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墨尘看着手中的地图,笑道:
“来福镇,我又回来了。”
若是按照地图上的标志走,只要半年左右的时间就可以到达明崖派,但是墨尘却绕道来到了来福镇。
两匹马载着四人,墨尘看着在不远处有着依稀轮廓的小镇,一种欣喜之感油然而生。
“一晃数年,不知道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墨尘感慨,当初与黄道子离开来福镇,一走就是十年,也不知道现在的来福镇有何变化。
没多久,墨尘等人便来到了来福镇前。
与离开来福镇时相比,现在的来福镇看起来与以前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同样的路径,同样的店铺,让墨尘无比的怀念曾经在这里生活的种种。
“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在这个小镇中有一些事情要办。”墨尘对三人笑道。
何凝雪与王腾、王仁都不知道来福镇是墨尘的故乡,都以为墨尘说的事情非常重要,都郑重的点头。
“是很重要的事情吗?”何凝雪问道。
“唔算是重要吧。”墨尘思索了一会后,这般回答。
回到故乡,看看过往的风土人情,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确实很重要。
离开三人后,墨尘走在这又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不由一阵感慨。
一走十年,曾经的小孩都已长大,曾经的同龄人大多数甚至都已经结婚生子,而他却走上了一个与他们完全不同的道路。
不知不觉,墨尘来到了以前在来福镇工作的地方,王家老字号面店。
看着现在的王家老字号面店,墨尘惊讶,因为现在这里已经不能再称之为面店,而是该称为王家客栈。
还没走进客栈,就可以看到许多人在这里进出,而走进客栈后,则可以看到有好几个伙计在端着小菜往一些客人走去。
往柜台看去,墨尘不禁微微一笑,果不其然,这里的掌柜仍然是王大婶。
“呀,这位公子,新面孔啊,是外地人吗,请问你需要什么?”
见到墨尘来到柜台前,王大婶变得非常的热情,但她明显已经忘了墨尘。
“王掌柜,还记得我是谁吗?”墨尘笑道。
王大婶为之一怔,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听到墨尘的话语后开始仔细端详,但始终都没有想起他。
墨尘哑然,这十年下来他的变化可是非常大,认不出他也是非常的正常。
“王大婶,我是墨尘啊,你难道忘了十年前在你店里工作的小孩了吗?”墨尘明白自己在不解释,王大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出自己,便开口说道。
“墨尘、墨尘?”王大婶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低声喃喃,而后大惊道:
“你真是墨尘?你回来了!?”
虽然十年未见,但若与她记忆中的模糊影像相结合,便发现这个男子确实和十年前的墨尘有着相似之处。
“王大婶,你终于想起我了,没错,我是墨尘,我回来了。”墨尘再次笑道,若说整个来福镇谁与他最熟悉,那便是王大婶与林安。
但随后王大婶的举动却让墨尘无法理解。
“小李,这里你先暂时由你来管理,我先走了。”王大婶对着不远处的一个伙计喊道。
“啊?可是掌柜,我”
还没等小李讲话说完,王大婶便拉着墨尘往后院走去。
“王大婶,你这是?”墨尘疑惑,不知道王大婶将他拉到后院是为了什么。
王大婶打量着墨尘,感慨道:
“十年没见,你这小子倒是越长越俊俏了,瞧你现在穿的这些衣服,看来这几年生活过得挺滋润的啊!”
“哈哈,王大婶你这可真是过奖了,不过王大婶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墨尘大笑,然后疑惑的问道。
“哎呦,这事我本来都想要准备烂在肚子里的,但见到你回来,看来我也不得不说了。”王大婶回答。
这让墨尘更加的疑惑了,问道:
“到底是什么事?”
“就在两年前,一个衣袍华贵的男人来这里找过你,虽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你,但听说他要找的是姓墨的人,镇上姓墨的也就你一个,那八成就是你了,希望这对你有所帮助。”王大婶一边回忆一边答道。
“一个穿着华贵衣袍的男人来找过我?”墨尘疑惑,他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结交过这种人。
“王大婶,多谢相告。”墨尘拍了拍王大婶的肩旁,回答道。
“娘这人是谁啊?”突然,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从一旁走来,疑惑的看着墨尘与王大婶,说道。
墨尘知道她是谁,她是王大婶唯一的一个孩子,叫做王小琳,他曾经在王大婶那工作时见过几次,总是吵着要和他玩,虽然那时她只有五岁,但能叫王大婶为娘的也就她一个了。
与王大婶粗矿的身材不同,王小琳则是身材纤细,看起来有几分瘦弱。
“小琳,这是十年前在我们店铺里工作的墨尘小哥,你还记得吗?”王大婶对王小琳笑道,与对待客人时的笑容不同,这时王大婶的笑容中充满了慈爱。
“你是墨尘哥!?”王小琳很惊讶,没想到一走十年的墨尘竟然回来了,同时惊讶墨尘的变化之大,却忘记了自己的变化与十年前相比同样是很大。
“是我,小琳,好久不见啊。”墨尘笑道。
“墨尘哥,外面的世界好不好玩!是不是有很多有趣的东西!”确认面前的人的确是墨尘后,王小琳便开始问个不停,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不急,我慢慢跟你讲。”墨尘微笑道。
听着墨尘对外面世界的讲述,王小琳的眼睛便是越来越亮,王大婶也是在一旁倾听。
当然,墨尘并没有将与修炼有关的事情说出来,只是告诉了她们关于禹明城与禹孝城内的一些事情与景色。
“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吗,好想去一趟啊!”王小琳兴奋的说道。
“女孩家就要有女孩家的样子,像你这样的算什么话,你可别听墨尘这小子说的多好听,那都只是表象,外面的世界可没他说得那么好!”王大婶直接向王小琳泼冷水,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不愿意让她远走他方。
“娘,我只是说说而已嘛,再说了,我身子这么弱,也不可能去得了其他地方。”王小琳委屈道。
“好了好了,王大婶,这时就这样算了吧,对了,林安呢,我怎么一直都没看到他?”墨尘摆手苦笑,并疑惑当年与他一起在王大婶这里工作的林安为何一直没有出现。
“林安那小子啊。”王大婶回想了一会当时的情景,说道:
“当时那个男人发现你不在这里之后,显得非常的失望,然后就让林安带着他去看你以前住的那间破屋子了,之后不知怎的,林安那家伙竟然跟我说要离开来福镇到外面去,到现在也是了无音讯,对了,那个男人听到你爷爷去世的消息后,显得十分消沉呢。”
听到这里,墨尘更加疑惑了,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对他的事情这么上心?为何之后林安离开了来福镇?而且为何那个男人听到爷爷去世的消息会感到伤心?
一个又一个疑问浮现在墨尘的脑中,无论他如何思考,他始终无法得出一个结论。
最后墨尘轻叹,无论那人是敌是友,既然在找他,那终有一天便会相见,到时dá àn便自然分晓。
“这样么,谢谢啦,王大婶,我先走了。”墨尘笑道,他很庆幸自己来拜访了王大婶,不然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有这件事。
“啊,墨尘哥,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王小琳时隔十年才再次见到墨尘,有些不舍,同时她有一种预感,墨尘这一次离开,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王大婶也是希望墨尘能在这里住宿一天。
“抱歉,小琳、王大婶,我此次特意绕过原来的行程来这里的,就是想再见见你们,现在我的目的也达到了,是时候要走了。”墨尘摇头轻叹。
“墨尘哥”
“小琳,你也别为难墨尘了,他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让他留下来不就耽误他了吗?”王大婶对王小琳说道。
“你也别难过,等我下次回来,一定陪你玩个痛快,好了,我也该走了,记得要听王大婶的话,别让大婶操心啊。”墨尘安慰并叮嘱道,随后便离开了这里,但就连他都不知道,等他下次回到来福镇,究竟是多少年以后。
离开王大婶那里后,墨尘游走在来福镇的各个地方,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他以前所居住的地方。
墨尘确信自己的方向没有走错,但他看着眼前一间又一间的房屋,不禁苦笑。
他以前所居住的地方已经被拆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的房屋与新的住户。
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墨尘离开了这里,向来福镇外走去。
墨尘一路上没有动用任何法力,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行走着。
最终,他来到一个墓碑前,十年来,这里树木已经是比以前更加的粗壮,而墓碑周围的花草也是变得极为茂盛。
撑开这些花草,墨尘在墓碑上看见了长满了青苔的几个字。
十年的时间,墓碑上的刻字依旧如初。
这么多年,墨文道的尸骨早已腐化,已成为了那些花草的养料。
他没有像从前那样大哭一场,而是默默地看着墓碑与周围的花草,最后一声轻叹。
“时隔十年,尘儿已是一名天行后期的修士了,爷爷,看到如今的尘儿,您会不会为我感到高兴呢?”墨尘眉目低垂,自言自语。
即便已经没有尸骸,墨尘还是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响头。
再次看向墓碑周围的花草,墨尘像是心有所悟,但这种‘悟’却像是随风而走的断线一般,怎么也抓不住。
随后,墨尘便起身离开了这里。
回到福镇,墨尘往何凝雪等人的方向走去,虽然才回到这里没多久,但他事情已经做完,是时候离开了。
走在街道上,看着尚早的天色,墨尘前行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忽然,墨尘看到一个老人在一户人家的门前坐着摇椅,面色安详。
墨尘对这个老人很熟悉,在墨尘小的时候,经常看到这个老人来到他家里与墨尘的爷爷墨文道聊天,可以说是爷爷生前的挚友,若没记错,这个老人的名字叫做俞崇庆。
像是感应到了墨尘目光,俞崇庆也是偏头看向墨尘。
墨尘并不认为俞崇庆还会认得自己,因此继续向前迈步而行。
可事情却出乎墨尘的意料,只听见俞崇庆用他那苍老的声音说道:
“嗯是小墨尘吗?”
墨尘身形一顿,惊讶的看着俞崇庆。
“俞爷爷,都十年过去了,您还认得我?”墨尘走到俞崇庆的身前,疑惑的问道,实在是无法理解,就连王大婶都认不出他,为何这个老人却能认得出他来。
“原来真的是小墨尘啊,哈哈,老家伙我的眼睛不太好,只是看着有点像,随口说说的而已,没想到居然给我猜对了。”俞崇庆的语速很慢,但墨尘很耐心的听了下去。
看着这样的俞崇庆,墨尘有些心痛,他看得出,俞崇庆的大限将至。
“十一年前啊,听到你爷爷的死讯时,我那个是叫一个伤心啊,也没想到小墨尘你在之后的第二年就离开了来福镇,能跟老头我说说你这十年都经历了什么了吗?”
俞崇庆靠在摇椅上,双眼像是一条线,墨尘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睁开眼睛,随后将自己这十年来的所有经历都告诉了俞崇庆。
不知为什么,在这个老rén miàn前,墨尘竟没有一丝想要隐瞒的想法,不仅将关于修炼的事情告诉了他,甚至还有关于墓谷尸海、江材城秘境得到半滴神血的事情也都说了出来。
“没想到这几年来你竟然活得这么辛苦。”俞崇庆倾听着墨尘的述说,不由一声轻叹。
“辛苦?”墨尘一怔,这一路上他从未对此感到过辛苦,在他看来,这都是必要的事情。
“经历了这么多的生死存亡,见识了人心险恶,游历了禹国各地,你有没有一处你认为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像是没有听见墨尘的疑声,俞崇庆缓缓说道。
“家?”墨尘再次怔住,但不由的笑道:
“俞爷爷,如果只是住的地方,对现在的我而言还是很容易办到的,只是我不想这么做罢了。”
“不。”只见俞崇庆摇头,说道:
“居住的地方只能被称作住所,而家,不仅是居住的地方,在那里,还能够感受到温暖。”
墨尘沉默,怔怔的看着俞崇庆,开口道:
“俞爷爷,那对你而言,家是什么?”
“就是这里。”俞崇庆难得的笑道。
“来福镇?”墨尘猜测,但却很快的就被否定。
“不是。”
“您与您家人住着的房子?”墨尘看着俞崇庆身后的房屋,再次问道,与家人在一起生活,应该没有什么比这个还要温暖的了。
“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呢?”墨尘这次真的困惑了,俞崇庆所说的‘家’到底是什么东西,‘就是这里’这句话到底指的是什么?
“就是这里。”俞崇庆再次说道。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墨尘心有所悟的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最后惊讶的看着俞崇庆。
“这里,也能称作是家吗?”墨尘不解,他明白,俞崇庆所说的‘这里’,指的就是现在与他聊天的这个地方,而这里除了他们两人,便没有其他东西。
“无论是否有人在,能让你感到安心、温暖的地方,就是家。”
墨尘看着俞崇庆,不知该说什么。
“心安之地,皆为家”墨尘低语。
又与俞崇庆聊了一会后,墨尘轻轻鞠躬,然后离开了这里。
墨尘默默的走在街道上,不断思考着俞崇庆老人对他所说的话,不禁感叹道:
“俞爷爷,你是一个正在不断燃烧着的书阁!”
他从俞崇庆老人那里领悟到了许多他这个年龄段不可能领悟到的东西,这让他深受触动,明白了此行不虚。
“墨大哥,你去了好久啊!”
看到墨尘从远处走来,何凝雪立马抱怨道。
“哈哈,抱歉啦,好了,该做的事情也都做完了,我们走吧。”墨尘大笑道。
四人越走越远,忽然,墨尘回头看向几乎已经看不见的来福镇,低语喃喃:
“若是哪天累了,就回到这里隐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