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他的道》 第十二回 交心

    洞府之中，一阵悠悠香气在空中漂浮，火苗跃动，少年不断翻滚着手中的野兔。娇嫩欲滴的兔皮，变得金黄。

    闻人堇直勾勾地盯住柳卜元的手，在她眼中，吃惯了山珍海味，这等野味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夜色总会令人变得深沉，少年脑海之中思绪万千，却不想说一句话。习惯沉默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即使身边不必往日，有着人烟。

    大概是感受到沉默的空气压抑着他们，闻人堇开口问道，“为什么你一个凡人会孤身处在这片妖域之中呢？”

    少年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闻人堇眼中的不解之色，又有些黯然地埋下眉眼，心下想起上一次将自己的遭遇告诉彩心公主时对方眼中的漠然，有一丝犹豫是否该告诉眼前的貌美姑娘。毕竟在这些至高无上的皇家贵族的眼中，他们的生命只被视为草芥，活着与死去，悲惨或**，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

    “想锻炼一下而已。”少年想了想，随口说了一个理由。

    但闻人堇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不断追问道，“哼，少敷衍我了。还有，为什么你身上会有彩心的印记？”

    听到彩心的名字，少年怔了一怔，复又看了看闻人堇的脸色，竟隐隐透露出几分嫉妒。“你认识彩心？”

    “蛇族大公主的美貌与资质在这妖域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呢，与她有过几次交手，她的气息我不会认错的。”闻人堇有些酸溜溜地说道，似乎与彩心公主之间有些纠葛。

    “哦，怪不得那日你一进洞来就对我下了**。看来你关系不睦啊。”少年嘴角有些嘲讽地说道，不用说，心中便是知道这几次交手恐怕都是这蛟族公主以失利告终。

    “哼，若不是本公主打小便对修道之门不感兴趣，就凭彩心长我十载的修炼岁月，要想超越她也不是什么难事。”闻人堇恨恨地说道，一脸的不甘。

    各为这片妖域之中最强妖族的公主，无论是谁恐怕都合不来的吧，更何况这两族明里相安无事，但暗地里可是勾心斗角，互不相让的。柳卜元心想道，也不搭话。只是将手中烤好的野味递给闻人堇。

    闻人堇满脸春风地接过野兔，刚才的阴郁一扫而散。

    “你呢，你为什么要逃出来？”少年见状，抿嘴一笑，眼前少女虽然嘴里得理不饶人，实际上还不甚成熟，在单纯伶俐这一点上倒是与诗画**有些相似，少年心中又想到那溪边倩影，盘算着等生乎妙一境后期功力一牢固，便回骊道镇中看看。

    “你先告诉我你与彩心之间的关系，我才告诉你我为什么要逃出来。”闻人堇微张樱桃小口，轻咬着兔肉道。

    “我初来妖域时遇见了她，哪知道她杀妖夺丹，得罪了豹狼妖王，而我又阴差阳错地服用了这枚妖丹。这豹狼妖王自然不会放过我两，然后一路追杀，我们就在这山洞里躲了半月，后来蛇族大长老出面调解，随后她便回蛇族了。不过她临走之时我还不会法术，为了不让我被妖兽所食，遂在我体内留下这道气息。”少年漫不经心地解释道，这些妖族的事情于他而言也是漠不关心。他心中除了报仇，唯一能让他侧目的也不过骊道镇中那个天真无邪的姑娘。

    “豹狼妖丹，你……生服了？”闻人堇闻言花容失色，似乎见了鬼一般。

    “听说我是化龙之躯，所以才没有大碍的。”少年见状，傻傻一笑道。

    “怪不得你现在还能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说罢闻人堇一声轻叹，神色也有些黯然起来。“我这次出逃也与他们蛇族有关。”

    少年没有说话，似乎正等待着闻人堇继续说下去。“近些年来，东天蛇族的势力不断膨胀，彩心公主一代皇族子弟也是脱颖而出，风头一时无两。而自从我爹爹坐化之后，我们南天蛟族虽然在大长老的治理下井井有条，但毕竟群龙无首，我那些个不成器的哥哥根本难以担当重任，因此势力实则不断衰减。就在一年前，我们偶然发现蛇族似乎正在招兵买马清除亲近我族的势力，然后若是蛇族大军压境，我们是不可能抵挡得住的，这个时候寻求一个大靠山是当务之急，只有此缓兵之计才能令我族休养生息，东山再起。”

    “而玄妙门与我族向来交好，因此与玄妙门少门主联姻便是长老们商讨的最终结果。只有这样，才能让玄妙门不遗余力地帮助我们抵挡蛇族的攻势。”闻人堇说着说着眼眶竟是有些湿润了起来。

    少年闻言，对其逃走的原因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了，见白衣少女如此委屈难过的面容，伸出左手抚了抚其头发，站起身来，向着洞外走了两步便顿住。

    过了半响，头也不回地说道，“其实我是因为全家被杀，被仇人逼入这深山之中的。”

    这句话在洞中飘散，闻人堇怔了怔，面前此人虽然时常与其斗嘴，但如此身世，却是令她也有些难过。刚想劝慰些什么，洞外一声雷鸣，竟是转眼间落起瓢泼大雨来。

    “数个月前，我对修道之说也只在传闻中听说过，压根不会一点玄妙道法。但是为了报仇，我开始苦修之旅，只有自己的强大才能让事情按自己的意志去发展。”少年背对着闻人堇说道，声音有些嘶哑与惨然。雨声响彻，天穹不断刺出闪电，火光也跟着颤抖起来。

    “逃跑有什么用，只有你变得强大了，才能改变这桩婚事。”少年坚韧的语气让身后的闻人堇有些肃然起敬。

    不是每个少年都能扛起这般血海深仇。

    亦不是每个少年都能在浑浊不堪的魔障里活得如此笃定。

    “不幸中的万幸是你还有时间变得强大，快睡吧，明天我来叫你一起修炼。”少年说罢，便快步向着洞口走去，不留闻人堇将其唤住的时机。

    看着少年孱弱却坚挺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偌大的雨挡不住少年的脚步，好像大千世界，万数劫难也挡不住他的坚定。

    踽踽独行总好过苟延残喘。

    闻人堇轻叹一声，收回痛惜的眼神，带着无限感激躺卧下去。

    雨过天晴，阳光落了一些在山洞里。柳卜元看着眼前尚在熟睡的窈窕女子，清了清嗓子道，“一日之计在于晨，走吧，跟我去修炼。”

    闻人堇睁开朦胧睡眼，少年的衣衫还未干透，发梢之上还有些水珠的模样。愣了半响，说道，“嗯，今天我把如何炼化妖丹的方法告诉你。”说罢顿了一顿又道，“你该不会又打算生吞吧。”

    柳卜元苦笑着摇了摇头，那烈火焚心之痛他可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一青一白两道人影落在洞外，男的唤出极清剑来孜孜不倦地修炼起剑诀，女的则是盘膝而坐，美目之间隐隐约约露出一点紫芒。

    大约过了半日，闻人堇睁开双目，看着少年愈加纯熟的剑诀，笑道，“你修炼的功法像是正道法术吧，没想到正道竟也是如此霸气。”

    柳卜元闻言稳住身形，在阳光的映射下显得挺拔。“这三清化气决可是道教之中的上乘功法，一般而言，达到生乎妙一境的大成之境好说歹说也要了七八年的光景，而每进一层，便愈是艰难。幸好我妖丹之力的催动，否则那日我多半是命丧你手了。”少年说罢笑了起来，昨夜的悲怆早已被他收起，取而代之的是荣辱不惊的乐观。

    闻人堇见柳卜元如此说来，脸上一窘，幽幽道，“那天的确是我不好，还有……”

    “什么？”少年见闻人堇欲言又止，将极清剑收起，淡然地追问道。

    “你晚上进洞来休息吧，谅你也不敢对我有非分之想。”闻人堇红着双颊说道，口中却是一如既往地倔强。

    “哈哈，我怕你对我有非分之想。”少年一身怪笑，冲天而起，霎那间唤出二十七道刃光在周身舞动起来，雪白的光华在空中令人眼花缭乱，而舞刃之人如痴如醉，与这些光华仿若浑然天成。

    与初识之日相比，看来他的修为已然更上一层楼了。闻人堇面带讶异地想道，面前此人的未来，不可限量。

    正当闻人堇抬头望着空中舞动到极致的白光之时，突然一柄刃影飞速落下，直直地射向少女。

    少女见状花容失色，来不及侧身闪躲，白光便插肩而过，落在身畔。

    闻人堇又惊又怒地看着白光落地之处，不禁哑然。

    白光死死钉在一条细小的黑蛇之上，而反观黑蛇，正慢慢化作黑气随风而逝。

    “这是怎么回事？”闻人堇面色凝重地问道。

    “看来你早就被东天蛇族的人给盯上了，闻人公主。”柳卜元身形一落，便是站在白光一侧，面上同样是异常的阴沉。

    “你是说，那天的黑蟒是蛇族派来得。”闻人堇察觉到柳卜元话中之意，神色一凛，大感不妙。

    “没错，而且一路之上我体内的蛇族气息都有些异动，像是遇见了同伴一般。恐怕从击杀黑蟒之时起，便有人一直在跟踪我们。这片妖域里，有这个胆量也有这个动机的也就只有东天蛇族了。”柳卜元推测道，危险的迫近让他感觉到了棘手，毕竟此次不是普通妖兽，说不定便是某个蛇族的大人物。若是交起手来，自己也许能够逃遁，但闻人堇可就难逃此劫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闻人堇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竟是无比信任地望着柳卜元。

    柳卜元与其四目相对，竟是一怔，缓缓说道，“凭对方手段逃是逃不掉的，而对方迟迟不肯动手想必是有什么顾忌。你……知不知道？”

    少女一愣，沉吟半晌，竟是以功法传音道，“我身上带着玄妙门所送来聘礼——八妙通天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