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恐怕是忽略了《教皇山和约》的第五条款了吧！”威廉·莱布里昂不紧不慢地说道，他虽然表现得极度地冷静hé píng和，但是平淡的言语里却透露出咄咄逼人的寒意。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措姆心里不禁发出这样的一声感叹。
“老伯爵的死亡真的与我们因勒特比公国没有任何的关系！”纳兰多信誓旦旦地对天发誓道，脸上的天真一览无余。
措姆也不知道，爷爷为何要派这么一个愣头青来柴郡办这件事情。是爷爷老糊涂了？还是另有什么隐情？这个年轻的骑士到底是代表爷爷还是代表因勒特比公爵来到柴郡的？
“纳兰多，纳兰多，”威廉·莱布里昂连声喊道：“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作为国王的代表，我这次来到柴郡的目的就是查清楚老伯爵死亡的真实原因。”
“感谢莱布里昂大人对我父亲死亡原因的关心，希望您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的调查结果。”
“满意的调查结果”，这是一个很巧妙的词句。措姆知道，作为因勒特比公爵，没有丝毫需要杀死自己父亲的动机，即便是真的要派来shā shǒu，也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作为父亲死亡最大的受益方，国王派来shā shǒu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但是，老伯爵的死亡早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刑事案件了，这里面更多的是权力的博弈。
虽然纳兰多信誓旦旦地表态“如果柴郡肯归顺因勒特比公国的话，温布尔家族仍然是柴郡的主人”，但是，措姆可没有傻到相信这样的鬼话。作为小贵族，可以归顺任何一方诸侯，但是作为一方诸侯，又能归顺谁呢？
措姆早已经没有精力来管到底是谁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现在他最需要的是保存柴郡，保存家族。除此以外，柴郡的这位新伯爵再无他求。
措姆相信，眼前的这位威姿堡侯爵肯定是知道什么叫“希望您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的调查结果”的。而威廉·莱布里昂此前对措姆表明来意，也正是需要得到这位新伯爵的默许。就这样，两人以一种心照不宣的姿态，完成了一场利益的交换——国王阻止了因勒特比公国的扩张，而柴郡获得了暂时的独立。
对于措姆来说，走出这一步并不容易，这意味着他将要得罪此前的盟友——因勒特比公爵。自己的爷爷作为因勒特比公爵的封臣，在柴郡对抗因勒特比公国的过程中，也十分有可能与自己反目。这样一来，柴郡将要腹背受敌。北面是来自于纳普公国的世仇，南面是反目为仇的旧主。另外，柴郡本身的不稳定因素，也很可能在将来的某一时间节点爆发，引起一场大叛乱。措姆想到这里，不禁想起来某个叫嚣25线战争的国家，真是滑稽可笑。要是柴郡能够完成25线战争，那才真是奇迹呢！想到这里，措姆有些悲观了。
“一定，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调查结果！”
“劳您费心了！”
对红眼保罗的公开审判是在三天以后，这一天，沃灵镇的市镇广场热闹非凡，无论是贵族还是自由民都凑上来看热闹，柴郡已经很多年没有公开审判过囚徒了。
当然，这次的公开审判，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世人都知道，这个刺杀老伯爵的凶手就是因勒特比公爵派来的。
九月的柴郡依然热情似火，无论是从天气的角度，还是从人的角度来说，这种热情都必然导致公开审判大会充满了某种非理性的合力。
这天一大早，人们就早早地来到了指定的地点，等待着公审大会的开始。
“这个有点意思！”赫尔·埃文斯这样说道，自从新伯爵的加冕典礼过后，赫尔就一直游荡在沃灵镇，为的就是今天的公审大会。
“殿下，我们应该早些回去复命。”赫尔身旁的骑士有些担忧地提醒道，毕竟在这样的场合里，有太多不确定的东西了，万一公子殿下有个什么闪失，他可是要担责任的。
“来都来了，当然要看看柴郡的公审大会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本公子决定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赫尔面对这个啰里啰唆的骑士，有些生气了。
既然公子殿下都这么说了，骑士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红衣主教艾纽斯、威姿堡侯爵威廉·莱布里昂、因勒特比公爵特派使者纳兰多都提前来到了现场，这场对于刺杀柴郡老伯爵的凶手的公审大会，直接或间接地关系到他们各自所代表的利益集团的利益，他们当然必须出席。
其他公国，例如欧莱德公国和萨莱公国，他们的特派代表倒是没有出现，毕竟这场审判大会的结果和他们并无太多的关系，顶多只能算是凑个热闹罢了。
沃灵镇的市镇广场，人群早已落好了位置，将这个小广场围得水泄不通——毕竟，柴郡有太多年没有这样的集体性大会了。
时间尚早，太阳还刚刚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来，就被沃灵镇的居民用身体拦腰截断，阳光在人群身后留下了一道又宽又长的阴影。人群中，有老人也有小孩，有男人也有妇女，经历了三年艰苦卓绝的战争，柴郡的居民压抑得太久了。他们忍饥挨饿，他们节衣缩食，他们将自己的全部都献给了伯爵，献给了这场宗教的战争。战争虽然胜利了，但是伯爵却被人给杀害了，这种事情怎么能忍？当《教皇山和约》公诸于众之日，沃灵镇的大街小巷里人头攒动，为的就是看一看战后柴郡在诺伊斯王国的位置。可是这份和约再次让这群忍辱负重的人民失望了，虽然战争胜利了，可是柴郡却依然要承受一个失败者的命运。
为什么？凭什么？
这是《教皇山和约》公布几天来，柴郡人民心中的不满与激愤。听说杀害老伯爵的凶手今天要在市镇广场进行公开审判，柴郡的人民当然是控制不住心中的这种冲动，他们只是想看一看这个shā shǒu，看一看柴郡的未来到底走向哪里。
措姆按时出现在了市镇广场。今天的措姆，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显得很精神，很高贵。当措姆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人群自动地裂开了一条窄缝，为柴郡的这位新伯爵让开了一条通往广场中心的道。
“窄缝”的旁边，一位妇女领着自己的三个小孩，默默站立。这位妇女面黄肌瘦，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血丝，显得很是苍老，疲惫占据了她的脸庞。根据她的孩子的年龄，这位妇女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两个稍大一点的孩子大约五六岁的模样，还有一个孩子还是襁褓中的婴儿。这三个孩子的面色也不太好看，满脸写着的都是“营养不良”这几个字。
“你多大了？”措姆走到这里停住了脚步，关爱地摸了摸那个小男孩的头。
“伯爵大人，我六岁了。”
“你呢，可爱的小丫头？”措姆又轻轻地捏了捏站在妇女另一侧的小女孩的脸蛋儿。
“我五岁。”
看到这里，此时孩子的母亲早已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情，失声痛哭。
“嘘~”措姆想要用这种柔和的嘘声来安抚这位神情激动的母亲。
“您的丈夫呢？”
妇女慢慢止住了哭泣，从她的脸上可以看出，她在极力地克制自己内心的情绪波动。
“死了，在战争中给前线运送松油的时候，在海上遭遇到了风暴，翻了船，尸骨无存！”
措姆听了，竟然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他知道柴郡亏欠它的人民太多太多了。
“听您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措姆想要转移话题，让气氛显得轻松一些。
“是的，我们来自懒人堡，听说沃灵镇今天要举行刺杀老伯爵凶手的公审大会，我和三个孩子前天就起身赶了过来。”
“懒人堡是一个好地方呀，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兰多大人的封地吧？”
“是的，我们的确都是兰多大人的臣民！”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特别是懒人堡，你们的生活将会一天比一天好！”措姆看到面前的这位妇女的情绪有些缓和，趁机许诺道。一个伟大的计划在措姆心里慢慢生根发芽——或许，懒人堡应该发挥它更大的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