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石志钢在图书馆“泡”了一天。
早上,石志钢按时起床,洗漱后去便利店买了一个面包当早餐,三口两口吃完后就走去图书馆。图书馆还没开,他慢慢走去附近的小花园,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他回想着到新加坡这半年来遇到的人和事,心里感慨万千。“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这是北宋词人贺铸在《青玉案》中的名句,全篇写的都是对佳人的相思之情,对石志钢而言,他的佳人就是远在几千里之外的祖国和亲人们,“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此时他对祖国亲人们的思念岂止是“一川烟草”和满城的风絮可以替代的呢?
看时间差不多了,石志钢把烟收起来,踱步走向图书馆。图书馆里人不多,一走进图书馆的大门,清凉的冷气夹杂着书本的油墨味迎面袭来,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求学时代,变成了一条在知识海洋里畅游的鱼儿。在大学时,他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图书馆,每次去图书馆一呆就是一整天,有时甚至忘了吃饭。
新加坡的图书馆非常舒适,不仅大而且布置得干净整洁,进门有造型典雅的人工瀑布,还有咖啡座,读书的人根本不用走出图书馆就可以在倾听潺潺流水的同时解决肚子饿的问题,咖啡座里不仅有各种冷热饮,还有不同口味的面包、蛋糕等点心。馆内的各种资料按照内容、语言、年龄等分门别类,共有四层,每层设有多部电脑供读者查询书籍的信息。一楼有一个小型表演厅,里面有舞台和座椅;一个音像厅,完全是隔音的,里面有时放一些纪录片;还有杂志区和音响区,在音响区的座椅旁边配有耳机让借音像资料的读者试听。每层都分别设有软座和硬座阅读区,馆内有电梯。在图书馆里读书借书都是免费的,由此可以看出,新加坡政府非常注重提高国民的知识水平和素质。
石志钢想起来在东海岸公园看到的那种似花非花的植物,于是在书架间查找起来,最后终于让他找到了,书上还附有zhào piàn,这种花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天堂鸟”。
“天堂鸟”,原是产于非洲南部好望角的一种野花,当地黑人把它视为“自由、吉祥、幸福”的象征,长期以来都处于默默无闻的状况。18世纪英皇乔治二世所钟爱的皇后莎洛蒂因为最喜欢这种花草,认为它的花形特别酷似鸟冠和鸟嘴,而她所出生的故乡原名又叫天堂鸟村,所以她就给这花赐个“天堂鸟”的名字(后来也有人叫它“极乐鸟”),从此这个以动物命名的花中新秀就名扬于天下了。中国的园艺专家却觉得它的形状好像伸颈远眺的仙鹤,特又起名为“鹤望兰”。
石志钢还想找一些和中国婚姻现状有关的书籍,可是这里的华文书籍有限,多数是从中国、台湾或香港运来,书的内容与日新月异的现实生活稍有脱节,不过他还是找到了几本有关西方婚姻和家庭生活论著的华文翻译本。
不知不觉中,时针已指向了六点,石志钢又找了两本书,一本是《鲁迅文集》,一本是《朱自清文集》,鲁迅和朱自清是石志钢最欣赏和钦佩的作家,两个人虽然笔风各异,一个辛辣、犀利,一个细腻、抒情,却都能把人们的情感描写得淋漓尽致。
办好了借阅手续,石志钢轻松地走出了图书馆。走在路上,忽然他想起来还没给罗丝玛丽买燕窝,于是快走几步到巴士站,去了附近的购物中心。购物中心里门可罗雀,他直奔卖补品的中药房,一看燕窝的价钱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干燕窝大多是几百块一两,瓶装的即食燕窝最便宜的也要三十多元一盒。他心想:如果没有罗丝玛丽替他说话解决弯网机的事,还不知道现在的他是什么样子,可能也像杨晓波一样已经回国了呢!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地买了两盒。
售货员帮他把两盒燕窝放进了一个精美的纸袋里,石志钢拎着纸袋、踏着愉快的脚步回到家中。
李昂已经回来了,他把印好的找房广告拿给石志钢。石志钢一看,广告上用英文和中文写着********男性工程师急租一个房间,并有他们两个的呼机号码。广告已经剪成了小四方块,方便粘贴。李昂又从书包里拿出了剪刀和透明胶带递给石志钢,对他说:“明天你就按那天咱们说好的那几个地方去贴吧,贴在一楼的电梯口就行。”
石志钢佩服李昂的办事效率和细心,满口答应。
年初四,吃完早餐石志钢就开始“做工”了。他坐地铁到了和李昂定好的地方,大概看了一下那几座组屋,想好路线,就开始一座组屋接着一座组屋地贴广告。
不一会儿,石志钢手中的广告纸就贴得差不多了,他在组屋楼下找了个石椅坐下,从背包里拿出水壶喝了一大口水,抬眼向四周望去。这里虽然组屋有些老旧,环境却很清幽,附近有学校、教堂和一个花园,地铁站的另一侧是商业区,有购物中心和一个很大的小贩中心,吃东西买东西都很方便。
石志钢和李昂选这里是因为这个地铁站刚好位于他们两个做工地点的中间,从公司到这里比到现在住的地方车程缩短了一半,现在又看到周围的这些便利设施,他觉得如果真的能搬来这里,周围的环境比原来住的地方好多了。
石志钢站起来,正打算走向另一座组屋,忽然看见不远处一位老伯手里拿着很多装满东西的塑料袋、步履蹒跚地走过来,走到电梯口想要按电梯,可是手里拿的东西太多太重,按不到电梯的按钮。他费力地抬高右手,刚想按按钮,手中几个袋子“哗啦啦”一个接一个地掉到地上,有一个袋子装了七八个橙子,那几个橙子叽里咕噜地向四处滚去。石志钢见这情形赶紧跑上去帮着捡橙子。
那个老伯连声说着:“谢谢你!谢谢你!”说完又费力地把那些塑料袋抓在手里。
石志钢于心不忍,说:“老伯,我帮您拿到家里吧?”
那个老伯看了一眼石志钢,满脸是笑,说:“噢,好,谢谢你!”
石志钢从老伯手里接过几个重的塑料袋拿在手里,按了电梯按钮。进了电梯他问:“老伯,几楼?”
“六楼。”老伯答。
石志钢注意到这位老伯年纪应该有60多岁,皮肤有点黑,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有点驼背。他问:“您买这么多东西,怎么家里也没有人帮您啊?”
老伯笑着回答:“每次我女儿帮我,今天她生病。”
石志钢跟着老伯来到了六楼的一个单位前,老伯开了门。见老伯在门口脱了鞋赤脚进了家门,他也赶紧脱了旅游鞋走了进去(新加坡人家里的地板是非常干净的,他们在地板上睡觉、吃饭、嬉戏,相当于rì běn的榻榻米,所以进门要脱鞋)。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屋里的家私摆设很简单,但非常整洁。厅里有一张沙发床,两个单人沙发,一个电视柜,上面一台旧款的电视。一个房间的门关着,石志钢想可能是老伯女儿的房间,另一个房间开着门,里面地上铺着一个床垫(在新加坡叫做地琅,就是一个单人床大小的海绵垫子,外面包上床单,供睡觉使用)。
老伯带石志钢穿过客厅走去后面,后面是厨房,厨房的旁边是洗手间。石志钢注意到在客厅与厨房相连接的地方,墙壁上有一个神台,点着长明灯,供奉的是观音娘娘,神台上还有香炉和一盘发干的橙子,想必新买的橙子也是要放在这里的,整间屋子弥漫着淡淡的烧香的味道。
厨房虽然很小,但是井井有条。墙的一角放了一个小方桌和两个圆凳,看来是吃饭的地方。有一个双门冰箱。所有的物品都摆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一看就知道这家的女主人很爱干净。他按照老伯的吩咐把塑料袋放到餐桌上。
石志钢注意到厨房旁边的洗手间和冲凉房是分开的,冲凉房里装有热水器。
老伯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菊花茶递给石志钢,说:“来,喝点水,天气很热。”说完就示意石志钢到客厅坐。
石志钢赶紧推辞说刚喝了水不渴。老伯硬是把菊花茶塞到他手里,把他按到沙发上坐下。
石志钢见推脱不掉只好坐下,边喝菊花茶边跟老伯聊了起来。
老伯说问他:“你是中国来的?”
石志钢笑着问:“您怎么知道?”
老伯说:“听说话听得出,看样子也看得出。”
石志钢微笑着问:“是吗?”
老伯点点头,又问:“你在附近做工吗?”
石志钢就告诉老伯他是来找屋子的,他和朋友想住得离公司近一点,看这里很方便就想在这附近租一个房间。
老伯一听,就站起来,拉着石志钢的胳膊,说:“来,你看看这个房间怎么样?”老伯指的就是刚才开着门的那个房间。
石志钢刚才就注意到了,房间里除了床垫还有木制的桌子和柜子,简洁但实用。他赶紧问:“您要出租房间啊?这间租出去您住哪里啊?”
老伯回答:“我晚上很晚回来,早上很早出门,睡这里就可以。”他指了指客厅。
站在房间里,石志钢感觉有丝丝微风吹进来,向窗外望去,外面的风景一览无余,远处有一个小山包,长满了翠绿的热带植物,楼下是学校。他很喜欢这里,觉得能在这里住已经比现在的住处好了不知多少倍。
老伯告诉石志钢他的家里只有他和女儿两个人,他老婆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他一直是跟女儿两个人一起生活。他在对面的小贩中心卖炒粿条,早上要很早去档口准备,晚上很晚才收工。
石志钢听了觉得老伯很诚恳,就说:“老伯,我要跟我的朋友商量一下,今天晚上我带他来看房间,可以吗?”
老伯满口答应,他说小贩中心初五才开,刚好今天晚上他在家。
石志钢非常高兴,没想到能这么快就找到心仪的屋子,而且房东又是这么热情,就说:“老伯,我是石志钢,您就叫我志钢吧。”
老伯也很高兴,说:“噢,志钢,我姓梁,hawker centre(小贩中心)的人都叫我梁伯。”
石志钢走到门口,对梁伯说:“再见,梁伯,我晚上来。”
梁伯送石志钢出门,跟他微笑着摆摆手。
出了梁伯家的门,石志钢在楼下找了一个公用diàn huà,给李昂的呼机留言:屋子已找到,晚上地铁站见,几点?很快李昂回电:六点。
石志钢看表已经快中午了,就到对面的购物中心走了走,顺便吃了午餐。他发现这个购物中心里也有一个图书馆,楼上还有diàn yǐng院。他非常高兴,又到外面的各处走了走。从小贩中心再往远处走一点,有一个露天体育场,旁边还有游泳池,他心想:这个地方真不错!做运动都这么方便。
转了一大圈,石志钢又走回购物中心,在图书馆一直待到快六点才出来,走去地铁站。
见了李昂,石志钢高兴地说:“你今天还不错,没有加班。”
“有加班儿,我请假了。”李昂答。
石志钢把他找屋子的前前后后跟李昂说了一遍。
“你有问房租多少吗?”李昂问。
“没有,我是想让你先看一下,如果觉得可以咱们再跟梁伯谈。”接着石志钢把周围的情况也简单说了一下。
李昂听了点点头,说:“不错,我看这地方一个房间租金应该在400到450。”
石志钢听李昂说过现在租房的行情,现在他们租的房间一个月每人是100元新币,他有心理准备每月多给100到125元新币。他说道:“如果是这个价钱也是物有所值,这里和现在住的地方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每个月还可以省一些交通费和时间。”
李昂点点头,两人一同走进电梯。
石志钢和李昂来到梁伯家门口,木门开着,他们看见梁伯和一个女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梁伯看到石志钢他们来了,赶紧站起来,走过来开门,那个女子静悄悄地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石志钢示意李昂脱鞋,两人脱了鞋,走进客厅。
李昂客气地自我介绍:“梁伯,您好!我是李昂。”
梁伯满脸是笑,说着:“好,好。”说完,用手示意他们进房间看。石志钢注意到地上的垫子已经拿走了,房间显得开阔明亮。
石志钢好像是主人一样带李昂又去看了厨房和卫生间。李昂看了非常满意,心里说:以后再也不用洗冷水澡,也不用因为有人在冲凉而不能用卫生间了。他们现在那个满是尿渍、臭气熏天的厕所,每次进去他都有要呕吐的感觉。
李昂看了看石志钢点了点头。石志钢知道李昂也喜欢这里,就对梁伯说:“梁伯,我们很喜欢您的房子,这房租……。”
没等石志钢说完,梁伯说:“我们hawker centre 那里也有人出租屋子,他们有的400,有的420,有的450,你们给我350好了。”
石志钢和李昂一听先是高兴,后又觉得对梁伯不公平,就异口同声地说:“不行不行,450吧,要不然400。”
梁伯摆着手很坚决地说:“就350,说定了。”又对着石志钢说,“今天我能碰到你,我们是有缘。我没想过要租屋子,看到你就想把屋子租给你。”
石志钢和李昂见梁伯这么坚持就答应了,他们给了梁伯一个月的房租做押金。梁伯又说:“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和阿秀多数时间不在家,这些东西你们都可以用。”他边说边用下巴指了指厅里的电视、风扇和沙发,“你们要想煮饭煮面也可以,厨房的东西你们都可以用。”又压低声音说:“用完洗干净。”又用下巴指了指阿秀的房间,意思是他的女儿爱干净。
石志钢和李昂连声说:“好,好。谢谢,谢谢。”
石志钢说:“梁伯,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搬进来,如果可以这两天搬进来可以吗?”
梁伯高兴地说:“可以,可以。明天我就开档了,你们可以去我的档口找我,很容易找的,在对面的小贩中心,炒粿条的摊位。如果找不到去问任何一个摊位的人,他们都知道,我在这里三十多年了。”他的华语虽然有广东腔,但是咬字清楚,简单明了。
石志钢和李昂连连点头答应着,离开了梁伯的家。
进了电梯,石志钢说:“梁伯的人很善良,不过他这样少要我们的房租,我有点过意不去。”
李昂也说:“我也是,要不然以后我们有空就去他的摊位帮帮忙吧。”
石志钢眼睛一亮,高兴地说:“好主意。”
两人商定第二天白天等那几位福建大哥回来跟他们商量,看他们有没有人要搬过来住,如果有,初六李昂休息,石志钢和李昂就初六搬到梁伯这里来,如果福建大哥说没有,他们就通知房东,一个月以后再搬(在新加坡租房,一般需要给一个月的时间先通知房东)。商定好了,两人先去周围的几座组屋把白天贴的找房广告揭下来,又去购物中心转了转,最后乘地铁回家。
第二天,石志钢在房间一直等着那几位福建大哥回来。九点多,那几位大哥回来了,他们都显得很疲惫。石志钢问那位上次打架的大哥他们有没有人想来这里住,那位大哥问明情况后高兴地说正好有两个跟他一起来的老乡住在别处,晚上他可以问他们,看他们要不要搬过来。石志钢也是很开心,为了不影响这几位大哥休息,他换好衣服、拿了背包,去了图书馆。
初六早上同样时间,那位大哥回来后告诉石志钢和李昂他的两位老乡很愿意搬过来同住,而且想越快越好,正好与石志钢和李昂的想法不谋而和。
石志钢对那位大哥说:“我们想今天就搬走,你的老乡可以今晚就搬进来,或者过两天都行。”
“那房租?”大哥问。
“房租还有几天就到了,这几天不用还了,就住吧。”石志钢说完,看了看李昂,李昂点点头。
“我替我的兄弟谢谢你们。”那位大哥紧紧地握了握石志钢和李昂的手。
石志钢和李昂把他们的呼机号码留给那位大哥,看几位大哥正在冲凉、洗漱准备休息,他们跟大家打了声招呼,拿着简单的行李离开了这个他们住了半年多的地方。
两人很快搭出租车到了梁伯说的小贩中心。石志钢让李昂在外面看着行李,他自己快步一摊一摊地找梁伯,很快就找到了梁伯的摊位。只见摊位前有两三个人在等候,里面梁伯肩上搭着一块毛巾、左手握着炒锅、右手握着锅铲,麻利地用锅铲往锅里加料,然后左手晃动炒锅,右手挥动锅铲,不停地翻动,锅铲碰到炒锅发出“嘡嘡嘡”的响声,不到一分钟,一盘热乎乎、香喷喷的炒馃条就炒好了。他炒菜的架势简直让石志钢看傻了眼。
石志钢等摊位前的人都走了,才走上前对梁伯说:“梁伯,我们来了。”
梁伯看了石志钢一眼,笑着说:“好,好。”他对着里面说了几句,然后拿下肩上的毛巾,从摊位里走了出来。石志钢注意到阿秀在摊位里,背对着外面。
很快,石志钢和李昂拿着行李跟着梁伯回了家,并交给梁伯一个月的房租。梁伯给了他俩每人一套钥匙,还特意告诉他们哪只钥匙是开哪个门的,看他俩没什么问题了,就赶紧赶回小贩中心忙他的生意去了。
石志钢看到他们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想必阿秀这两天又把房间抹了一遍。两个人把海绵垫子铺在地上,从皮箱里拿出几件常穿的衣服挂在衣橱里,冲完了凉,就坐在厅里看电视。石志钢来新加坡六个月,李昂七个月,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新加坡看电视。
“有两个华语频道。”李昂兴奋地叫着,“马来西亚台也收得到。”
石志钢微笑着看着李昂拿着**忙碌的样子,心里说:应该早点儿搬出来就好了。
李昂最后锁定了一个华语频道,两个人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
李昂已经把在东海岸拍的zhào piàn洗出来了,这些zhào piàn除了几张是他们的人物照外,多数拍的是风景。石志钢最喜欢的就是那张“天堂鸟”的zhào piàn,他在zhào piàn的后面写下了“天堂鸟”和“鹤望兰”几个字,小心地把它夹在了日记本里。他心中想着:“天堂鸟”—向着天堂飞翔的鸟,“鹤望兰”—伸颈远眺的仙鹤,多美的名字啊!我们这些身在异乡的游子,何尝不是向着天堂飞翔的鸟儿!不是伸颈眺望故乡的仙鹤呢!
石志钢给张敏娜写了一封很简短的信,又选了几张zhào piàn放在信封里,准备一起寄去,同时也写了一封信给母亲,选了一张自己最满意的zhào piàn放进了信封。
过了一会儿,李昂说:“我怎么有点儿饿了?”他们一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石志钢建议:“我们去吃梁伯的炒粿条,好不好?”
李昂一听立刻赞成,说着:“好啊,好啊。”
两个人身着圆领衫、短裤,脚上一双拖鞋,这是最典型的新加坡男士休闲装。石志钢和李昂这样的打扮,如果不说话,真的很难看出是来新加坡才半年的中国人。
虽然已经过了午餐时间,小贩中心里还是有很多人。石志钢和李昂来到梁伯的摊位前,有四五个人在排队等候,他们也站到队列中。李昂小声说:“看来味道不错。”石志钢点点头,他注意到在摊位的玻璃柜上贴着一些纸片,仔细一看有营业执照的复印件、一张报纸和几张zhào piàn。李昂也注意到了,他仔细地看着那张报纸。那是一张华文报纸,主要是说报社根据饕客(美食家)介绍,追踪到这个摊位,后面是讲梁伯的炒粿条怎么好吃,报纸上还有一张梁伯跟记者的合影,旁边那几张zhào piàn是梁伯跟另外几个人的合影。李昂想:肯定是知名人物。他不由得“哇”地惊叹了一声,脸上露出佩服的神色。
石志钢看了也是同样的表情,没想到梁伯还是个知名人物!他更加期待着品尝这么好吃的炒粿条。
等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他们了。梁伯抬眼一看是他们,高兴起来,问:“是你们啊,等半天了吧。有的人一打包就是十包二十包。”
石志钢笑着说:“您的生意太好了,都上报纸了。”
梁伯听了很得意,他一边炒一边说:“那几张zhào piàn是新传媒的演员,他们这么一搞,很多人来。”
石志钢和李昂都笑了起来。
梁伯问他们能不能吃辣,他们说能。梁伯又问要不要加蚶,他们两个不知道蚶是什么东西。梁伯就问能不能吃海鲜,两个人都点头。梁伯笑着说:“很快,一下子。”没有两分钟,两盘热气腾腾、黑里透红的炒粿条就炒好了。石志钢和李昂迫不及待地端着盘子,坐下来,飞快地吃了起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很快就吃完了。
李昂嘴里冒着热气,说了声:“啊,太好吃了!我还想来一盘。”
石志钢吃着盘里最后的一点粿条也说:“我也想再来一盘。”
李昂见石志钢这么说就站起来,走到梁伯的摊位前,看到有一位顾客在等待,李昂耐心地排在后面。
梁伯忙完这位顾客,一抬眼看是李昂,先是一愣,问:“是不是太辣了?”
李昂摆摆手,笑着说:“太好吃了!我们一人再来一盘。”
梁伯笑了,担心地说:“晚上再吃吧,会吃坏肚子的。”
李昂像小孩儿一样任性地说:“不要不要,就现在吃。”
梁伯见李昂这样,就笑着说:“后面没有人了,你去坐,等一下让阿秀拿给你们。”阿秀正在后面蹲着忙什么,听梁伯这么一说,就抬起头笑了笑,点点头。
李昂走回石志钢旁边,问:“你吃到里面有什么?”
“没注意,只顾着吃了,好像有腊肠、豆芽。”石志钢边说边想。
“猪肉,有吗?”李昂问。
“好像没有,就是那个蚶。”
“好像有鸡蛋。”李昂肯定地说。
两个人正在研究炒粿条,阿秀端着两盘炒粿条走了过来。
石志钢和李昂赶紧向阿秀道谢。石志钢这才看清楚阿秀的脸。
阿秀中等身材,微黑,偏瘦,长的样子是很典型的广东人的样子,高颧骨,大眼睛。
阿秀见石志钢盯着自己看,有点儿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转身走回摊位。
现在石志钢和李昂一边吃一边开始细心研究起炒粿条来。
炒粿条起源于中国的福建和广东一带,在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等东南亚国家是非常受欢迎的华人美食。新加坡炒粿条的主要材料包括米粉粿(宽扁的米粉)、黄面(加了碱的面条)、虾仁、鸡蛋、腊肠、绿豆芽、鱼饼和韭菜等,配以酱油、黑酱油、蚝油、甜酱油作为主要酱料,最后出锅时加入血蚶,味道甜、香、辣、鲜。
可能是太久没有这么放松,也可能是对新环境的满足与兴奋,石志钢和李昂的第二盘炒粿条也吃完了。
李昂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石志钢开玩笑地问:“怎么样?再来一盘?”
李昂假装很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嗨,我是心有意而力不足啊!”
石志钢大笑了起来,他就是喜欢李昂时不时的幽默,常给平淡无奇的生活带来很多欢笑。
李昂的眼珠转了转,忽然一板正经地说:“你说梁伯这炒粿条里是不是放了……”
石志钢打断他的话笑着说:“如果真有这东西,恐怕你买一盘就不是现在这价钱了。”
李昂点点头表示同意:“有道理。”接着又竖起大拇指说着:“梁伯,高人也!有功夫。”
石志钢站起来,拍着李昂的肩膀说:“走啦,回家看电视。”两人跟梁伯和阿秀打了声招呼,走回了家。
一回家,李昂就在厅里的地上一躺,说:“酒足饭饱,吃好就倒。我太幸福了!”
石志钢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两个人看着电视,不知不觉都有些睡意。石志钢进房间拿了李昂的枕头和毛巾被递给他,自己也把枕头放在沙发床上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屋子里就传出了鼾声,两个人都睡得很香很实。直到梁伯和阿秀收工回来,看到两个人在客厅睡着了,赶紧把两人叫起来,他们这才回房间睡觉。
回房间躺在垫子上,石志钢的睡意全无,他觉得身下的海绵垫子特别舒服,想着以后没有了和别人抢着用厕所的压力,再看看简单整洁的房间和旁边已经熟睡的李昂,他在新加坡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石志钢很想睡个懒觉,一想今天是年后第一天开工,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快六点了,他伸了一个懒腰,轻手轻脚地起来,打开门一看,梁伯已经不在厅里了,应该是去摊位忙碌了吧。他快速到洗手间洗漱完毕,又洗了一个热水澡,立刻感到神清气爽,浑身舒服极了。
他换了一套干净整洁的新衣服,拿了背包,走到门口忽然想起忘了拿燕窝,又轻手轻脚回来,看李昂没有要醒的意思,心想:他昨天休息,不可能今天还休息啊。他去推了推李昂,小声叫着:“李昂,快六点半了。”
李昂睡眼惺忪,嘟囔着:“很舒服,真想多睡会儿!”他翻了个身,突然好像睡醒了,猛地坐起来喊了一声:“六点半了,坏了坏了。”起身就往外冲,走到一半又回来了,有气无力地对石志钢说:“我想起来了,我们搬家了,我七点出门就行,再睡十分钟。”说完又趴在垫子上了。
石志钢看李昂的样子差点儿笑出声,他把燕窝放在背包里,走出了大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