、算盘蓍草、长短木棍,摆在身前的地下,占了一大堆地方。
等到晌午到来,天师府的人来寻我吃中饭的时候,地下的青石上到处摆满了他演算dá àn的物件。来寻人吃饭的中年道人好不容易挤进了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中间,发现老祖在五个天师府术数大师的协助下满头大汗地计算着什么,围着的一圈人少说也有两百人,竟只听得到算珠拔动的声音。
“九少爷,我找你找得好苦,天师唤你到餐厅大堂用膳!”声音不大,可落在贝老头的耳中不啻惊雷。
“啪”的一声,他手中的算盘掉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一记大耳刮子已印在了道人的脸上。
“嗵嗵嗵~~~”一阵脚尖乱踢的声音响起,竟连五个大师也上前对着倒地的道人一顿猛踹。
围着的弟子一看形势不对,也不敢劝阻,有机灵的早去将天师请了过来。
一起过来的还有汪老太君。
人群自动的闪开了一条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