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大人,不是晚辈狂妄,大人有奇妙术法、珍稀典籍、炼丹炼药等等高深绝学,尽都可以向晚辈传授,晚辈感激不尽,但在乐曲创作方面,却不必劳烦大人费心。”
“好小子,言辞之狂不在你父之下啊。”
他虽不见言陵其人,但在声音中便也能联想到,此刻必是满脸讥讽,但苏半弼却是毫不在意,定了定神,再次朗声道:“这是我仅存的一点倔强了,本人生来桀骜。”
见这小子依然狂妄不群,言陵自是不好多说,毕竟辰老王爷作为启蒙恩师都不管,自己也只得袖手一旁,且看他如何发展。
“行了,再由你静养一日,然后还有大事要办。”
七境大音级别的高人,医治一个乐徒五级,自然是毫不费力,即便是苏半弼那重到濒死的伤势,六个时辰之后便也能自行huó dòng了,他盘坐起来运转乐感,丹田乐台一切正常,还好没有被废掉造诣,这暗室中乐感充沛,苏半弼吞吐起来十分畅快,不过两个时辰,胸中那最后一丝痛楚消失,整个人恢复如初。
苏半弼隔着血腥浓重的内衫揉揉胸口,暗道不愧大音希声,做任何事皆是轻描淡写,救起人来连衣物都不需换,还不着一点用药痕迹,真妙手啊,比某个神医可强多了。
这暗室倒与皇家乐宫中的一样,一应设施齐全,收拾停当换好衣服后,苏半弼动身推门出去,闭住眼睛准备先挡强光时,却仍只是黑墨一片,原来门外是一条空荡的走廊,两边还有好几间暗室,尽头一扇朱漆大门,推开之后才是满眼白光,不过音乐人体质之强悍,远超凡人,直对天光根本不必眨眼。
当先收入眼帘的,是一派山青水静的恬然景色,正宗的水乡风光,唤醒了苏半弼脑海中最深的记忆,跨越前世今生。
他抬眼一望,见一座青色孤峰上,言陵负手而立,白衣抖风,腰上斜插着一柄青叶竹笛,正待开口问候时,身子突然一轻,整个人便是离地而起直朝那孤峰飞去。
“闲话休絮,这便动身吧。”言陵说完腾身一起,转眼不见。
苏半弼只感觉被一股无形乐感包裹住,十分强横,不可抗拒,便任由那力量带着飞行,身下是条条玉带般的长河,无数绿洲点缀当中,花草红绿,鱼鸟相戏。
吴川水乡!苏半弼脑中只能是想到这个地方,再细细一想,言氏,乃吴川郡望族,自己曾经作为言大学士的徒弟,自然是一想便清楚。
苏半弼沿着河道一路朝上游飞行,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竟是化作一道光尾飞驰,令他是感慨不已。
此时河流早已消失,景色变为重重翠林,苏半弼急速飞行时,突然方向一变,便是直朝那林中砸去,呼呼风声凄厉,一块黑褐色泥地在他眼中慢慢放大,堪堪将要撞上时,风声一静,身子悄然一停,苏半弼稳稳落在地上。
“言大人好精准的控制力!”苏半弼暗赞,想来超音盟赛中的高手,技法也相差无几。
“小师弟,如何?到此时,可是想被师兄我指点创作啦?师兄这里还有许多妙招,都在等你虚心来学。”言陵笑道。
“师弟我准备了不少理论,亦待师兄久矣。”苏半弼面不改色,心道这是在炫技呢,想迫使我说行话?不可能。
言陵淡然一笑,抬手一指眼前的大片密林道:“此地名为上瑶林,原是五百年前一位天王境前辈的故居,彼时此地只有这一处林子,周遭全是繁华集镇,今日的大事,便在那林中,随我来,跟紧了。”
苏半弼勉强跟在言陵身后前行,丛林难走,那是对凡人而言,音乐人是向来不惧地形崎岖。
两边不时有一处处古城断壁露在青藤下,依稀可想当年之景,早年间此地必是道道禁制,种种阵法,但时过多年威能大减,是以言陵才能破开。
“大人,此行需要深入地下否?如果要,那须多早找人来,免遭困局,也可防小人暗中抢宝。”苏半弼开口提议。
言陵停步转身,答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懂得其中门道,怕是没少参与那些有违礼法之事吧?”
“大人说笑了,想我一代情曲小郎君,怎能做出那等事?知音们都不容我的……嗯……言大人,我觉得此行不妥,你细想,我名半弼,可这一路行来满目皆是残垣断壁,断壁啊,于晚辈大是不利,前方必有伏兵!不行,此兆大凶,晚辈先走也。”
言陵立时又气又笑,急忙定住他:“跑什么!这便到了,你小子给本官认真些!”
苏半弼抬眼看去,前方地势平缓开阔,只见一间茅草小屋,静立于翠林环抱之中,屋前野花芬芳,杂草不生,竟像是有人居住一般,其他别无奇特,但苏半弼运足乐感定神再看时,脑中天机竟是吱吱鸣响起来,这时小屋周围道道玄奥的波纹隐隐浮动,耳中似有阵阵声乐传来,再看多时竟有一股压迫力扑面而来。
天王之威,历久不衰。
苏半弼不敢多看,这时,言陵握着竹笛,当先朝那小屋走去,手指轻轻点动,那短笛便是奏出音效,苏半弼一听,还是如那清风般的曲子,在大音境高手的音效中,那屋子周边的景象,顿时朦胧起来,泛出银光,片刻后光华一收,两人便来到了屋门前。
“你要做之事很容易,先到我身前来,勿要多想,勿要多问,过后自会向你解释。”
苏半弼依言上前,在那柴木屋门前站定,身后的言陵将竹笛一抛,快速骈指一点,呜呜呜,道道淡青色光芒便自六个音孔中射出,全数打在苏半弼后背。
此时,苏半弼只觉一股浩瀚精深的乐感涌入丹田乐台,心上七弦震鸣不止,显得极是兴奋,自身造诣似乎在飞速拔高,眼中精光四射,一股无可匹敌的纵横快意弥漫周身,忍不住便是要仰天长啸。
“如何?可感到战意滔天?”
“能奏崩山之音!”
苏半弼语调沉冷,姿态威严,俨然一方强者,连说话之语气都是陡然一变。
“好了,此刻双掌贴于木门之上,有我在,你不要尝试控制乐感运行,心中最好要有万般杂念,切记不可有半点专注之心,不然,你小子可不好受。”
言陵指点道,同时又加强乐感灌输。
砰!砰!砰!
苏半弼双掌才一贴上,一串串轻微的爆响,便自门后传来,他感到通体酥麻,脸下的皮肤如有蚁爬一般,奇痒难止。
五音心弦立时乱震乱跳,瞬间竟绞成一根,五彩斑斓,两端连接十指的部分倒无异样,只是在手腕集合处扭成了麻绳状,唯一不受影响的,便是那两根连接天机的蓝色文武二弦。
左右之五指,作为输出五音的关键,心弦连接它们亦有先天顺序,拇指属土,连宫弦,食指属木,连角弦,中指属火,连徵弦,无名指属金,连商弦,小指属水,连羽弦。
文弦少宫,武弦少商,在心上绷直,蓝光飞转,承载着浩大乐感,竟然筋骨中一些暗伤逐一修复了。
原来如此,能开此门的只有天生七弦之人!其他人来,便要中这心弦扭成麻绳之招。
他刚一想到此处,便立即有一阵阵异样散布全身,似有万千细虫在往肉里猛钻。
苏半弼赶紧转移思想,果然那股然涌起的麻痒感瞬时大减,无一时,在他脑海中,跟一位二xiǎo jiě的孩子都七八个了,纷纷在眼前乱跑,大喊大哭,或许是觉得太过荒唐,怎能如此不正经?生一个便就够了。
堪堪才是想完一个场景,正待回神时,那奇痒竟又发作起来,没法子,便只好继续幻想下去。
咔!嘭!
只听两声轻响,苏半弼瞬时手掌一空,柴门开了,自身的澎湃乐感也是缓缓消去,只留余波阵阵。
“开啦!哈哈,狗贼!等我曲谱大成,你必死无疑!”
“言大人,你这属于强行借壳啊!还有,行事之际居然可以随意生出杂念,这我还是第一次体验,非常美妙。”
苏半弼只觉周身力道浑然,隐隐带风雷之响,忍不住想要天上地下驰骋一番,等他睁开眼时,竟是月明疏星,夜已深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