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扬在柴房练习了一遍“小无相功”。再睁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刚好到了伙房的晚饭时间。
“小虎子”作为园子里身份最低的柴童,是没有资格跟伙房一起吃饭的,通常都是伙计们吃完了,他才能进到伙房找些剩饭来吃。
事实上,独乐园雇用小虎子,完全是出于类似收容的善举。当时契约上也说明了,头两年只为他tí gòng两餐一宿,不发一文的薪水。而园中的其他园丁、伙计才是真正的长工,别管干活多少,每月都是要领薪水的。
也许是今天连练功带砍柴耗费了太多力气,霍扬早就饿了。这时闻到隔壁传来饭菜香味,更是勾得肚子咕咕直叫,只恨伙计们吃饭太慢。
好容易等到隔壁没了动静,霍扬才动身进了伙房大院。进了北房,只见烛影之下的木案上,摆着一碟腌菜和一盆黑糙的馒头。
霍扬此刻已经饿慌了,哪还敢挑三拣四,当下坐到案前,一手抓起一个馒头,一手搓起几根腌菜条,就往嘴里狂塞。
正吃着时,青儿从里屋掀帘出来,坐到了霍扬对面。她作为伙房管事,每天都要等所有下人吃完晚饭,才能锁门离开。
看着霍扬胡吃海塞的样子,青儿忍不住皱起白嫩的鼻头说道:“你的吃相真难看,便跟洛阳城里的叫化子一个模样!”
霍扬抹了一把嘴边的馒头渣,继续埋头猛吃。
青儿又是一阵厌恶,没好气道:“少吃点罢!今天只剩了这些饭菜,都吃完了,明天的干粮便没有了!”
霍扬记得青儿似乎一直很讨厌叫化子,他此刻一身破衣烂衫,就算比叫化子也强不了多少,难怪她如此嫌恶。
想到这里,霍扬把脚抬到板凳上,指着膝盖上的补丁说:“青儿姐,你是伙房管事,小人的衣服都破成这样了,能不能给我发一身体面点的衣服?也免得我出去之后给园子丢人。”
青儿白了霍扬一眼:“谁教你总是睡懒觉?你若天不亮便出门,路上自然不会遇到人,也就不会丢人了!”
霍扬差点没把嘴里的馒头喷出来,向青儿一竖拇指:“青儿姐高论!那我以后每天都等到天黑再回来好了。”
青儿点着头说:“这样也好。以后不必给你留晚饭了,我也可以早点锁门,回去歇息。”
“……”霍扬顿时呆住。
青儿忽然起身,抢过霍扬面前的盆子说:“好了,余下的这些给你包作干粮!”
“哎,我还没吃饱——”
青儿不由分说,拿块白布把馒头包起来,丢进了霍扬怀里:“回你的狗窝去吃吧,我要锁门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我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霍扬无可奈何,只好拎着干粮包出了伙房。
刚出大门,一股浓重的酒味就扑鼻而来。他转脸看去,只见门旁的黑暗中有个人影正手扶着墙面,呼呼地喘气。
“谁?”霍扬沉声问道。
那人站直身子,摇摇晃晃走到了门前的光亮里。原来又是朱猛。
朱猛好像喝醉了,头上帽子歪到了一边,胸前的衣襟也扯开了,露着一片多毛的胸膛。
“狗——狗东西,这么晚了还不滚——去睡觉,在这里乱逛什么?”朱猛认出了霍扬,指着他骂道。
霍扬猜朱猛肯定是来骚扰青儿的。他一向垂涎青儿的姿色,只要有机会就来纠缠她,大家虽然都看在眼里,也是敢怒不敢言。一来朱猛的地位在那儿摆着,二来他会拳脚功夫,常人哪里是他的对手?
霍扬决定借朱猛看看一层的《小无相功》把自己改造到了什么程度,于是迎着朱猛走上去,反问道:“这么晚了,朱管事来这儿干什么?”
一听这话,朱猛马上瞪圆了小眼睛:“咦——你这狗东西,爷爷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轮——得到你管?”说着一手来揪霍扬衣领,另一手扬起来就打。
霍扬向后一闪,躲过了朱猛的耳光。
朱猛一掌落空,不禁愣了一下。又向前逼了过来。
霍扬不等他近身,主动冲上去,直接钻进他的怀中,把手掌向上一托,嘎的一声,正好托中朱猛的下巴。
只见朱猛的脑袋向后猛地仰了过去,帽子随之掉到地上,接着偌大一个身躯轰然倒地,不再动弹了。
霍扬凑上去,刚要把手探到朱猛口鼻之间察看他还有没有气,就听“呼噜——呼噜——”一阵打雷般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滚了出来。
——这都能睡着?
霍扬又好气又好笑,甩手给了朱猛一个耳光,偷偷溜了。
回到柴房,霍扬继续专心练习“小无相功”。由于“小无相功”源出道家,本身就有“修身蓄元”的神奇功效,练这门功法完全可以替代睡觉。
这一练就练到了天亮。起来之后,霍扬感觉格外的神清气爽,内力似乎又有了提升。当下志得意满,拿起扁担柴刀,直奔东山。
到了山上,先练了大半天的“小无相功”,过了晌午才动手砍柴。砍了柴又等了一阵,慕容博居然没有上山来,他只好下山回园。
在河里洗完澡,回到独乐园时已经是傍晚了。
“小虎子!”
“什么事?”霍扬停在伙房大院门口,看着青儿从里面走了出来。
青儿的眼神很是奇怪。“昨晚,你是否在这里遇到过朱管事?”
霍扬寻思青儿昨晚应该发现了倒在门口的朱猛,于是点了点头:“遇到过。当时他好喝醉了酒,话也说不清楚。”
“你是否和他动了手?”
霍扬故作惊讶:“青儿姐,你觉得我敢和朱管事动手?”
青儿偏着脑袋琢磨了一下,喃喃语道:“说得也是……”
“到底出了什么事?”霍扬试探性地问道。
青儿说:“昨夜我出了伙房,见朱管事昏睡在这里,就叫人把他抬回去了。今日朱管事找到伙房来,说他被伙房的人打了,但却不记得是哪个动的手,硬要伙房交出人来。哼,我看是他分明是想借着醉酒来伙房找事!”
然后朝霍扬摆了摆手:“好了,你先去吧!”
霍扬转身走了几步,忍不住回过身来说道:“青儿姐,你要小心一点朱猛这人。他好像对你不怀好意。”
青儿微微一怔,好像第一见到似的看着霍扬。
在她的印象里,“小虎子”一直唯唯诺诺的,从来没有像这样主动和她说过话,更没有说过这种带着关切之意的话。
她也知道霍扬说的确是实情,心里多少有点感激。然而当她回过神来,看着霍扬那一副破衣烂衫的乞丐模样,马上又生出了厌恶之心,寒着脸道:“我的事情不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