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无愁越退越远,双手紧紧捂着耳朵嘶吼不已,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啊的一声软软坐倒在地。
“姑娘师傅?”
终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郁无关几乎要喜极而泣,连忙精神传音道:“乙丑,是你,是你吗?白发无愁现在已经开始慢慢平静了,你快去再帮他一把。”
身后却良久没有一丝声响,郁无关不由疑惑起来,小声问道:“乙丑,你在吗?”
“是我,师父姑娘,我在。”
郁无关顿时气道:“你个笨蛋,你快去帮无愁啊,我的六字光明咒只能不败,要彻底助他还差了一筹。”
身后仍旧没有一丝动静,良久,乙丑才突然淡淡的说道:“为什么只能不败?姑娘师傅明明就可以天下无敌的。”
“你个笨蛋,这个时候,你,你在说什么?!”
乙丑语气却陡然一变,已大声道:“我不是笨蛋!我知道姑娘师父心中藏有一股惊天动地的力量,只要放出一丝一毫来,白发无愁根本毫无还手的余地。”
“你!”郁无关一阵心旌摇荡,六字大明咒几乎再念不出来,远处的白发无愁却野兽般一声仰天长号。
郁无关连忙入神凝定,却用精神大声叫道:“甲丑、丁丑、丙丑,既说,你们都在哪里,你们这些混蛋,给我滚出来啊!”
乙丑声音复归于寂:“姑娘师傅不要再叫了,我刚刚已经隔绝了此地,不会有人听到半点声音的。”
“你,你这混蛋!”郁无关不由一阵大怒。
“我不是混蛋,我只是比姑娘师傅更清楚您的力量,您的力量丝毫不弱于传说中的昆仑,您!就是昆仑!为什么要束缚自己。”
“有些力量一旦放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了,你懂不懂?那些不是力量,是数十、数百万年,众生共筑之造孽台!是毁灭天地的魔鬼!”郁无关看着远处痛苦不堪的白发无愁,努力平静着自己,“人之大脑的神奇就在于他不但能把你一生大小事体绝无遗漏的记存下来,更能将人类数百万年的繁衍进化一一记录在案,这数百万年的经验既是举世绝伦的力量源泉,却也是毁天灭地的罪恶渊薮,我们只能用安静来驯服他,倘若用愤怒来引导他,最后一定会毁灭自己!”
“众生共筑造孽台?造孽台就是大脑?每一个人,每一个生命都只是在不断祭祀、供养着这个明暗一体的神台?是从中攫取祖先的智慧和光明,还是汲取数百万年来的血腥、黑暗、暴力和残杀?呵呵,可怜的众生万物,要嘛被祖先遗传本能控制,要嘛控制这些本能,造孽台,真好,苍天到头饶过谁?一点一滴的罪恶都涓滴无遗的汇聚在这台中,一个不小心,他就要出来,他就要毁灭,他就要报复,人啊,脆弱的人啊,竟然供养了这样一个恐怖绝伦的东西在六阳之顶!”乙丑喃喃说着,竟然一阵凄然苦笑。
“我们这头顶最崇高之处!究竟悬挂着的是一柄魔剑还是神剑?我们百年修炼,抓在手中的力量究竟是毁灭还是生生?”凄笑中的乙丑忽然一声大吼,雷霆似得的仰天叫道。
“这些笨蛋,不要这个也入魔了吧!”郁无关顿时大急,连忙柔声道,“造孽台只是一个比喻而已,你,你也可以说他是光明台啊,只要你心有光明,从这台中就能得来无穷光明的。”
乙丑却一阵凄凉的哈哈大笑:“甲丑,丙丑,丁丑你们都听到了吧,哈哈,直上昆仑根本就是一个笑话,头中的造孽台在,头中祖先的每一滴罪恶都绝没有被忘记,欲静何静?想要上昆仑,伪善的忽视这些罪恶,不将这千百年来累积而下的罪恶消弭干净,你们可能无愧无疚的登上昆仑之巅!哈哈,不要再自欺欺人,千百年累积的罪恶从未曾消减,你杀一人,骗一人,绝不会白杀、白骗,千百万,百万年,这血腥和无耻只会深深记录,越积越多,直到这众生共筑的造孽台再也不堪其重行将奔溃的时候就是所有人类该要毁灭的时候!”
“我们只会戾气越来越重,背负越来越沉,我们所谓的修行,不过是暂缓这必定到来的毁灭而已,甲丑,你还要自欺欺人!”乙丑厉声一下惨号,竟然带了无穷的邪意,“哈哈哈,我凭什么要为百万年前的祖先负债,我,凭什么要为他们的戾气而埋头静修,总之是要毁灭,不如由我一手来缔造最后的疯狂,哈哈哈哈!”
“靠,我靠,我靠!这一晚难道是疯人节吗?”郁无关心中大声咒骂一句,再不敢分心说话,唵麻尼叭咪吽,一字一字,六字大明咒,声如轰雷般的响彻而起。
“哈哈哈,为什么?为什么?哈哈,为什么要天地生人?为什么要多磨多难?多苦多修!”乙丑仰天而笑,却如哭如诉,如颠如倒,摇摇晃晃中,用力挥手挣扎着,跌跌撞撞的不由自主的远离着郁无关。
郁无关头痛不已,她的六字大明咒始终只能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威力大小,全由对方来定,救赎与否,全凭心中一念,可立于不败之地,却终究难以彻底降服,要降服,终究只能靠自己,六字大明咒不过是一个契机,一个引子,一个机会而已。
“这些混蛋,怎么突然一个个人都忽然发疯了起来?”郁无关暗暗焦急,神识中忽然一动,却见丙丑也突然呵呵一阵怪笑,眉梢眼角邪意大生,似疯如狂的定定看着依旧坐关不动的兵王丁丑,那眼神,竟然毫无保留的兽性毕现,嘴角馋涎集聚流坠,一滴,两滴分明,分明竟然是想要将丁丑整个吞吃了一般。
“苍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郁无关心中一阵无穷的冰凉恐惧,六字大明咒又不得不多催发出一成威力来。
“清氲气冲九卤开,依稀妙氤下重泉。”闭目入定的兵王丁丑全身忽然一阵阵颤动,周身融融白光下,如雾如烟,弥漫四散,一股袅袅娜娜,如天宫仙乐,似万花齐放,邈邈一阵清香渐渐的四散开来。
郁无关不由得一阵惊奇,鼻头轻耸,那香味竟然是异样的沁人心脾,真有回味无穷、荡气回肠之妙。
兵王丁丑却哈的一声笑,周身骨节已噼噼啪啪不断作响起来,响声如潮似雷连成一片,渐渐铺天盖地而来,待到极高处,却突的嘎然而止,渺无声息,再不闻一丝一毫动静。
郁无关越来越是惊奇:“这,难道就是骨鸣潮音?!”
一片寂静中,兵王丁丑鼻孔中却又是咦的一声轻响,耳中、鼻内,身上、头顶,一滴滴殷红似血的脓液即缓缓分泌而下,眨眼间,整个人似乎已被脓血包裹成一个个厚厚的怪茧一般,又像是一颗巨大的血红色石卵,既奇诡又奥妙至极的静静矗立在冷冷的月光下岿然不同。
郁无关直看的目瞪口呆:“是,是,后天再造!”
《金池玉髓十万道藏宝卷》中曾经说过,修道至极,返祖归源,可逆天溯流而上,反其道而行,历经胎生、卵生、湿生、化生,难道,郁无关怔怔的惊想道,兵王丁丑这家伙不会一日四化,逆天再生吧?
这,仅仅是因为一杯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