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听了赵孟頫的话,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他面上带着玩味的笑容说道:“哦?子昂你很佩服文天祥?”
“是的,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文相公深受宋恩,因此他怀恋旧主也是情有可原的,臣也是十分佩服。如果他能心向大元的话,那我大元就真的是天下人望所归了。”赵孟頫语气诚恳地刷了个花腔。他说文天祥因为受宋国的恩所以才怀恋旧主,其实是把忠义之心替换成了知恩图报,这样就把自己摘了出去。如果忽必烈用自荐投靠大元来诘难他,赵孟頫可以说自己本有才能,宋国却不肯用他。
忽必烈盯着他看了半晌,允了。等赵孟頫出去,他又叫了一个心腹亲卫进来。这个亲卫名叫贺胜,他父亲是元朝的大功臣贺人杰,父子二人都深受忽必烈赏识和信重。贺胜曾经师从大儒许衡,能读书识字,性格又十分忠厚耿直,因此十六岁就被忽必烈选为亲卫,信任有加。
忽必烈叫贺胜带着赵孟頫去大牢里见文天祥,顺便把他们说的话都记住回报给自己,贺胜应声听令。
第二天,贺胜去赵孟頫家里带他出门,直奔大牢而去。牢里脏污不堪,赵孟頫频频皱眉,贺胜却依旧面无表情。两人一路走到文天祥单住的小监牢里,只见屋内还算比较整洁干净,内有小桌子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一张床,这都是别的牢房不具备的。听看守的士卒们说,按照忽必烈的吩咐,平日里一直是好吃好喝供着,大名鼎鼎的文相公却极为消瘦萎靡,形如枯骨。
赵孟頫知道这是一位一心为大宋陪葬的人。他变得如此消瘦的原因并不是吃不饱穿不暖,而是丧失了所有希望。当初张弘范抓住了他,劝降不成,就带他坐船一路跟到崖山,让他看着自己效忠的王朝走入穷途末路,亲眼见证十几万军民投海自尽,赵宋三百年国祚消亡。从此文相公形销骨立,再无求生之念。
赵孟頫心中有些不忍,让士卒开了门,缓步走进去,叹道:“文相公,何至于此。”他知道贺胜就在门口看着,于是低声开口劝说。
文天祥这才注意到有人进了牢房,抬头问道:“你是谁?”
赵孟頫忽然有些耻于报上自己的身份。文天祥就像一座镜子,映出贪图荣华的自己。他本以为自己一方面为救黎民百姓,一方面又没怎么受国赵宋的恩情,因此问心无愧,因此再忽必烈面前也能坦然面对,侃侃而谈。可当他真正站在文天祥对面,依旧觉得自惭形秽。面前这人如果死了,他就会成为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代表汉民族一切忠贞不屈的美好品德,永世香火不断。
此时赵孟頫突然觉得,应该劝他就义,所谓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如果文天祥死了,那他就是真正的神。他突然理解了那些书生,为什么会替文天祥做生祭文,以伯夷采薇不食周粟,屈原自尽葬身汨罗江的故事来劝文天祥自尽。对这样一个人,劝他自尽比劝他活着或许更好。百般心思,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他捧起守门士卒带来的粥饭和小菜,放在文天祥面前的桌上,报上姓名:“在下赵孟頫,如今是中书省参知政事,负责起草诏书。”
文天祥一笑,也没说话,只是捧起粥喝了一口。文天祥仅仅微笑了一下,赵孟頫却觉得自己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猜想文天祥定是再嘲笑他,嘲笑他身为宋室宗亲,却做了大元的高官。他心里有鬼,所以看什么都像鬼了。
“我记得,你是大宋宗亲吧?你也是来劝我降元的?”文天祥面色平和,依旧带着笑。“你是何时被俘的?”
一句话问的赵孟頫无言以对。他终于烦躁起来,破罐子破摔地说道:
“文相公说对了,在下是大宋宗室,太祖一脉。如今大元国祚已经稳固,赵显也已经投降了。我自觉身负才华,再宋时一直没人赏识,如今却是自荐入仕的。”赵孟頫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也是极有才华的。初见文天祥时进退失据,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与文天祥正好是大宋灭国之后文人士子的两个极端。文天祥不事二主,而他自荐入元;文天祥如今万念俱灰,而他曾经踌躇满志;文天祥一心求死,而他苟且偷生。
“文相公,你的忠贞和才华是我极为敬重的。可一个国家不只有皇族宗室,也不只有士大夫和文武百官,还有百姓子民。“
他边想边说,也慢慢坚定了自己的道,”像赵某这种身为宋朝宗亲却自荐事元的人,或许注定会留名青史,遗臭万年。但某的确希望教化蒙人,使其知文守礼,入我华夏,希望能尽我所能保护汉民。某也认为自己确有经世之才,既然大元已经代宋,某自荐,争取做官的机会,争取身居高位,在在此基础上去做些利己利民之事。这是某的道,也不必羞于启齿。”
听了赵孟頫的自辩,文天祥终于开始正视眼前这位赵氏宗亲。赵孟頫没有讳言自己的功利之心,希望身居高位,不甘做庸碌之人,同时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愿意去回护一下汉民,其实也并不是没有他的道理。
沉吟片刻,文天祥说道:“老夫没机会见证你的宏图大志了。这华夏末世中,有人的道是苟且偷生,有人的道是委身事敌,也有人的道是尽力挽救天下苍生。而老夫的道,不过就是一死而已罢了,总要有些人去证明我宋人是有骨气的。”
“文先生此言差矣,为大宋殉国的人已经够多了,不多文先生一人。而愿意活着保护宋民,守护华夏文明的却不多。”
赵孟頫不愿放弃,渐渐慷慨激昂起来,“隋时的程宴说:‘四夷之民长有重译而至,慕中华之仁义忠信,虽身出异域,能驰心于华,吾不谓之夷矣。’大元也是出身异域,如今皇上崇慕我华夏文化礼仪,四处寻访士人为官,对待汉人的策略也随着宋的灭亡转向怀柔,未来蒙元未尝没有可能与华夏同风俗共礼乐。但这需要诸多文人士子的共同努力。文先生只求速死为宋殉葬,在某看来未免失之懦弱。倒是令弟如今在临江路抚慰民生,知道那死难而生更难的道理。”
“谬论!老夫不是食古不化的人,能理解你们这些降元之人的苦楚,甚至我弟弟降元保存宗族我也没有阻止。全孝道,卫黎民,这都是出自善心。可你这也叫华夷之辩么!?“关于大道之争,华夷之辩,文天祥自然不能任由对方诡辩,也声色俱厉起来。
”若蒙人已从我华夏礼仪,宋灭之后你降元尚且可以说上一句‘不谓之夷’。可如今蒙元不过是个茹毛饮血的蛮族,杀我子民,亡我国祚,哪里算得上入了华夏?如今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华夷之辩,劝老夫投降,你这叫助纣为虐!哼!纣好歹是出身中原的昏君!你这叫为虎作伥,与禽兽为伍!老夫本敬你是大宋宗室,心中又能记挂百姓,因此才与你相谈。如今你居然用华夷之辩跟老夫讲道理,你也有脸?你也配?就算我弟弟亲来劝我,我也是一样的答复!尔等为民生计降元可以,但要论起华夷之辩,尔等皆是汉贼!”
的确,若赵孟頫只讲黎民百姓的话,文天祥还敬他三分,如今赵孟頫自己扯上华夷之辩,实在是败笔。论及华夷,文天祥摆明了无论是道义还是品行都无可指摘的,赵孟頫本来就理亏,可他自己扯上华夷之辩是什么道理?
这下直接说的赵孟頫突然伏案痛哭起来,背后牢外jiān tīng的贺胜吓了一跳,心中暗想着:”这文天祥真是厉害!不得不让人敬服。赵孟頫不会被他策反了吧!?“
可赵孟頫背对着贺胜,突然伸手出来,讯速地往文天祥的衣袖里塞了一张纸条。片刻之后才收声起身,叩首道:“赵孟頫不能说服文先生,大道亦有不同。但赵某是敬服先生的。只望先生莫要急着求死,多活几年,且见证赵某如何行事,如何无愧于心地让汉蒙两族hé píng相处,让大元成为我中原历代正统之一。让某再青史之中得到公正的评价!”随后抹着眼角急匆匆离去。
而文天祥手下压着那张纸条,端坐牢中,面色恨恨,缓缓答道:“好,老夫就看你如何去做!”
直到贺胜也跟着离开,面容憔悴的老人才悄悄翻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小字:“陛下安好,辗转安南,已有复国良策。命君莫求速死,以待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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