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刚吃过晌饭的时候,邹泥鳅搭拉着脑袋畏畏缩缩来到保公所,“这么快就弄清楚了”,丁保长瞅着颤颤惊惊地邹泥鳅。
“回丁老爷的话,我到处都打听了,干事这么绝的,我真的打听不到。”,邹泥鳅一脸哀容。
“那就别打听了,去王二家,把他屋里叫来。”,丁保长挥挥手。
邹泥鳅嘴唇动了一下,看丁保长转过头看了自己一眼,赶忙“是”了一下,退出去。
不大一会功夫,邹泥鳅领着王二屋里过来,大老远就听王二屋里喊:“丁老爷,俺的鸡找到了。”。
“嗯。”,丁保长白了王二屋里一眼。
“哎呀呀。丁老爷啊,你可真是青天大老爷啊!”,王二屋里瞬间破啼为笑,喜形于色。
丁保长从桌后抬起头扫了王二屋里一眼:“不过让人吃了。”,丁保长说。
“哎呀呀,哪个挨千刀的这么狠呐,都把俺家的鸡吃啦,这个吃完好绝户的种……”,王二屋里一屁股坐在地上,扭动着四肢,放声大哭起来。
“那没啥事,我走啦……”,一旁的邹泥鳅看的心里发虚,喏喏地向丁保长告退。
“走哪里走!”,丁保长一声吼,邹泥鳅一个哆嗦,赶紧虾着腰低下头。王二屋里听得丁保长这声吼,也愣了一下,丁保长赶忙对她挥挥手:“没说你呢,接着哭,接着哭……”。
王二屋里听到丁保长这么说,不哭了,站起身,走到丁保长面前:“丁老爷啊,是哪个杀千刀的吃了俺家鸡,你跟我说,我跟他没完……”,王二屋里又放开了嗓子。
丁保长退后了两步,趁王二屋里睁开眼的功夫,冲她向一边的邹泥鳅努努嘴,王二屋里立马一把上前,抓住邹泥鳅的乱发,撕扯起来,一边哭喊道:“邹泥鳅,你这个没良心的,偷俺的鸡,我让你吃,我打死你……”,邹泥鳅被王二屋里这突如其来的疯扯吓的一下瘫软在地,他一边拚命挣扎,一边拚命喊丁保长救命。
丁保长并不着急,看着二人撕打,也不拉架,泡上一壶茶,翻出《三国演义》看起来。
两人滚在地上撕打,王二屋里一把扯着邹泥鳅的头发,一把扯着邹泥鳅的老二,邹泥鳅缩着一团,哭喊冤枉,王二屋里并不放手,一边用力一边哭喊:“你个挨千刀的邹泥鳅,你偷俺家鸡还打我,快赔俺的鸡……”,丁保长正在看蜀兵喊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听到王二屋里这一喊,不觉“噗嗤”一声笑起来,他感觉差不多了,便两个巴掌拍了几下:“都给我住手,还要不要王法了!”。
王二屋里停下手,但抓住的地方依然没有放手。
“邹泥鳅,你偷了王二屋里家的鸡,还不承认!”,丁保长喝道。
“没有啊,小的真得没……”,邹泥鳅爬起身,“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你个死不认帐,敢偷了东西还打王二屋里,”,丁保长怒道:“王法在上,容不得你这种无理,看来只能把你交给李队长给你褪褪皮了!”
邹泥鳅听得,一下又瘫软在地,不敢再吱声。王二屋里慎了慎,又一把扯住邹泥鳅的头发大哭大叫起来。
丁保长摆摆手示意王二屋里停手,王二屋里停住手,依然没停住哭喊:“丁老爷,你是清官大老爷啊,你得给我作主,让这挨千刀的赔俺家的鸡……”。
丁保长站起身,然后来回踱着步看着地上的二人,冷不丁地问道:“王二屋里,你今早知道李队长来过了吗”。
“嗯,俺看到李队长骑着大黑马来过。”,王二屋里沙哑着嗓子回答。
“你知道他来干什么吗”,丁保长依然踱着步。
“来抓这个挨千刀的偷鸡的。”,王二屋里咬牙切齿地怒视着跪着的邹泥鳅,“抓去狠狠地打,打断他的狗腿,看他还敢偷。”。
丁保长呵呵笑了两声,“你这几天可听到陈家四奶奶的什么事”,丁保长站定身,看着王二屋里。
“听到了,听到了,说是让伤兵给睡了。”,王二屋里四下瞧了瞧,小声说,一脸笑意。
“好了,你站起来,”,丁保长重新回到桌子后面坐下,一脸严肃,示意王二屋里过来。
“你知道陈家现在与过去不同了吗”,丁保长问。
“人家原来就是大户,现在听讲娶的六媳妇又是黄候爷的亲戚。”,王二媳妇上前说道。
“知道就好,所以乱讲就是要割舌头地。”丁保长冷冷说道。
王二媳妇下意思地摸摸嘴巴,瞪大眼看着丁保长。
“上午李队长就为这事来的,陈家六少奶奶听到这些瞎话很生气,定要找出是谁乱说的,李队长来说查清楚了,是你给讲出去的。”,丁保长盯住王二媳妇。
“啥……”,王二媳妇大喊冤枉,又拿出看家本事,放声大哭,丁保长也不理她,继续说:“李队长上午就讲去拿人,我给拦下了,所以找你来,问个清楚,你就别说你没说过了,李队长说你讲的,你没讲也是讲了,一百张嘴辩也没用,哭闹更没用,真得到了乡中队,皮鞭会让你乖乖地认了不说,还得塌了一身皮。”。
王二家里边哭边从指缝间偷看着丁保长的表情,听丁保长这一说,知道撒泼放赖也没用了,这回肯定是孬不掉了,着急间忽然想起当时自己是先听杨寡妇说得,便又哭嚎起来:“丁老爷啊,俺真是冤枉啊,我这都是听杨寡妇讲的,都是她害了我,不然我也不会知道的。”。
丁保长吃了一惊,心想这女人够阴的,还拉个垫背的来将我,一面想着一面定了定神:“那杨寡妇今后你别小瞧了,什么不好的事都想往她头上扣,告诉你,人家可是陈家六少奶奶的亲戚。所以讲话前你想清了,别真让人把舌头割了你还觉冤枉。”。
丁保长都有点自已佩服自己了,怎么能想到编出杨寡妇是六少奶奶的亲戚。昨半夜里去杨寡妇家,跟杨寡妇说上面抓了个岳匪的人,供说岳匪看中了她的丫头,吓的杨寡妇使劲往自已怀里拱求他给想个办法,丁保长说不如让自己把她丫头破了然后传出去,这样就断了岳匪的念头。杨寡妇当即有些犹豫,说是得说通丫头后才行,丁保长便说事不宜迟,免得夜长梦多,说不定早晚岳匪就来了,抢走了她家丫头不说,自已还恐怕落个通匪的罪名让李大拿给卖到窑子里,这可把杨寡妇吓的服服帖帖。
想到这里,丁保长全身骨头都是酥的,他怎么能容得王二屋里把事往杨寡妇头上扯。
王二屋里没想到事情会这个样子,自己倒是真的听杨寡妇说的,虽然以后缝人便传了陈四奶奶的事,不过她都交待人家说了别到处乱说出去,这怎么会让李大拿知道了呢
想想李大拿那阎王爷样子王二屋里就腿肚子发抖王二屋里这回真的怕了,她“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不停地给丁保长磕头,求丁保长开恩,给李队长说情饶命。
这个刺头这样就训服了,丁保长心中暗自好笑,他并不急着拦住王二屋里,他得让把多磕一会儿,解解心中往日对她泼辣粘牙的气愤。
看火候差不多了,丁保长才示意王二屋里停下,然后一副同情地说道:“我也知道这事不是你一个人说出去的,可你名气大,就让李队长给抽上了,他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不光清白不保,舌头真得会割掉,”丁保长看着全身发抖的王二屋里,差点没忍住笑:“都是乡里乡亲的,所以我拦着没让李队长上午去家里抓人。”,丁保长看着一脸感激的王二屋里话风一转接着说:“这事其实说大就大,说小也小,我去和六少奶奶说说都是乡邻别再追究了,李队长那边也去说说,就自然没事了。”。
王二屋里又磕头如捣蒜般谢丁保长,丁保长又招招手让王二屋里站起来近前说话:“这去人家家里说事得这个的。”,丁保长比划了一下,王二屋里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先保命要紧,赶紧说家里还有十几块大洋,马上拿来给丁保长带上,丁保长犹豫了一下,说是少是少了点,只好凭着自己一张老脸卖面子了。
王二屋里千恩万谢地回家取大洋去了,看着她急切地远去背影,丁保长开心地笑了。
这时他才记起旁边还跪着个邹泥鳅,便呵斥道:“给我滚起来!”,邹泥鳅如遇大赦,抖抖地站起身:“去弄几只鸡送来我交给王二屋里,过去你的事就不追究了,李队长那里先给你记着,不老实以后再跟你一起算,滚!”,丁保长喝道。
邹泥鳅一溜烟地哈着腰小跑出去,丁保长不禁抚掌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