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很远距离,杏花发现她曾经熟悉的房子没了踪影,虽说早已知道,可她还是免不了难过伤心。那拆掉的房子对她而言,确实拥有太多太美的儿时记忆。
恍恍惚惚间,她仿佛又看到卢尚飞,一个小光头叉开腿坐在门口,而她头上扎条小辫子,横着身子向下趴在旁边破破烂烂的长凳上,向天空高高翘起两个光脚丫,一晃一摇摆没个消停。她嘴里不知羞扯开喉咙喊:“尚飞哥,我这个肚子现在好饿的,你去帮我摘几个李子来吃好不?”
“李子都还没有熟透,要等几天才能摘来吃。”卢尚飞应答着,对杏花肚子饿的事情无动于衷。
这时刻,他低着头依旧坐在门口,手拿砍柴刀正忙碌着在修理他快要做好的木shǒu qiāng,时不时还要拿起来,眯起眼睛对准房前载的几棵桔子树胡乱瞄下,嘴里面紧跟着是些“啪啪啪”的枪响声,自个儿高兴其乐融融。
转过头去,她嘟嘟嘴不满意,一下离开长凳爬起来,几步跑过去夺过卢尚飞手里拿的木shǒu qiāng,“一天就弄这破玩意儿,你媳妇我今天肚子饿了,你难道不知道要心疼下么?”
两个眉头不觉间皱了起来,卢尚飞满脸不高兴,他不认可杏花的话,竭力为他自己做辩护,“我刚刚不是给你烤过两个红薯吗?你嫌不好吃不吃,这事不能责怪我的。”
末了,他又满是委屈的冲杏花补充句,“偏偏憋住公牛下儿,纯粹欺负人。”
“我憋住公牛下儿?我欺负人?”杏花生气发火,一下把手里面卢尚飞刚做的木shǒu qiāng丢到地坝去,“李子早已长大,你偏偏硬要讲没熟透,你就是舍不得摘下来给我吃。”
“我去帮你摘,我现在就去帮你摘。”卢尚飞凶下杏花,不管杏花转身就往屋后载的那几棵李子树走。
可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儿,一前一后刚跑到屋后面载的那几棵李子树树下,卢尚飞还没有来得及爬上李子树摘李子,郎大爷与吴奶奶就从自家地里返回来,背上都背着从地里挖起来的马铃薯。
卢尚飞与杏花都害怕发现后挨骂,立马藏进旁边坡坎底下。
杏花怪罪卢尚飞,她两只手胡乱推卢尚飞,“今天都是你害的,要是早些答应摘李子,哪会弄成这样子?”
“都没熟,还惦记呢!留着以后再吃不是更加好吗?”卢尚飞扯开杏花的手,挪两步不要挨着杏花。
杏花板着脸不高兴,“尚飞哥,我发现你对我越来越不好了,我长大以后不跟你生小孩子。”
**裸的威胁,卢尚飞耳朵听不懂似的,他反而是个不客气要横加指责,“你老是爱吃不熟透的东西,你到时候想生小孩子,只怕生不出来,那时候没后悔药的。”
“生不出来?”杏花涨红了脸是个据理力争,“我偷偷问过我妈的,我妈说将来等我真正长大,只要我愿意就可以生出漂亮的小孩子,不信等着瞧,千万不要怪我到时候打你的嘴巴。”
……
这时,一阵凉爽的风从村那头吹过来。
杏花抿嘴是个无声的笑了,为她曾经拥有的青涩过去,也为她马上能见到的卢尚飞。
不知不觉的又加快脚步往前面疾走,她看到原先建房子的那位置,现如今取而代之的却是块空地,重新刚刚平整过的空地。一边乱丢着从后山森林中砍下来的棍棍棒棒,一边是整整齐齐垒起的砖头、水泥及钢筋,还有工匠们下班离去前放在此地的各种工具……
旁边不远处,在房屋地基的外面,一个用湿木头撑起的窝棚特别显眼,顶上盖了塑料薄膜,四周围用几块红木板遮挡着。她走进了查看,里面搭的是床铺,有被子,有枕头,还有几件刚洗过没穿的衣服裤子。
只不过,在那张床铺的前面,一些空余的地方,杂七杂八到处堆满叫不出名的小东小西,让原本就不算宽的窝棚,瞬息间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多余之地。
令她最没办法接受的,反而是窝棚左边不太显眼的角落,几块砖头随意搭的灶,一锑锅被烟熏黑黑的……
一时间里,她感觉她整个鼻子里酸酸的,心口堵得慌有些想要流泪。这就是尚飞哥现在拥有的真实生活?天上下雨刮风怎么办呢?在露天坝里生火煮饭行得通吗?
在纠结的心底下,她不忍看自己询问着自己,没dá àn,两个眼睛就到处寻找卢尚飞,又始终找不到卢尚飞的人影儿。她不由得又要问自己,眼看天都黑了下来,尚飞哥这是跑哪里去了吗?又不是机器做的,不分白日昼夜拼命干活,几下把自己身体累垮掉,还想不想关心你的人好好活下去……
不由自主生起气来,她张口想要咒骂卢尚飞的人,耳朵里就听到从远处走来的脚步声。她条件反射似的赶忙随那脚步声转身去,视线那头立马出现个肩扛湿木头的卢尚飞,浑身上下脏脏的,一头黑发全是些臭汗水,而那臭汗水流过脸,流过脖子,流过背脊胸膛,再顺着身体向下涌动。
卢尚飞整个人都湿漉漉的,恰像刚从河水里捞起来似的。
在老远处站立着的杏花,她眼里顿时噙满了泪,嘴里不受控制喊了声,“尚飞哥!”
也是这个时间,她两条腿似乎插上了翅膀,立马飞也似的向卢尚飞疯跑去。
那曾经伤心欲绝痛过五年的单相思,掺杂无数郁郁寡欢的泪水,这时有了生命,像雨后春笋疯狂生长。
卢尚飞模样依旧是个心静如水,他听到杏花的喊声,一呆愣,两三秒钟,又扛着湿木头继续走。
可在他内心深处突然间多出个人影儿,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儿,身穿白色暗花体恤衫、黑ding字裤,一头长长的秀发披散在脑后,婀娜的身段犹如莲花出水般美丽妖娆,并在这夕阳过去的现在,向他快速跑来,蹦蹦跳跳迈动的步伐,轻盈中是魂牵梦绕般的少女之心,一朵天那边漂浮着的云……
一颗心不知怎么搞的,顷刻间像被针扎似的,他感到有些莫名的痛,曾经的美人儿,现在又该属于谁呢?
很快,杏花满怀欣喜跑到卢尚飞跟前去,只是先前的迫不及待与兴奋瞬间里又变成不满来,“尚飞哥,我刚刚喊你的人,你今天怎么搞起的对我没个反应呢?”
确实没说错,在她脑海深处对卢尚飞拥有的诸多记忆,卢尚飞对她的表现不应该是今天这副样子,简直把她当了空气。她不由得要在心底下暗地里寻思,你还是我曾经的尚飞哥吗?
卢尚飞没有理会杏花的反应,一下把肩头湿木头丢落在地,再拿手揩揩脸庞汗水。他笑,“我扛着木料,我对你能有啥反应嘛!反正你看到我的人,而我也知道你读书回来了。”
“都有五年没见过面,你心里难道不为我的出现激动吗?”
“我有啥好激动的,我知道你在读书,你迟早都会返回家里来的嘛!都是早已预料到的事情。”
“懒得和你说。”杏花张开双臂,紧跟着闭上两只漂亮的大眼睛,“尚飞哥,你过来,我们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