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忽数入,郁无关的桃花坞已经被五个力大无穷的半仙儿给整治的颇为可观了。
朝阳初上,金光万道,细致的柔风中郁无关抱着迷彀舒舒服服的缓步流连在自己的庄园里。
中世纪贵夫人的享受啊。
哞!一声长长的牛吼,巨牛漆黑的四根铁锥牛角从清澈的水底直划破了出来,轰,数十吨大水被分开的直冲向了两边,两条紧紧绷着的粗索后面,戊丑**着上身一步步从水中踏了出来,他一手挽犁,一手赶牛,坚硬铁木做成的三丈巨铧即有耕出数百斤河底淤泥出来。威风凛凛,恍然似河神出世。
郁无关看的连连赞叹不已:“这家伙一身蛮力怕有小型挖掘机的功率,原来以为有容子渔已经够强,谁知道随便一个家伙都比他强,这样霸道的蛮力,用不了几天,这山泉就该能完全疏浚成功了吧。”
到时候,一定要在上面筑个湖心小岛,一边垂柳依依,一边清波荡漾,小亭曲栏独坐枕青霞也。
郁无关摇头笑着想想,又缓缓走到丙丑干活处:“怎样?学会制作榫卯了吗?我同你说,一根木头和一根木头之间消息机关相连,要一颗钉子都不用,却能屹立百年不倒,期间大有学问,道,就在其中。”
丙丑一脸热汗,手忙脚乱的忙个不停,却是认真的直点头,眼神湛然有光的入神道:“嗯,果然奇妙,需得丝毫杂念不起,唯有如此才能勉强做到丝毫无差,否则偏了一厘,榫便就不能入卯了。”
郁无关一脸欣慰的点点头:“好好干,先做成一间小小阁子来试手,到时候,广厦千万间都由你一手造就,那才是修行锻炼呢。”
“嗯!”丙丑一脸认真的重重点下头。
“这些傻瓜可是真容易高兴。”郁无关摇摇头,抱着迷彀来回转了几个圈子,五子五丑每人都正干的入神忘我,郁无关若不言语,似乎根本不知道她存在似得。
“哼,目中无人,这是员工该对老总的态度吗?该小心翼翼,老远就恭恭敬敬候着才对呢。”郁无关撇撇嘴,意有不逮。
“甲丑,这是你雕的吗?”郁无关忽然双眼一亮。
甲丑却头也不抬,双目一瞬不瞬的缓缓转动着手中的石刀,一点点剜刻下一丝丝,一丝丝的石粉来,于是他手中灰扑扑的石头便慢慢长出了眼睛,生出了耳朵 等终于吹净了一切石粉,那石头似乎也像是活了一样,变成了栩栩如生的一头小牛。
可甲丑只是将小牛随手在地上一抛,又拣来一块褐黄的石头缓缓雕琢了起来。
“这样动人心弦的艺术品,你随手往地上扔?”郁无关顾不得湿泥肮脏,连忙捡了起来,小心捧在手中摩挲个不停。
甲丑却摇摇头道:“姑娘师父教我要雕神而忘其形,可我总是不知不觉的迷于其形而忘其神,本末倒置,形神颠倒,姑娘师父该罚责我才对的。”
“啊,我,我说过吗?可这石牛真的已经极好了,我告诉你,把他放在高档店里,下限都上万的!”郁无关只觉这石牛雕的精微绝伦,无论正看反看都意味悠长,实在爱不释手。
“上万,什么万?”甲丑一脸疑惑。
“就是,就是说很好了,有些事情适可而止,无须求全责备的。”
甲丑却执拗的摇摇头:“不能直追其神,我心有憾,有憾不补,道之大阙。”
“好吧,你坚持,你有理,不过这些可都得归我!”郁无关喜滋滋的把甲丑随手抛掉的十几个石雕一一收揽在怀中,“这样的工艺品怎么能让他躺在泥里?甲丑,我看你刀工已然是出神入化了,亭台楼阁的雕刻可全包在你身上了。”
甲丑似闻非闻,始终运指转腕,斜拖横切着一点点雕镂琢磨。
“这些呆瓜笨蛋!”郁无关索性坐在了甲丑身边,一个个举着石雕在阳光下细细赏玩,这些小生灵在煜煜光辉下越发的活灵活现起来,光华隐隐,明明是要活生生从虚空中走下来的架势,“嗯,好美。”
甲丑头也不抬,只是沉醉在刀与石的世界中浑然忘我。
时移光转,手上的灵物终于也似乎渐渐的不那么美了,郁无关一阵憋闷,顿时对身边的甲丑气道:“喂,我知道你为什么雕的不好了。”
“啊?”甲丑似乎从梦中忽然醒来,连忙请教道,“愿闻教。”
郁无关心中闷闷,故意没好气道:“因为你欠我工资!”
“工资,什么东西?”甲丑全身上下看看,越发的一片茫然。
“哼,活该你这么傻!”郁无关偷笑一下才郑重其事的道,“你为我工作,当然该付给我工资才对!你想,你工作,你聚精会神锻炼神思,神思只聚不散,是赚钱而不花的守财奴也,此佛家大戒、大执、大痴,你该赚了花才对,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周流不殆方是天之至道!”
甲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姑娘师父说的实在深奥,可其中的确蕴藏极深道理。”
郁无关又忍不住偷笑一下才道:“我的意思是,你该把聚来的神散出去,聚了却不是为了聚,聚只是为道,买椟还珠,取其道忘其余。你若舍不得,那可是执拗于所聚,大忌啊。”
甲丑终于点点头道:“我当然没有不舍,我心只求昆仑!可是散,去往哪里散?”
“ok!”郁无关打个响指,指指自己道,“就向我散,不要怀疑,我是你姑娘师父,境界高深,有无已然视为一体,为了成全你,就把你的精神力散来给我吧。”
“这,不碍吗?”
“不碍的。”
“可是 ”
“水在石臼里不小心才会晃荡出去,水到了江河中又怎会憋着?你放心好了,本姑娘师父的境界和你一比,正如江河比之石臼,无碍的。”郁无关继续道。
“甲丑不敢丝毫怀疑姑娘师父的境界,只是始终无法感觉到您纯粹的精神力,所以才有疑惑,姑娘师父赎罪。”
郁无关大度的摆摆手,暗自埋怨道:“老头儿朱缓给自己的精神力终究不是自己的,外来依附者,越用越少,和自己的精神力再一混,更就显得驳杂不纯,难怪这小子怀疑呢。”不过脸上却依旧云淡风轻的道:“知道什么是返璞归真吗?”
甲丑老实的摇摇头。
郁无关暗笑,不知道就好,清清嗓子朗声道:“返璞归真的境界就是雕琢美玉之后依旧用烂泥石璞包着自己,雕琢成美玉并不是目的,目的只有昆仑,有玉无玉一视同仁,只在过程修行,即使有了玉也依旧包裹在泥中不现,因为玉并不是昆仑,若显漏玉,只会被别人当作玉,但孔子曰,君子不器,修道的,绝不仅仅是只去做一块玉,有了玉反而藏玉,正是有玉而不障于玉的昆仑之道啊,本姑娘师父现在的境界就是这样,心中早有玉,却包裹起来,让你仍旧只看到烂泥石璞而已,你,明白没有。”
甲丑只听到五体投体佩服不已,不由躬身拜倒道:“弟子恭领大教,心中大欢喜,大喜悦。”
“呵呵,那你就把自己修来的精神散来给我吧,这是为师在为你破执,为你进道。”郁无关循循善诱。
“弟子领命。”甲丑再无疑惑,放开精神,滂湃呼啸的精神力顿时向郁无关冲荡直灌了去。
“爽啊!”时隔多日,郁无关终于再度体会到了陡然发大财的狂喜和舒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