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净照人的雪光里,整齐的白杨树站队列似的竖在路两旁一排一排的,像这支雄赳赳气昂昂出发的队伍般也显得格外精神挺拔。郁郁葱葱的林带,一改往日翠绿的装束,已换成洁白的银装素裹。高高的白杨树枝就像一把把利剑直插云霄。苍翠的针叶松,纹丝不动的挺立在哪儿,高傲地接受着风雪地洗涤;针叶上积满了毛松松的雪球,像披上了洁白的外套。垂柳和垂榆的枝条不再显得那么瘪色,上面缀着的白雪就像朵朵含苞待放的白梅花。而那些常青树上,挂满了沉甸甸的雪球儿,路上的积雪足足有十多厘米深,踩上去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雪虽停了,日光下凌冽的山风却刮个不停,冷风直往他们脖子里灌,一次次调皮的揉搓着他们的脸蛋,把他们的小鼻子揉的红红的。北风呜呜地吼着,肆虐地在旷野上奔跑,它仿佛握着尖锐的刀剑,能刺穿严严实实的棉袄。猛的一阵劲风吹来,五九打个冷颤,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一骨碌爬起来,缩缩脖子跺跺脚,跟着前行的队伍继续出发。远处山峦的松树苍翠的站在白雪皑皑的世界里,摇晃着身子,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声,像是在蔑视五九的懦弱。
“五九,趁现在还早,你要颤歪歪这个熊样滚蛋还来得及,一会进山里你就没有退路了”家程说道。
“家程哥,我绝不给队伍拉后腿,我也是个男子汉!”五九坚定的回应道。
“好,好,好!别嘴硬。你砖头拿上擦沟子你把棱子倒清楚,我是为你好。你行吗?”家程补充道。
“谢谢哥,我能行!”五九斩钉截铁的回答道。队伍中,五九年龄最小,尽管前不久不慎滑倒出了点小叉子,但他有一种不服输的精神头。
过了几个山湾,大部队终于进了山,哑巴发现了山坡上散乱的脚印。哑巴右手尖顶住左手掌心,急忙对大家做了一个停止行进的动作,大伙猫下腰,蹲了下来。
雪很厚,五九立即觉得鞋里进雪,冷凉透湿,五九大气不敢出一声,老不实的乖乖的糗在哪。哑巴看的很清楚,这是斑翅山鹑或石鹑清晰的脚印,来来回回穿梭于灌丛和草棵间。斑翅山鹑,鸡形目雉科山鹑属,体长250-310毫米,是体形略小的灰褐色鹑类。体上体褐棕,杂以栗色短斑,两翅表miàn jù乳白色细纹;喉侧羽毛成须状;脸、喉与前胸均深棕色。雄鸟的脸、喉中部及腹部桔huáng sè,腹中部有一倒“u“字形黑色斑块。与灰山鹑的区别在于胸为黑色而非栗色,喉部桔huáng sè延至腹部,喉部有羽须。雌鸟胸部无橘huáng sè及黑色,但有“羽须”。栖息于平原森林草原、灌丛草地、低山丘陵和农田荒地等各类生境中。以植物性食物为食,包括灌木和草本植物的嫩叶、嫩芽、浆果、草杆等,也吃蝗虫、蚱蜢等昆虫和小型无脊推动物。
五九的心狂跳起来,已经在幻想哑巴瞄准开枪收获了。哑巴明白,面前的地势开阔,假如真有斑翅在,稍有不慎队伍中任何一举一动都会使警觉的斑翅鹌鹑失去最后一点忍耐鼓翅飞离。哑巴低下头向超队员做了一个禁止讲话的动作,一个人顺着散乱的脚印,开始仔细的追寻它们晚上过夜围挤在一起的“地窝子”。
找到斑翅并不难,了解它们的生活习性即可大有收获。斑翅除繁殖期外常成群huó dòng,特别是秋节和冬季,常成15-25只,甚至多到50只的大群huó dòng。所以这个是哑巴找寻斑翅地窝子的原因所在。通常,斑翅冬末群体逐渐变小,到繁殖期则完全成对huó dòng。繁殖后期则成家族群huó dòng,秋季逐渐由一些零散个体或其他群个体的加入而形成较大的群体。但通常都呈家族群huó dòng,并占据一定面积的领域。
突然,远处传来斑翅“嘎嘎”的叫声声,哑巴知道鹌鹑就在近前,继续搜寻着。五九爷爷曾经告诉过五九,斑翅善于奔跑,也善于匿藏,遇到危险时常常静立不动,好奇地伸颈观望;如果敌害相距较远时,则继续朝相反方向huó dòng;如危险临近,则很快钻入附近树林或灌丛中;斑翅仅在紧急情况时才起飞,每次飞翔距离不远,一般飞翔50米或100米左右即落入灌丛中,飞翔时两翅煽动快而有力,常常发出“扑一扑一扑—”的振翅声。斑翅飞不高,常贴地面飞行,飞行速度较快,但一般情况下很少起飞。
哑巴循着声音顺着一个斜坡滑下去,轻轻地钻过树林和灌丛。哑巴在灌木丛中发现了斑翅黑色的便便,从灌丛缝隙里看到它们正顺一个山坡一边悠闲的吃蒿草籽粒一边慢悠悠的走着,数量有二三十只。哑巴悄无声息退了回来,向昌元、盛元两兄弟说了包抄围拢的猎鸟策略,然后分头行动。只见三个人前行大约几百米,从它们的后方重新上山,潜行一段距离,估摸着还有50米时做好了埋伏。
时间正午,向阳的山坡被晒得暖洋洋的,五九眼花缭乱想起几年前与爷爷到山区放牧时逮到斑翅烤着斑翅的那个香味,心潮澎湃。斑翅们似乎没有发现危险的来临,哑巴他们三换好了白色的防伪服与雪地融为一色,倒是灰褐色的鹌鹑在白雪的映衬下分外明显。斑翅们没心没肺的走着,逐渐进入了三人的包围圈。三个人眼睛像狼一样盯着鹌鹑,木木的爬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等待捕获的最佳时机。
“家程哥,你说他们能逮着吗?我听俺爹说过斑翅可精着呢!”石聋子发问道。
“别废话,吓走了鹌鹑晚上把你架火上烤着吃!”家程厉声喝道。石聋子吓得赶紧用手捂住了嘴,灰溜溜的爬倒卧着了。
“咣”的一声,枪响了,在鹌鹑距离他们包围圈10米左右的地方,盛元按下了散弹枪的扳机,昌元顺势又补了一枪。密密麻麻一大片鹌鹑被射出的沙子和铁屑给放倒了,哑巴举起qiān dànliè qiāng迅疾打倒几只准备飞逃的斑翅。
“家程,你们几个快过来帮忙!”昌元喊道
家程、五九听到枪响后早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了,他们知道哑巴已成功“攻城略地”。五九二话不说,一个健步飞窜到山头,像离弦的箭一样急速的朝哑巴他们的方向飙去。家程扭头见石聋子一动不动,嘴里含个草苗子在哪里摇晃着肥大的脑袋瓜哼着什么歌曲呢,家程哭笑不得,走上前去踢了石聋子一脚。
“石聋子,你tmd的真聋啊,走咧!”家程说道。
“逮着了吗?就走?我聋,你不知道啊”石聋子顶嘴道。
“好好好,我也是服了,在这个既聋又哑的组合里,你们得特殊照顾!”家程嘟囔道。
“说什么呢,家程哥?”石聋子问道。
“走了,去逮鸟去,他们打着斑翅了!走,过去帮忙去,听到了吗?”家程大声的朝石龙说道。
开门见喜,今天定是个好日子,家程和石聋子也急忙赶到围猎场。被殃及的一片斑翅山鹑大小一共26只,不少。有些被沙子铁屑击中的鹌鹑尚未断气,扑棱着翅膀在那里挣扎着;有的鹌鹑就比较惨,脑袋瓜都被铁屑削去了半个,血丝哗啦的横尸在哪里;有一只受惊吓没被击中的,屁股朝外脑子拼命的往雪堆里扎,五九像拔萝卜似的把它揪出来,这只鹌鹑颤抖的厉害,喘着粗气,不知道是因为悲愤伤心还是过度惊吓,那样子既滑稽又可怜。
让五九难忘的是,有一只被沙子蹦伤眼睛铁屑划破腿的成年斑翅,像一座丰碑一样立守在一只毙命的瘦小鹌鹑身边。五九走到它近前的时候,它没有飞走,那点轻伤不是命中要害,本来是它可以逃离的,但它选择了留守,她镇定地看着自己已死去的孩子。五九一屁股攮在雪堆里,出奇的看着这对母子斑翅。小鹌鹑尚年幼,被铁屑划破了肚皮,肠子和内脏都露在外面,脖子被180度的歪折着,嘴里还衔着一粒未来得及吞噎的草籽,一只腿生硬的朝天杵着,似乎向苍天诉说它的悲恸,场面惨烈,小鹌鹑实在太可怜了。五九伸手擒住了母鹌鹑,母鹌鹑眼睛直愣愣的满是鄙夷的看着五九,不知道是眼睛受伤还是悲愤还是融化的雪水,一行湿哒哒的水柱像是噙满了血水未干的泪痕,母鹌鹑坚韧地极力忍住夺眶而出的剔透晶莹,不让自己在五九在人类面前低头。
“呱呱爷爷,我们放了它吧,太可怜了!”五九向哑巴央求道。
哑巴走到近前,看到了这个比伊拉克街道轰炸过后好不了多少的血泊,看到那只眼睛受伤而充满忧伤的母鹌鹑,哑巴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眼瞎了的母亲,双腿一软,竟然跪倒了五九面前。哑巴脸部肌肉抽搐着,后槽牙咬的紧紧的,黑着脸,像是快哭了的样子。五九吓坏了,赶紧叫家程过来。家程、俩兄弟和石聋子都楞在了那里,不知哑巴要干什么。
呱呱接下随身悬挂的水壶,拧开盖子,倒出半盖热水,捏了一块雪放进去,拿手指搅了搅,把水递到了五九握着的母鹌鹑面前。斑翅没有缘由哑巴的善心而温暖,它扭过头去,不愿意再看到人类的这些wěi zhuāng。五九坐在树林边,望着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心灵因过错而努力地营救另一个生命。泪水顺着他脸庞掉在地上。然后,五九突然间发现一滴、两滴,接着越来越多的水滴掉了下来,6个心狠手辣的猎人,留下了善意的忏悔于那片半山坡上。
哑巴徒手在雪地里刨了一个雪洞,将那只破腹的小斑翅埋葬了。这只母斑翅,连同那只没有受伤的斑翅,哑巴给予了豁免和放生。除去这3只,剩余24只五九和盛元全装在一只蛇皮袋里。临将离开,呱呱在埋葬小鹌鹑的地方放了一块自带干粮。当七个人的影子消失在山坡的同事,被放生的两只鹌鹑扑棱着翅膀窜进了附近的灌木丛,再也看不到一点儿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