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Runner逃亡者》 第七章 大成

    我抓起自己最后那把不结实的小椅子，抓着椅腿用椅背想把食人魔给顶开，但是在椅背接触它之后，我发现自己一身的力气居然都使不出来，仿佛撞到了一堵墙一样，反而让我后退了几步，后背狠狠地撞在墙上。要说我的力气已经够大的了，但是在这食人魔面前我似乎就是一个几岁的小孩一般没有反抗能力。

    食人魔抓住凳子往旁边一扔，现在赤手空拳的我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看来我在劫难逃了，对不起了爸爸妈妈，儿子可能不能尽孝了。对不起了小北，我们看来只能来世在一起了，对不起了大成，你只能自己逃出去了，答应你的事情我也办不到了。像是电光火石一般闪过无数个念头后，准备闭上了眼睛的我迎接死亡的到来。

    突然眼前食人魔的脖子上绕过来一件衣服，衣服两端被人用力往后拽去，食人魔失去平衡向后重重倒下！光着膀子的大成像神仙一样喘着气站在我对面，接着他几乎发狂一样把旁边的沉重的货架连着商品一起砸向食人魔！

    这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已经吓傻了的我完全反应不过来。

    “还愣着干嘛呢？还不赶紧出来啊！”大成吼道。我回过神来马上跳过货架跟着大成跑出了店外，他接着把店的玻璃门重重关上。转危为安的感觉让我一下子放松下来，我们像瘫了一般坐在店外面的地上。大成靠着门喘着粗气，本来有些黝黑的小脸现在变得唰白。

    我回头看了一眼，架子底下的咬人魔貌好像还活着，货架一动一动地，不过那个木头做的货架那么沉，我想即使他力气再大也短时间内出不来了。

    “好兄弟，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来救我，我刚才差点就见阎王去了。”我拍着大成的后背，心里十分感激。

    “我刚才在那边还想，这大哥不就是拿串钥匙门，怎么磨叽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等了半天怕你出事就跑回来看看，幸亏我回来了吧？”大成哈哈地笑着。

    “不过你刚才的力气真大啊，一件衣服就能让那个东西摔地下了，我劲儿那么大跟它比都跟孩子一样。”

    “哥你听说过吗，人在危难和特别着急的情况下会爆发出非常大的力量的！”大成光着膀子秀着肌肉。

    不过他胳膊上那个口子还是没有愈合的样子，看样子还有点发炎，肿的厉害。

    “你这个伤口怎么还没愈合啊？”

    “大概我血凝比较差？不过这里真的有点痒。”他说着还挠了挠。

    我俩坐了一会，感觉屁股有点凉的我单手撑地迅速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想要拉起还在挠着胳膊的大成一起准备走，却突然发现他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站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是食人魔！

    我脑袋嗡了一下，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水！

    “大成！你快给我起来！”，我的第一反应是大喊，同时手伸过去想把他拽过来！

    还没反应过来的大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歪着头那坐着呆呆地看我，几乎是同时，后面那个人也迅速咬上了他的喉咙！

    “啊啊啊啊啊！！！”

    大成的惨叫声响彻了本来寂静的商场！！

    脖子上的血同时一起喷出，像雨一般的血喷射到我的身上。

    大脑一片空白，我瘫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而那个刚才看到的“人”，似乎是炫耀着一样站在那里，嘴里咀嚼着本属于大成脖子上的一部分。他同时也被大成的鲜血淋了一身。

    此时刚才还和我谈笑风生的大成睁着眼睛缓缓地躺倒在地上。

    我的朋友的生命渐渐在我眼前消逝，瘫坐在地的我心中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点燃了！

    “我去你妈的啊啊啊啊！！！”愤怒达到了极点，战胜了恐惧，也不知道从哪里涌出的力量，我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向了那个食人魔，它像纸片一样飞了出去！

    “东。。。哥。。。”

    像是蚊子一般的声音，呼唤着我回到了现实。我想用手捂住他的伤口，但是血不断的从手中流下，滴落在地面上。我用手臂将大成抱起，他脖子那里已经血肉模糊。

    “大成！大成！刘成！你他妈给我起来啊！”眼泪模糊了双眼，我不禁怒吼着。

    大成很虚弱，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呼吸的声音也变得急促。突然他睁大了眼睛，用手捂着自己的脖子，仿佛不相信这一切一样。

    他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哥，我……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有救吧！我还想……我还想出去……出去以后，我还要从家里……独立出去，再也不用看我大哥和爸妈的脸色……而且……出去之后你还得让……让嫂子给我介绍……介绍个女朋友呢……”

    “好！我答应你！咱们一会就出去，出去以后……”我发现自己的泪水止不住的流出，“出去以后，我一定让你嫂子给你找个漂亮的女生……”

    我看到大成的嘴向上翘了翘，他脖子上的血洞还在向流水一样流着血。

    “哥……我兜里，兜里有烟，你给我点上吧……”大成意识已经模糊了，我看到他的眼睛也慢慢的要闭上眼神也慢慢没有了神采。

    我从他的兜里掏出打火机和刚才从超市里拿出的那包烟。抽出来把烟放在他的嘴上，点着火，大成好像用最后的一点力气使劲吸了一口，烟雾从他嘴里喷出，上升到我的脸上，他傻傻地笑了一下，烟从嘴边滑落，跌落在血泊之中，熄灭了。

    刘成死了。

    刘成死了！！！

    头嗡嗡响着，我仍然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而此时，我身后又传来了食人魔那让人作呕的喘息声！我转身看到，那个万恶的东西爬着还想再往我这边移动，毫无表情的脸好像嘲笑我们一般。

    “我要杀了你！！！”我像发狂了一样，怒火燃尽了我仅剩的理智，此时此刻只想为已经倒在地上来的大成报仇！

    我疯了一样跑过去用脚用力踹向趴在地上的食人魔，接连不断愤怒的脚踢让他那本应是头部的地方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一下，两下，愤怒的我不断发泄着。

    接着我又倒着抄起放在店门边的灭火器，大叫着用力将它砸向已经趴在地上起不来的食人魔的脑袋上！沉重的金属碰在他的脑壳，发出了像砸烂西瓜一样的声音，白色的脑浆流了出来，我又不解恨，用力砸了几下，那里已经变得无比稀烂，它抽搐了两下就彻底不动了。

    我疯狂喘着气，灭火器从手里滑落到地上，金属和瓷砖撞击的声音有些刺耳。眼前一片模糊，泪水依然不断从眼眶里流出，仿佛要流干一辈子的泪水一样。认识大成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还记得他和我聊天时叼着烟的傻样，还记得昨天在仓库里他对我说过的那些掏心窝子的话，我多么希望大成还能从我后面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再叫我一声“东哥？”

    大成的安详的在那里躺着，身下已经是一片血泊，我盯着他的脸，呆立着不动，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亲近的人的生命在我面前消逝，爷爷和奶奶去世的时候我都在身边陪着，记得他们去世的时候都是说着说着就不动了，脸上挂着微笑。

    我曾经觉得自己能够坦然面对人的死亡，但是大成却是因为我而死的，这让我根本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我的记性能好一些，或者说，如果刚才他没有来，躺在这里的应该是我才对。

    店里的食人魔还在货架底下蠢蠢欲动，我搬过来超市门口的隔离桩，用上面的松紧布条把店的门把手缠了很多条，这样里面的怪物怎么样也应该不会打扰到大成的安宁了吧。

    没有勇气再回头看大成一眼，无尽的悔恨的感觉充斥着脑海，要不是我忘了钥匙非要回来取，要不是他担心我跑回来为了救我的话，他还在天台吃着面包，或者已经在楼下等着我，或者琢磨着怎么和他父母说独立的事……

    大脑一片空白，不断自责的我低着头，机械地向前走着，不知道怎么的，回过神的我居然走上了天台。

    外面的温度已经上来了，闷热的空气包围着我，不远处天井边上的面包袋扎眼的扔在那里，旁边还有一个晃眼的像镜子一样的东西，走近才发现，是大成的shǒu jī。

    黑色的shǒu jī随意的被扔在一边，它的屏幕被太阳晒得发烫，已经完全没有电了。我把它握在手中，低着头，透过天井的玻璃可以模模糊糊的看到店门口，它的主人还静静躺在那里，再也不能回来了。我的泪水再一次地流了下来，滴在手中的shǒu jī上，不停流淌。

    大成的血印在我的衣服上，在阳光下逐渐变成深褐色。

    我走到那个生锈的铁梯子旁边，这里原本应该是我们两个人一起逃生的通道，此时却只有我站在这里。

    我再次回头看看身后的天台，然后将大成的shǒu jī放在梯子旁边，接着扶着生锈的扶手，扶着墙体一步一步向下小心的挪动着自己的脚步。远处的烟雾，qì chē的长鸣和碰撞声，以及近处人们的喊叫此刻仿佛对我没有影响，我此刻只是专注地下着楼梯。

    梯子生锈的踏板在我每一步的压力下发出着要命的shēn yín声，感觉哪步万一没有踩好，我都能从这几十米的高空中坠落。仿佛经过了一世纪的时间，我走下最后一节楼梯，双脚终于踏到了坚实的地面上。

    这里从上面看的时候就是一个像放置旧纸箱和废旧仪器的小广场，在地面上才看到原来有一个门可以通到商场里面，门上挂了一把锈得不成样子的锁，看样子也废弃了多年，而我现在也并不想再进去了。

    四周都是墙，其中三面都是靠着大楼，唯一的出口是个大概两米多高的围墙。它原来可能是一扇大门，因为那里的砖像是刚砌了没多久的样子，显得很新。我蹦着也抓不到墙头，估计这么直接想爬上去估计很难。

    试了一下想利用快跑蹬墙上去，结果貌似不行，墙比想象中要高很多，我决定还是想想别的办法。

    这里堆砌的东西之中，我翻了翻倒在地上的各种垃圾，发现几乎没有什么能用的。那些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破机器我也搬不动，那么，用纸箱如何呢？

    虽然纸箱根本就没有完整的，不过把他们弄扁然后踩着如何？花了不少时间，我把所有能找到的纸箱都踩扁了，靠着墙一张一张地摞在一起，差不多半米高，用手晃了晃，还算结实，踩在上面有些晃晃悠悠的，深蹲了一下，双腿用力往上一窜，两只胳膊紧紧地都夹住了墙，双脚蹬墙梯，腰再一用力，我终于把右腿架在了墙上。接着是用双手撑着墙头慢慢用力撑起胳膊，然后将另一条腿也窜上来，终于整个人都骑在了墙上。

    墙的另外一边是一条有些阴森的小胡同，墙这里就是这条死胡同的尽头，商场和隔壁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大楼夹着形成了这条胡同，向远方望去，胡同的最前方好像是商场hòu mén的方向。

    歇了一会，该从这上面翻到外面了。我发现这个墙的外边比里面其实还要高一些，决定还是按我小时候fān qiáng的笨方法下去。我先把双腿放下，胳膊撑着墙头，然后整个身子都垂在墙外，慢慢用手指代替胳膊，最后扒着墙边的手指放松让身体下坠，放开双手同时沉重的双腿顿在地上，重心不稳的我摔了个屁墩儿，不管怎样，我终于到达了墙外。

    是的，隔了一天，我终于从这个噩梦般的地方逃脱出来。

    本来，大成应该在我旁边一边笑着，一边抽着烟站在这里，但是胡同里的只有我一个人。

    自责和悔恨顿时再次充斥着我的心，再次回头看了看商场，决定不让大成白白牺牲。

    大成，等所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一定会再次回来，把你好好安葬。

    大成，我这条命是我的，也是你的，我一辈子都记得你这个朋友。

    我在心中默念，向胡同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