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卡琳娜来圣母镇,也是一个巧合。那天,卡琳娜与保罗诀别后,突然想家了,于是便绝尘北去。正好走到斯米尔港,准备登船横渡柴水湾时,听见旁人议论,说是保罗两天后将要在圣母森林执行死刑。卡琳娜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既然已经原谅了,彻底放下了,那么再最后送一送这个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又有何不可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卡琳娜转身向南,来到了圣母镇。
听见切西的“悄悄话”后,措姆有些吃惊。他万万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子竟然差点儿毁掉了他的整个沃灵镇监狱,那是古迹啊,古迹,懂吗?
就在措姆犹豫之时,旁边那个修缮屋顶的台架突然倒塌了下来,而无论是措姆,还是切西都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女巫的力量就在这个时候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它挽救了措姆一命。只见卡琳娜像身后长了一双眼睛似的,几乎就在台架倒塌的一瞬间,女巫身后的蓝色光芒骤起,然后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托住了跌落中的台架。
措姆得救了,就在台架离措姆头部一尺远的距离。
台架下面,人群扰动处,一袭黑衣夺路而逃。切西此刻才反应过来,赶紧带人去追,可哪里还追得上,只经过了不到两个弯,黑衣人便消失在了圣母镇的村舍里。从此天高海阔,杳无音讯。
切西没有抓住那个企图置伯爵于死地的黑衣人,但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更要命的事情还在后头。当切西带着失望的情绪回到圣母镇的中心大道时,眼前的一幕让他差点儿惊掉了下巴——大约一百来个身着普通衣服的圣母镇居民将伯爵的车队团团围住,他们神情激动,口中高声叫嚣着什么。
那些激动的暴民个个手持着棍棒、锄头、斧子,甚至还有锯子这样的东西,将措姆和他的卫队紧紧地围困在街道中间的一块不大的地方。伯爵卫队的士兵也相应地围成了一个圆圈,他们拔出利剑,锋刃一致对外,将措姆保护在圆心处。在这个包围圈的外围,有些人甚至与卫队的士兵发生了激烈的肢体上的冲突,造成了一些流血状况的出现。
或许,女巫的突然闯入是这群暴民没有考虑到的意外状况的出现。措姆相信,这些情绪激动、神情恐怖的暴民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对他真正动手,是考虑到了自己身旁的这个女巫的存在。他们不确定这个女巫的立场,也不敢轻易对措姆采取过激的行动。
“你们想要什么?”措姆高声喊道,他相信普通民众之所以变成了暴民,肯定是有所需求。
人群嘈杂,场面混乱,措姆的声音刚出口,就消失在了茫茫喧闹的海洋里。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请大声告诉我!”措姆将自己的声音提高了一个等级。
可是,措姆这样的努力完全没有用。
一些暴民们开始主动攻击卫队士兵了,另一些暴民则趁着士兵们都前来保护措姆的空隙,将攻击的目标转向了伯爵车队后面跟着的那14辆囚车。
人群涌动中,妇女和小孩开始退场,原本作为看热闹主力的他们,在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下,一时也慌了神。从他们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们对这场有预谋、有组织的bào dòng毫不知情。
所幸的是,这场bào dòng暂时还没有失去控制。暴民中间,一个身披灰色皮大褂的中年男人引起了措姆的注意。只见他气定神闲,表面上虽然看起来十分狂躁,但是思路却十分清晰,时而指指这边,时而看看那边。很显然,是他在指挥着整场bào dòng。
“这样下去不行的,”措姆这样想道,不知不觉嘴里默念出声音来:“再这样下去,不仅这14个死囚可能会逃跑,就连周围的无辜群众也会受到牵连。”
暴民之所以为暴民,就在于他们带着愤怒到了极点的情绪在从事暴力huó dòng。可想而知,这样的暴力huó dòng极有可能会演变为一场失去控制的流血冲突。
措姆看了看身旁的女巫,而女巫的目光始终与措姆不在一个频道上,似乎刻意在躲避措姆的求助。
卡琳娜也是够倒霉的,本来只是打算来送送保罗,结果没曾想遇到这么个dà má烦。这位女巫此时的内心huó dòng可谓是一个纠结,该不该救下这个素不相识的伯爵呢?卡琳娜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既然救了一次,那么就该帮人帮到底,救下这个可怜的伯爵吧!但是,很快,另一个声音也冒了出来:凭什么救他?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也是一头银发?又或是因为他那双独特的淡绿色眼眸?
暴民越来越多,从圣母镇的大街小巷里汇流进入中央大街。有了人数上的优势以后,这些暴民更增添了几分犯上作乱的胆量。
“活捉温布尔!”披着灰色皮大褂的男人高声喊道。
暴民得到首领的指令后,更加肆无忌惮地冲击士兵围成的这个保护阵。二十多人组成的伯爵卫队根本抵挡不了这群疯狂的暴民,一旦开战,死伤在所难免。
措姆面前的士兵一个个地倒了下去,被敲破头颅的,被刺穿胸膛的,被踩死的,被活活用手抓撕扯致死的,比比皆是。这样的场景,恐怕是措姆永生难忘的。尽管如此惨烈,但是柴郡的士兵依然前仆后继,看着卫队士兵倒下了,押送囚车的士兵开始顶替上来,又成批成批地倒下。
暴民那边死伤更惨,毕竟是没有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的农民、手工业者、樵夫、松油贩子等普通市民。在伯爵卫队的拼死挣扎下,这些无知的民众,为了某些人自身的利益,也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了。
场面彻底失控了,切西拼命地想要冲破暴民的包围圈,进来和措姆会合。可惜,切西的愿望没能得逞,他被暴民的洪流席卷而过,将年轻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圣母镇的中央大街上。
措姆从未感觉到如此无助过,面对汹涌而来的暴民,就算是伯爵也得低下他骄傲的头颅。现在,措姆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身边的这个女巫了。措姆心一横,拼命地抓住了女巫的手,这或许是他目前唯一活命的机会了。
怎么办,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但是,如果利用女巫的力量救下了这个陌生男人的话,就意味着将不可避免的杀死很多柴郡普通的居民,这样一来,便是犯了女巫的大忌。得罪了这些原本对女巫还算宽容的人们,对西诺兰群岛上的整个女巫群体来说,无异于是自绝于人民!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卡琳娜内心的那个纠结无以言表。
“卡琳娜?”
卡琳娜听见措姆在叫她,很是吃惊,她好像此前并不认识这位伯爵大人。
“卡琳娜!”措姆两眼放光,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卡琳娜脖子上露出来的那块深棕色的心形挂件。
那是一只形状十分特别的桃核!
“你······”卡琳娜摸着自己脖子上的这只桃核,心里似乎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但是嘴上却叫不出对方的名字。
毕竟,时间太过久远了。
“当年南疆城外,跛子坡上的那些桃肉······”措姆继续提醒道。
“啊,你是······桃肉措姆?”卡琳娜想起来了这个儿时的玩伴。
“是啊,是啊!”措姆连连点头,“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这是重点,能够在这危急万分的情况下,抓住女巫身上的一个小小的细节,并认出这位女巫是自己儿时的玩伴,还要相互寒暄几句,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个奇迹了。有那么一瞬间,就连措姆自己都感觉这件事情太巧合了,搞得就好像是他在骗人家小姑娘似的。可是,他却分明认出了面前的这个天真而善良的女巫,没错,她从小就这样,心底里毫无城府,单纯得让这个该死的世界都不忍心伤害。
相比较措姆清醒的头脑,卡琳娜就有些糊涂了。她还沉浸在旧友重逢的喜悦当中,丝毫没有意识到此时危急万分的情况。
“小心!”一棒子下来,措姆推开了卡琳娜,自己却挨住了。
卡琳娜终于反应过来了,刚才心里的各种杂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剩下一个念头:帮助朋友,冲出包围!
自然,卡琳娜没有让措姆失望,以她的能力,这样的事情是很容易办到的。
一道蓝色的光芒划过天空,卡琳娜带着措姆,看着脚下蝼蚁一般的暴民,记忆回到了儿时的欧南郡。那是他们故事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