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音场?行话里这不是叫阵法吗?
苏半弼丝毫不受卫希月言语影响,正想再与她调笑几句时,平悦公主乘轿而至,两边相见寒暄,卫平祥少不了感慨万千,说到感动处,竟有一丝哽咽。
果然性情中人,苏半弼对这位长辈也是颇有好感,差一点便也改口叫三叔了。
接下来便是一应安顿事宜,卫希洪带着众人穿过一片亭台楼阁,来至一处幽静小院前停下,回身介绍道:“公主多担待,先屈尊暂住此别院,待两月之内,我卫氏新建的几处大宅完工,再请公主乔迁。”
“有劳卫公子费心,那我先替弼儿付下全款预定房产一套,作为靖越候之新府候。芳嫂,取我锦袋过来。”
“公主,你这是……”
卫平祥一脸无奈,有话在口,却是说不出来,他知道这位嫂嫂性子倔强,任谁也劝不动的。
“我皇室中人岂是巧取之辈?靖越候府这点财力还是要有的,各位不用多言,只是卫公子请记得,日后吴川靖越候府的房契,要交到我手上,免得他一时纨绔发作,又与几年前一般,想拿出来变卖。”
众人皆是一笑,使得苏半弼瞬时难堪至极,双颊羞红。
平悦公主说话时,目光一直也没离开过轮椅上的卫希月,自初一见面起,便是频频上下打量,旋即她右手一摊,接过芳嫂递上来的一个锦绣袋子,单手提着便朝卫希月走去。
“这笔款项付给卫二xiǎo jiě,也算妥当吧?”
一众卫氏族人点头称是,本来玉泽西乐队的财务也是卫希月在管理,她收款最合适。
“那好,二xiǎo jiě,请收全款,弼儿!你过来提着袋子。”
平悦公主言罢,便将那锦袋递给飞速闪过来的苏半弼,她缓缓解袋伸手,拿出一小巧盒子,刚一打开盖子,便有一道白芒闪起,拿手一碰,方才消去,一股股浑厚纯粹的乐感波动瞬时全场散开。
众人惊奇一望,只见里面是一个雪白色的玉镯,玉色沁人,通体无一丝瑕疵,华光内敛,盈盈在内闪动。
“此乃凝霜雪,最配你了。”
平悦公主平淡说道,同时探手抓住卫希月右手,根本不容她反应,用力一套,那玉镯凝霜雪,便戴在了卫希月手腕上。
卫希月一时都呆住了,她没有料到平悦公主竟会以如此方式来付款,当场便想抽手回来,但右手却被死死抓住,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把目光投向身边的嫡亲大哥,却发现这亲哥正忙着与那远房三叔吸冷气,无暇解围。
此刻的苏半弼已经快要被感动哭了,母爱滔天,何以为报?
平悦公主见卫希月还不太顺从,于是摆出公主仪态来,身边的人哪敢上前阻拦?而谁又想上前去?
她将盒子塞到卫希月怀中,旋即又伸手入袋,再次拿出一精美盒子,打开,还是一玉镯,湛蓝中又透点青白色,此刻精光更甚,直照人脸。
“此乃语花月,还是最配你。”
话音一落,便又要往上套,卫希月轻声呼疼,摆动身子想要挣脱,无奈手腕之上那边力道奇大,自己又不敢妄动乐感,试了几次,还是没能挣脱,已然双镯上手。
立时双镯配齐,一白一蓝,华光流转,天下间能挡得此连件手镯的女子,怕是早已超然封圣了,是以,卫希月左右为难。
卫平祥一见这平悦公主伸手还要往袋子里掏,暗道不好,再掏让她得两件,今日必要成亲!这侄女怕是不能留住了,这是在下聘礼啊!
这嫂子,气概完全不减当年!
“公主!公主!嫂子啊!请停手吧,我卫氏实在受不起了,还是付乐票为好,这,着实贵重了,千年份琨莹寒玉手镯,还是一对,买断十处大宅都是有富余……你这是……”
“祥哥,当真是没有现款,感念众位赏识我儿,邀他加入乐队,不以他造诣低微。那么,二xiǎo jiě,可还喜欢?”
卫希月哪敢答话,只把头埋低,细牙紧紧咬死,左手在却那一对蓝白玉镯之上,又点又碰,全无方才叫人赔钱的娇蛮样子。
卫希洪暗道这公主心术之深,真是好手段啊,我家小妹……怕是要……他竟不敢再想下去。
苏半弼深怕有人反悔,于是强势进场锁定胜局,推说旅途劳顿,各位先散吧。
苏半弼当晚躺在床完全无法入眠,每每想到白天母亲那威仪无双的样子,以及卫希月轻咬唇边的娇羞模样,就想高歌一曲。
他后几日的行程仍然很紧促,先要陪母亲去一次寒岭山,再见端木神医时,他神情落寞满脸愁容,苏半弼只好安慰说仇家已离死不远,前辈且请宽心。
端木雍抽空给平悦公主诊病之时,苏半弼也尝试再弹新曲让碧玉红酥藤重新恢复,但全无效果,它能勉强保住不枯萎,便已是万幸,更何谈生长?
令苏半弼顿觉心酸的是,红酥藤此刻几欲枯死,却至今还对那一曲《家万里》仍有反应,灵性之物表现出对音乐别样的眷恋,让人很受触动。
是我连累端木前辈,此责必须担,此困必须要解,苏半弼握拳暗道。
约定好下次诊病时间,母子二人便返回,平悦公主仍需要静养,苏半弼则要赶去新乐队中的第一场历练课,全力应对下场关键战。
下一场是哪一队?朔方州极北森林,苏半弼一想这名字,竟是忍不住豪情飙升,一股股期待感直冲上脑。
只听名字,便知实力超强!
玉泽湖畔芳梅亭下,玉泽西全队集结完毕,只等迟来的苏半弼入队,他穿着满身雪水干透后的褶皱队袍火速赶来,却还是迟到一步,卫希月身边已然挤不进去了,便只好坐在最末端,遥遥看着她的背影,只见满目秀发飘垂,银簪泛光,倒有一丝当年偷瞄女同窗的青涩之感。
亭外湖光涌动,却压不住她容颜,压不住他目光。
上一场斗弦过后,众人对苏半弼自然是熟悉了,不必再多介绍,以免又揭伤痕。
玉泽西主教头,名家境五级高手季安山,正在传授乐谱精要,苏半弼看着手中的几页纸张,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这繁密的字体,还有大量偏旁部首,正是古典减字谱,此乃瑶琴曲谱,其余几张则是其他乐器的古典工尺谱。
完了,我看不懂。
盟赛中的乐队,除去实地历练课之外,最为重要的,便是由主教头带领全队,将本队所有曲谱中的每一出细节进行解析,找出乐曲中的破绽,减少排演中的失误,使得五音和谐,音效趋近完美,全队合奏顺畅。
音乐人称之为“审音解韵”,许多奇妙构思,便也是通过此法得出。
精通诸般乐器,精熟各式乐谱,此乃天下音乐人之基本功。
其余领域中也会用到,特别是威能强大的战斗曲目,但多为师徒传授或者单人钻研,像这样十几人共同参与审音解韵,只在超音盟赛中最普及,因为盟赛曲目相对比较简易,只以控住音梭疯狂抢筹为目的,并是乐曲多为合奏。
能够杀敌防身的实战乐曲,在创作排演之初,音效与威能便是定下,即便是有明显的破绽,音乐人也只会在原曲的基础上,重新创作一曲,除非乐曲品级颇高,或是有特殊的情感融入其中,否则不会再费心力去审音解韵,只因每一处节奏或音调的变化,都将会影响音效与威能,这并不值得。
如要专研,只需重谱一曲,在尚未排演音效威能之际多加修改,反倒省时许多。
这些乐理,恩师辰老王爷不知给苏半弼讲过多少遍了,当年他却总是不愿记,整日只以情曲为伴。
暗道遗憾,当年习乐之时,皆是用五线谱与简谱,在那一世中,如若不是有前辈大师将曲谱转化,几千年的古典音乐恐怕都要失传,更遑论流行了。
现下该如何应对?
我可是堂堂音乐人,还是创作型的,些许傲气不能少,看不懂曲谱总不能找去人来问吧?如此必然颜面尽失,简直不能忍!
但现在,恐怕只剩下虚心请教这一条路了,我自认没有前辈大师那份功底,不敢贸然行转化乐谱之事,特别是这瑶琴减字谱,与前世一样,无有音节的长短变化,只得先听人弹奏,再以心弦记下。
要不然,干脆将自己所熟识现代乐理,向全队推广好了,这样就没有障碍了,但这实际操作起来,却是颇有难度,并且我还是有点私心,一人独享,才是孤傲的。
苏半弼最后摇头,冷峻一笑,放弃脑中想法,自己再摸索自学几年便是,要问别人,实在开不了口。
正走神之际,却听有人叫他。
“苏小侯爷为何突然叹气?想来必是有精妙之语,不妨讲出来,与全队参详一番。”
季主教头语气正常,言辞之间颇有名师风范,只是对苏半弼的能力尚存一丝担忧。
苏半弼站起来,在场十余位乐队成员纷纷侧目看他,眼中带讥笑者不少,尤以二xiǎo jiě卫希月为最。
“完全没有,本人只会为乐队拼尽全力,还有就是,主教头,在队中直唤本人全名即可,带那虚爵实乃生分。嗯,最后我多问一句,那朔方州极北森林,对到底有何恐怖之处?”
卫希月一见苏半弼说话一直往自己身上瞄,立时紧了紧队袍,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季安山摇摇头,沉声答道:“下一场盟赛,是极北森林队争夺今年盟赛第四名的关键一战,玉泽西必将遭遇最艰难的一场斗弦,江越帝国谁人不知其凶悍?所以我要求全队要团结一心,奋力一拼!”
主教头说完,亭中突然安静下来,虽是有主教头的豪言壮语,但所有人眼中还是难免闪过一阵慌乱,其中苏半弼则更是手足无措。
“这……这是,争……争四狂魔?”
苏半弼立时全身透凉,连丹田中的乐台,都是一阵微颤,之前的豪情刹那间崩散。
身后水浪受大风一惊,猛地冲起一道丈许高的水墙,似要把人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