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是先发热，后出现的右下腹痛？”一个父亲领着14岁男孩拿着儿科的会诊单来诊，而b超检查发现肠系膜淋巴结多发肿大。
“是的，我昨天发的热，今早才觉得肚子疼。”
“我知道了，”我十分确信的说：“根本不像阑尾炎。”
“真不知韩大夫（请会诊的儿科医生）是怎么毕业的，这么典型的病都不会看。”我小声的嘀咕着。
记得在我做实习医生的时候，外科老师曾传授我们一个很具经验性的结论：对于儿童患者，若先出现右下腹痛，再发热，便多是阑尾炎；反之，则考虑肠系膜淋巴结炎。
不知为何，经过了多年，这句话竟还清楚的记着。或许是因为它的的确确帮我解决了多次麻烦，但有时，也无可避免的让我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来，躺平。”我象征性的按了按腹部。
奇怪，右下腹麦氏点（阑尾炎的痛点）压痛确实很明显，与之伴随的，还有中下腹压痛。难道真的是阑尾炎？
玩过cs的人都知道，当你手里有一把**，你会看谁都像靶子。
此时的我也一样，当肠系膜淋巴结炎的诊断在脑海里根深蒂固后，尽管我查出了腹部体征，也能用放射痛来忽略掉。
“你这个肯定不是阑尾炎，回去找韩大夫开些抗生素。”我仿佛看到两名身穿校服的学生扶着一女生来到急诊，忙草草的写完了病例交还患者。
随后，走出诊室，在护士呼唤我前，来到护士站。
经过简单的询问，我大致了解了受伤的经过。
这个拥有青涩容颜和青涩身材的青涩女生，是因为久站后，体力不济摔倒。
谁都知道：有时，女孩子们为了保持苗条的身材，总会刻意的节食减肥。所以，猝然晕倒并不少见。
“今天没吃早饭吧？”
“起晚了，学校有huó dòng，就没顾上。”女孩子有些虚弱的答道。
“是嘛。”看着她精心画的靓妆，我不置可否。
“联系她家长了吗？”我转头看向她的老师——一位怀有8、9个月身孕的中年女子。
“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头上的擦伤不急处理，先查查晕厥的原因吧。”
“您挂急诊号，然后到内科看。”yoyo听从了我的建议。
晕倒的女生无非是低血糖晕厥，而陪同来的还有另外两名女生和一位“准妈妈”。
看着她们挂号离开，我陷入了沉思。
在候诊的间隙，我故意上前套着“近乎”。
“你们上高几了？”
“高三。”其中一个爱笑的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答道。
“嚯，明年就要高考了，压力很大吧。”
“还行吧，反正我不担心。”
“这么自信？”
“所谓名师出高徒嘛！有辛老师在，怕什么。”
辛老师，那位准妈妈，听后，虽没有说什么，但想必乐得连肚子里的婴儿都笑出了声。
“呵呵。”这么会说话的学生，相信没有哪个老师不喜欢。
她的回答，忽然勾起了我做实习医生时的回忆。
实习医生，即是在学完医学理论课后，进入医院，在高年资医生的指导下从事临床工作。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所谓的实习医生，不过就是跟在医生屁股后面的尾巴/累赘。
查房的时候，听着一头雾水、不知所谓的专业术语；手术的时候，拉着不知疲倦、不明所以的手术钩；回来的时候，粘着满是疑问、不清不楚的化验单……
当然，最最重要的，就是一定一定要学会如何讨好你的上级医师。因为他可以在你听不懂的时候为你解释；在你手酸的时候告诉你可以暂时松手休息；在你百无聊赖的粘化验单时为你讲解上下箭头的含义……
因为他可以，所以他也能不可以。
如何讨好你的代教老师，便成了我们这些出入门槛的实习医生们心照不宣的“必修课”。
比如提早帮老师记录下所管患者的护理数据（包括生命体征、出入量等）；查房时主动搬厚重的病历本；帮老师提前倒好热水；粘化验单时，做到一丝不苟，仿佛是在制作一件艺术品……
总之，你要想多学知识，特别是医生自己总结的，便只能依靠自己的本事。
我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因此，在实习期间，我学到了许多人的“不传之密”。
“将来你想学什么专业？”这个话题，差不多所有的高中生，都被问过。
“嗯……这个还没想好。不过，我会跟亲闺蜜报同一所大学。”她口中的闺蜜，大概便是那个高挑漂亮的女生。因为我看到她回过头冲我们微微一笑。
“你呢？想学什么专业？”我忽然问向一直未曾说话的女生。
“我？报什么都行。”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忽然用小得只有我们三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只要不跟闺蜜的男友报同一所大学就好。”
听到这句话，我不禁有些“丈二和尚”的感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再看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听到。
什么情况？原本想套些“病史”出来（病史，即是患者发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谁曾想，居然套出了一部狗血剧。
不过，冲二人勾心斗角的旺盛精力，想必，也不会是那个即将死去的“濒死者”。
那么，剩下的，也是最有嫌疑的，便只有老师——准妈妈了。而且不光有她，还有她腹中的胎儿。
此时，辛老师正陪晕厥的女生在内科诊室前排队。
我善意的搬了个椅子过去，“您要不要坐下来休息？”
“谢谢，我正好累了。”
“怀着孕还要教书，难怪学生们对您很敬重。”
“唉！我也是没办法。”辛老师充满了无奈，“不上班，花什么？就当是给孩子攒奶粉钱了。”
“呵呵，这样啊。您的预产期快到了吧？”
“可不，过了国庆，就由新来的老师接手了。”
“那您就轻松了。”
“轻松？那是男人们的特权。孩子，都是给女人生的。”辛老师似有所指。
“哈哈。”一向不善沟通的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把话题接下去。
“您最近有没有觉得肚子疼？比如胎儿动得厉害？”我还是直奔主题的好。
“嗯……这个，没有，他/她一直都很乖。”辛老师忽然担心的看着我，“怎么？我有哪里不正常吗？”
有时候，当一个医生问正常的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时候，感觉就像是一个江湖算命先生在说：“xiǎo jiě，虽然我泄露天机，灾祸难免，可这是我命中注定，就算是要冒天大的危险，我也要给你看个全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