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无关此时才软软的一阵发虚,这洪荒巨兽精力真是强的出奇,她用大弹弓砸出那么多石头也未见力衰,催眠这区区畜生竟然累到脚底发软?
郁无关又是一阵庆幸,倘若不能及时催眠了它,倒霉的可就是她了,这毫厘之差,正是注定了人该胜利,而牛该被征服之天意使然啊。
郁无关定定的喘息一阵才终于略觉舒服些,可身上全散了架似得,再提不起多余的力气了,唉,有容子渔这倒霉笨蛋,姐姐我不能救你啦,郁无关找来藤索,一下甩在高高的牛背上,由四只铁角间穿过,做了个挽索,这才攀着藤条慢慢爬上了牛背。
大怪牛鼻孔被穿,十分驯良,照着郁无关的指挥,一步步甩着尾巴向桃花坞走去。
有这样生猛的巨兽为座驾,一路上自然横行无阻。
等终于到了家,郁无关竟忍不住要沉沉的想要睡过去,好累。
郁无关只觉此时精神奇差,比当初承继三百年苦工时简直天壤之别,都是为这头大怪牛,累过了头,稍后一定要好好睡一觉补补。
迷彀刺溜一声,远远的如一道黄电般,从繁华玉树中直扑在了郁无关的怀中,一双眼睛漆亮,咻咻叫着直勾勾的紧盯着自己。
“无事献殷勤,小家伙,想干什么?”
迷彀一阵摇头晃脑的,手足并用的又是作揖又是打拱,摆着长尾又急又忙。
“到底作什么鬼,快说。”
迷彀连忙从郁无关怀中跳了下来,一溜黄电似得蹿回家中,一会儿,又叼着一只大肥灰毛兔子拖了出来。
“哦,是想吃大餐啊,你这鬼头!”郁无关也饿了,便挥手道,“想吃饭就快去捡柴去,姐姐给你烤香喷喷直流油的野味儿吃。”
这次烤兔肉却是郁无关吃到最香美的一次,虽然迷彀一直可怜巴巴的紧瞅着郁无关,可郁无关仍旧风卷残云似得几乎扫光了整个兔肉。
“哦,好饱,原来没有作料竟然也可以这样美味啊,嗝。”郁无关抹抹一嘴的油水,展展的伸个懒腰,心满意足的倚靠在了花树上,
“咻咻!”迷彀耷拉着脑袋,委屈的两腿蹲坐着,瞅瞅郁无关,又瞅瞅只剩下几根骨头的兔子。
“呵呵,这次不好意思啊,下次姐姐给你烤三只兔子,全归你,”看那可怜可爱的模样,郁无关忍不住抱在怀中亲抚道。
“咻咻,咻咻。”小迷彀伸长了嘴,认真向郁无关确认。
“一定,一定。”郁无关答应着,眼皮却越来越重,终于再也忍不住,靠着大树沉沉的睡了过去。
“咻咻!”耳边一阵又一阵急急的催促声,郁无关才蛮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小家伙,做什么吵个没完。”
迷彀一双小爪子搭在郁无关肩膀上,大尾巴摇啊摇,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又对郁无关叫几声。
“哇,太阳怎么这么高了?记得睡着的时候依稀是下午啊,啊?难道我睡了一整天?”郁无关迷迷糊糊的站起来,呆想半天才敢相信自己真的睡了这么久。
“咻咻,咻咻。”迷彀又是一阵急叫。
“做什么啦?”
迷彀从郁无关身上轻轻跃下来,昂着头连叫不已,它身边,端端正正的摆着三只大大的灰毛肥兔子。
“呵呵,你还真要吃三只兔子啊,你这样的小肚皮,怕不撑坏了?”
迷彀连忙咻咻的叫几声,又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拍拍肚皮,用力向上挺一挺,示意自己肚子很大,撑不坏的。
“哈哈,好吧,我郁无关说话算数,捡柴火去吧。”
迷彀出膛子弹似得,嗖的已没踪影了。
郁无关站起来伸伸懒腰,咂摸着要好好开出一大片良田来,种满了在林中采到的各色异种奇花,嗯,现在引来的水太小,需要宽有三十米才像个样子,这样清澈见底的山泉水从花海、玉树间缓缓流淌过去,嗯,惬意啊,绿水清风间怎么能没有一座小岛,岛就是桃花岛,岛上有亭就是观音阁,哈哈。
郁无关不觉精神抖擞起来,掬水煮沸,将三只灰毛兔子煺剥干净了,迷彀也恰恰捡来了柴火,就此架兔举火,一边缓缓翻滚兔架,一边想着要将这桃花坞好好整治扩张一番,至少要再扩大三十倍才好,西边那座小青山得圈进来归我,还有那几柱千年银杏也得移来,待了秋天,满树金黄,数丈辉煌,那才叫赏心乐事呢。
嗯,这个破土屋太丑,做迷彀的小窝还凑合,本xiǎo jiě嘛,至少需得雕梁画栋,进深十丈,高有三层,数十间雅舍曲折连环才算勉强配的我身份,屋前需有碧沼荷花,屋后要有假山仙鹤,嗯,差不多,这才该是神仙住所嘛,哼,傻兮兮的什么都不要岂不是笑话。
郁无关寻思清楚已然一跃而起,大概丈量了地方,选了一棵称手的木锨,用力一刨即有入土半尺,一锨一锨的将灌木杂草统统的耙扯了干净。
可今天却远不如昨日,不过做了一个时辰,郁无关已然累的香汗淋漓,全身酸软了。
“做什么鬼?似乎朱缓给自己的三百年苦工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难道?”郁无关暗道不妙,回头去看那大怪牛时,正听到哞的一声长叫,不由气道,难道为了驯服这头大牛竟然耗费了我一百年的功力,岂有此理,这可亏大发了!
郁无关正愤愤含怒时,又听到大牛哞的一声长叫。
“还敢乱叫!”郁无关倒拽木锨,大步便去找大牛要算账。
大牛被拴在一颗苍天大树下,脖颈轻轻摇晃,即摇动的数人合抱粗的大树落叶纷纷,树下除了一牛,却还站着五个人。
郁无关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却认得都是有容子渔的同伴,不由招呼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合了伙偷我的牛吗?”
那五个人一起转身,都笑道:“我们都在此修道的。”
“修道,对着牛修什么道?”
五人为首的一个即答道:“万物有灵,我们心中所塑的神,正是力大无穷的牛神。”
“哦!”郁无关顿时恍然大悟,“庄生迷蝴蝶,你们是迷牛对吧,呵呵,那既说和朱缓又迷的是什么?”
“迷?”为首的人似乎有些疑惑,可仍旧一一答道:“既说塑水神,朱缓塑睡神。”
“居然还有睡神?”郁无关摇头咂舌,“那,那个笨蛋有容子渔呢?”
“笨蛋有容子渔?”为首的人疑惑的看一眼同伴,才迟疑道,“有容子渔?他找不到自己所塑的神。”
“找不到,真是古怪,不是万物有灵吗,怎么又找不到?”
那人摇头道:“每一个人都是上天造就的奇迹,莫可解说,有的很容易找到自己的神,有的甚至可以找到十个,一百个自己的神,有的人却苦修三千年也看不到自己的神。”
“三千年!”郁无关吓了一跳,笨蛋有容子渔不会是三千年的老怪物吧,却还跟自己装嫩,连忙追问道,“有容,有容子渔已经活了三千年吗?”
那人摇头道:“我记得有容子渔已试塑过八十一次神,应该有八十一岁了吧。”
“八十一岁,还好吧,至少不是三百年的老怪,”郁无关微微舒了一口气,却又好奇起来,“你们是一年塑一次神吗?有容子渔塑不了神,活该被赶出来,既说,朱缓,还有你们又是为什么。”
那人始终一副淡淡的神色,似乎是在说别人一样:“我们虽然能勉强塑神,可时间太短,太模糊,至于朱缓,他所塑的睡神始终无法再进一步,自愿被流放的。”
“哦,你们这个神,还能进阶的啊,到底塑神的终极是什么?”
“没有终极,我们日日专心一意,入神、聚神、凝神,使神终于可以一尘不染,无拘无束,再不受身体情绪时间空间束缚,可行万里,可上九天,此为神之妙,亦为神之罪,这一切都可抛却,这一切都不足凭恃,唯一可证的唯有昆仑,当你到了那一步,昆仑自然会出现,你不到,即使神可移山倒海,昆仑亦终究不会出现,神,只是去昆仑的附赠品。”
“我靠,那昆仑到底在哪里?”
五个人都一起摇头。
“连你们自己都不知道昆仑在哪里,为这样一个虚无飘渺的昆仑,用一生来苦修折磨自己,值得吗?”
“身不能至,心向往之。”五人相视一眼,莫逆于心,齐齐朗声道。
“你们自己都不知道,难道心就知道吗?”郁无关有些气急败坏的问道。
为首的人轻声道:“我们日日问心,深知藏于自身的奥妙匪夷所思,神异绝伦,我们虽然无法了解他,可能够清楚感觉到,心的深处,一定有一座昆仑,自古长存,万古不灭。”
郁无关摇头无语,她也曾感觉到心里似乎藏有一股无穷的力量,可这力量太虚无飘渺了,人生苦短,于其去追这些成功率几乎无限为零的东西,她宁愿去追求百分之九十可以得到、征服的财富和地位。
“万一,你们一辈子都找不到你们的昆仑呢?”
“昆仑不现是缘有不到,今生不已,来世继之。”五个人几乎又是异口同声。
唉,哲理、宗教这东西是没法分对错的,就是二十二世纪,科学家不但没有否决人有来世,量子物理学反而在微观世界的存在上论证了奇妙不可测的存在,dna双螺旋的发现者,人类最伟大的遗传科学家克里克最后却坚定的信仰了上帝造人。细胞分子水平上,不可简化的复杂性也证明由简单到复杂的进化,根本不可能,这样讽刺矛盾的事实,正统科学界一向不会宣传,郁无关也一向是避而远之的,可无语的命运偏偏就把她送来了这样的世界。这都什么世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