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人正是狼青子,只见满嘴三十二颗利齿竟然一个个都生在了外面,一望之下,真如恶魔现世般令人心惊胆战不已。
狼青子一双怪眼死死盯着斗云破,却似猛兽攫食一般,眼波中血腥四溢,已森森然笑道:“幽蓝丫头给你脸上画了这么几笔,便以为可以骗的我不吃你么?”
斗云破只觉脖颈上一阵剧痛,狼青子尖指一挑,却已生生剜了一口血肉去,正嚼在嘴中津津有味道:“呵呵,果然不是凡人,若是吓傻了的人,该当是又酸又腥才对。”
斗云破不由道:“难道一块肉还有如此多讲究么?”
狼青子大嘴一张,三十二颗利齿森森有光,嘎嘎笑道:“那自然是大大不同,你看我的肉如何。”说着指尖一挑,一块血肉已直伸到了斗云破面前。
斗云破一张嘴,便将他血淋淋的肉乱嚼在了嘴中,滋滋一阵慢嚼,点头道:“果然有些不同,似乎似肉非肉。”
狼青子哈哈一声大笑,随手一张,长街上一声惨叫,却不知道是谁倒了霉,一块血肉却已挑在指尖:“你且看这块肉的滋味又如何?”
斗云破来者不拒,张嘴已津津有味的一口吃到了嘴中:“嗯,果然大不相同,我似乎懂了。”
“我只怕你懂得不深。”狼青子一笑,指尖挑动,却一连取来四五块肉,都一个个血淋淋的堆在了斗云破面前。
斗云破丝毫不疑,肉来便吃,一边嚼着,一边细细品尝道:“众生血肉果然大大不同,斗云破受教了。”
“怎样不同!”狼青子恶狠狠盯住了斗云破,似乎一言不合就要那斗云破割剥了来吃。
斗云破抬头想想:“心、身二理相转相成,修道炼心,心化则身不同,这些肉,有的艰涩绵软,一定为人不通的很;有的却韧道十足,那又是心性坚定之辈;有的却酸苦难当,定然是心中大有隐忧的;而出类拔萃者,肉非肉、血非血,灵肉合一、神肉合一,虽然只是肉身却已然隐隐的有琉璃不坏之姿,可谓千中无一的高手了。”
“呵呵,那你的肉又如何?”狼青子直望向了斗云破,滋溜一声指尖抹过嘴唇,却已然馋涎欲滴。
斗云破笑笑:“修心炼体,转化不同,旁人爱血肉如至宝,我仍旧视血肉为血肉。”
狼青子狠狠喘着气,似乎怒火万丈,又似乎在嘎嘎大笑:“这血肉到底如何?”
“不求变而变,不畏坏而坏,自然而已。”斗云破转头直看向了狼青子,眼中似乎有无穷笑意,却又似乎有无穷悲意,可定睛看时,却似乎根本没有半点变化。
“幽蓝丫头!”狼青子看的眼花缭乱,不由转头一声焦躁吼道。
幽蓝吐一下舌头,笑的既调皮又明艳:“狼青子伯伯,你知道的,这可不是我,我哪有这样大的本事。”
“哼!”狼青子气急败坏的看一眼斗云破,又转头盯住了幽蓝,“总之是你这丫头捣鬼,这王八蛋臭小子已然如此难搞,你又偏偏弄了这许多花样出来。”
幽蓝委屈的霎一霎眼睛:“狼青子伯伯,你也说了,只是区区花样而已,理他做什么?一口咬来吃了便了。”
狼青子直盯着斗云破,眼光闪闪,似乎十分的意动,却仍旧连连摇头道:“野狼无道而有大道,专吃老弱病残,这王八蛋不弱不残,吃了于我无用更兼有害。”
幽蓝笑着看一眼斗云破,却道:“狼青子伯伯你错了,他身上可是有奇伤的啊。”
“哼,可是这臭小子却以为自己没有。”
斗云破摇摇头:“以为没有?谈何容易,如果没有可以分作十成,斗云破最多只去了七成,总是有三成隐隐约约,顽固纠缠的不去。”
“你将没有竟然分做了十成?”狼青子目光一闪,却大为惊疑道。
斗云破点点头:“如狼青子前辈,视天下血肉为虚妄,随取随吃,随吃随消,了无痕迹可循,没有的程度,大概已经有了五成。”
狼青子顿时直跳了起来,嘎嘎叫道:“我的没有难道只空了五成么!”
“最多五成,否则数千里之遥,狼青子前辈大可不必空来一场的。”
“你,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空来一场,老子一向心狠手辣,兴之所至,杀了你又如何!”
斗云破摇摇头:“杀我容易,知道我心中有三招败笔,这才是狼青子前辈此次前来的目的啊。”
“你,你小子,难道?”狼青子眼光闪闪,斗云破明明毫无还手之力,可他眼中竟然闪过一丝畏惧。
斗云破直望着狼青子:“杀了我,这三招败笔可就没了,死人是没有破绽的,狼青子前辈千里而来,所需的,只是一个有破绽的斗云破,而不是一个死了的斗云破,我猜的可对么?”
“这,都是你猜的!”
“不好意思,”斗云破摸了摸鼻子,摇头笑道,“我身有破绽,终究不敢完全忘却妄自揣度,不由自主就用到了人我相同这种旁门小道。”
狼青子点点头,直直望着斗云破已一阵无限欢喜起来:“你竟然视这种天下无双的神通为旁门小道,不以为绝大依仗,反以为累赘破绽,呵呵,十年后,那你是当真要无敌于天下了的。”
斗云破却不由哈哈笑道:“小子现在生死只在须臾之间,十年之后,哈哈,狼青子前辈,何必又来出题笑我、诓我?”
狼青子又是一阵连连点头,已不住的赞扬道:“你这小子,你这小子,哈哈!”说着转头向幽蓝笑道:“丫头,世上只有这臭小子还堪堪配做你的郎君了,莫手慢,一刻错过了,百世难逢。”
幽蓝脸蛋红红的,却柔声轻笑道:“缘之一字,幽蓝听天不听心。”
“嗯,好好,今日能遇到你们两个混蛋,也算我狼青子一生莫大福缘了,哈哈,以后得证昆仑,千万记得知会一声。”说着,已向斗云破和幽蓝郑重的躬身一拜。
斗云破一笑,却也郑重躬身还礼了去。
狼青子一笑而起,却又重新恶狠狠直盯上了斗云破,嘎嘎一笑道:“臭小子,论法老子是输了个一干二净,可我老大让我来干事,我可不能只顾了自己。唉,你说我只空了五成,那可真是大大的夸奖我了,其实他妈的哪里空了有一成?”
斗云破亦笑道:“狼青子前辈不要客气,斗云破虽然万万不是敌手,可一定奋力相搏,好看一场人生最后的大戏!”
“很好,人生最后一场大戏!”狼青子仰天一声狂笑,满嘴利齿已然陡的化作了一口口钢刀一般,嗷呜一声,早狠狠向斗云破直吞了下去。
“贪狼可吞天,占尽天涯富四海,到老犹贪不老功!”一声吼,周天已然一阵漆黑无涯了。
乌黑一片中,斗云破只觉自已一身血肉似乎一片片脱落下来,眨眼已是老态龙钟、垂垂衰朽的残翁了。
“咳咳!”斗云破躬腰如虾一般,喉咙中又火烧火燎的十分难受,黑暗里茫然四吼,却寂静如在鬼域中般绝无一丝声响答应。
“咳咳。”斗云破费力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只是轻轻一动,早咳嗽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待的终于站了起来,身上竟然一阵阵大汗,软软的便要跌倒似得。
黑暗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斗云破只好颤颤嗦嗦的一下下扶着墙壁缓缓向前挪去,终于,吱呀一声,一扇窗户被退开了,满室的光明一下换走了黑暗。
“呵呵,”斗云破此时脑袋似乎头痛的极为厉害,再想不起一点自己是谁?自己究竟是如何变成如此模样的?只是心中十分记挂着一件万万不能马虎了的事情,慌忙觑着眼睛四下一阵乱找,终于一笑,已然是无价至宝一般紧紧抓住了一副小小卷轴。
卷轴残破不堪,可上面的字迹却历历在目,一个个珠宝一般滢滢有光的在眼前闪动了起来。
斗云破一边咳嗽,一边努力的抚着越来越难受的喉咙,却双目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卷轴念道:“太乙不老功,祛心除万念,恒守寂静体,勤扫纷纷意,坐得万年枯,自然与天合。”
“坐的万年枯,自然与天合!”斗云破不住念诵着,虽然不时剧烈咳嗽,却不敢稍加怠慢,恭恭敬敬翻来覆去,不敢有一个字稍加怠慢了。
“恒守寂静体,勤扫纷纷意!”斗云破渐渐身心凝止,可咳嗽声却一声大过了一声,咳咳的声音简直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震翻出来一般。
“喜欢什么,就死在什么上头,贪恋清静,一定反被清静所累,我明明知道人我相同不过是小道,却偏偏还要忍不住来炫技应用,呵呵,有一丝依仗,那一定就有无穷不足,衰老枯死仍旧念念不忘了依仗,清静真的可以依仗么?我睡着的时候,却不曾依仗过一丝一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