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没错呢……”
林风眠话音方落，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阵清脆的搭讪声音，这声音林风眠很熟悉，他在莆田医院的11号病房里听到过。
黑暗中踱出来的，正是宿主叶淑华。
“啊……你果然在这里呢。”
林风眠并不觉得很意外，一般需要寻找宿主这种模式的死亡幻象，宿主都不会离得太远，只是很多时候，会因为一些其他原因造成寻找上的困难，所以比起见到叶淑华……更让林风眠在意的是
她居然自己出来了？
而且之后发生的事情再次刷新了林风眠的认知。
叶淑华从黑暗中踱出来之后，林风眠还想将计就计，走一走她这个死亡幻象里的流程过过场，比如什么终于找到你之类的，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叶淑华刚一在视线中现形，一旁的李诗诗和施丽娜竟如同烈日下的水蒸气一样，咻忽之间蒸发不见了。
这！
“别惊讶。”叶淑华微微一笑，“你觉得我构建出的这个死亡幻象……怎么样？”
在归档的时候林风眠在相关材料里得知过，宿主对自己的死亡幻象是完全不自知的，这个完全的意思指代的是……他们即便想知道，但因为一些规则的原因，也无从知晓。
这一点林风眠心知肚明，所以每一次在死亡幻象里行走的时候，他都不会提及这个情况，只是完成宿主的遗愿，或是解开宿主的心结，能救则救，不能的，便如同小夜莺一般，全部规劝，往生极乐。
……所以这叶淑华是什么情况？
叶淑华似乎也看出了林风眠的震惊，她咯咯一笑，道，“不用想太多，我并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你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我背后呢……确实还有人。”
“……我就知道是这样。”
回了回神，林风眠想明白了。
“我这里你是挖不到什么信息了，”叶淑华叹了口气，“从窗台跳下去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我的事情完了……只是没想到你还真为这些事特意跑一趟。”
跑一趟的意思指代的……正是这一次的死亡幻象。
“我知道你的能耐，虽然我不是很乐意，不过那些构建出来的角色也确实是我内心最真实的写照，我自傲，我孤僻，我心中充满嗜杀……都如你所见……对了，旧教学楼的秘密你解开了没有？”
“……这个倒是不难。”林风眠蹙着眉望着面前这小姑娘，心中很多疑问浮现，不过当下她的问题，倒是没什么难度。
“说说看？”叶淑华微微一笑，“就像……你在病房里揭穿我那样……再揭穿我一次？说不定……我一高兴，就透露点你想知道的事情呢？”
“哼。”林风眠冷笑一声，道。
“你这个世界并没有多难，玄关门打不开，我看多半是刘建动的手脚，他对李诗诗早就有非分之想，而且他很清楚自己能得逞的几率不低，个中原因，我后面会说起”
“其次，门口玄关处鞋柜上的纸符，其实是用来震慑之用的，起初我没想明白，不过刚才下到这地方之后大概就想明白了，而为什么那纸符和我用的如出一辙……同样的，没见到你之前我还想不明白，见到你之后我也想明白了，大概，原因和你能认清自己的死亡幻象同理。”
“不说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从他能操纵死亡幻象这点来看……肯定是能列级的罪犯，这个我有心理准备。”
看了叶淑华一眼，林风眠继续道。
“至于幻象里的怪事……也不难，蒋欣桐一直拖着xiāng zǐ、李施二人又极力劝阻我搜查地下室……那么想来，地下室应该是个集尸地。”
“哦？”叶淑华淡淡反问道。
“很简单，蒋欣桐来这里就是为了抛尸刘建敢钉上大门图谋不轨正是因为知晓这里的秘密而李诗诗坚决要带着队伍或者说带着我搜索旧教学楼……也不是因为贪图我的美色，而是为了防止被我知道旧教学楼的秘密。”
“按照你的设定……这地方毕竟是她李家的产业。”
“啊……”叶淑华咯咯一笑，拍手道，“大概真是这样呢……”她转转眼珠子，又问，“那刘建的死……”
“那个没什么好说的，”林风眠耸耸肩，“不是李诗诗就是施丽娜干的，我个人倾向施丽娜多一点。”
“看来我的出现坏了你的雅兴诶……”叶淑华点点头，有些失望地说道。
“这个倒是不存在，”林风眠没什么表情，“反正我就是为了来找你而已，即便她们几个杀翻天……和我也没什么关系，而至于这地方究竟藏着多人神共愤的秘密……其实我也管不着，这是你的世界，我只要找到你就可以。”
“所以呢？”叶淑华微微一笑，问道。
“所以？”林风眠闻言一愣，似乎是被问住了。
对啊……一般的死亡幻象里，林风眠都扮演着好心人的角色，帮助宿主完成各种事情，在这个基础上，连哄带骗，林风眠能从宿主口中获悉一定的线索，但叶淑华现在这个情况……就不存在这些细节了，明明都是在酒场，偏偏东家清醒无比，这算什么事？
“我说过了……劳你白跑一趟。”叶淑华很清楚这些东西，她还是双目含笑，如李诗诗一般，乐呵呵地望着面前的年轻人。
“……你确定，什么都不告诉我么？”
沉默了半晌，林风眠开口道，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尝试一下，能交流，说明还是有机会的。
“告诉你……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听了林风眠这句话，叶淑华沉默了很久，她盯着林风眠也看了很久，久到林风眠都快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叶淑华才张口说道。
林风眠知道她的意思，也明白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做坏蛋，就得做好结局会悲剧的觉悟，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一点彼此都明白，不过……
“你知道你现在还在里抢救么？”林风眠问。
“那又如何？”叶淑华淡淡一笑，“救活也不过是面临牢狱之灾，与其如此，不如来个痛快。”
“话是这么说。”林风眠挠了挠后脑，提醒叶淑华道，“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还有翻案的可能性？”
“什么意思？”叶淑华闻言一愣。
“如果仔细纵观徐兆杰整个案子，不难发现，你其实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直接伤害到他的举动，对么？”
“……这又如何？”
“这个国家的法律有一项称之为过失shā rén，你知道么？”
叶淑华听明白了，她也听懂了林风眠的意思，徐兆杰本来就处于生死边缘，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要他的命也正是因为如此，叶淑华充分利用了这一点，才将徐兆杰彻底送入鬼门关。
但也如林风眠提醒的那样，在整个案件中，作为凶手的叶淑华……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做出任何实质性伤害徐兆杰的举动，如果有个能说会道的律师负责辩护，那么过失shā rén的结果有很大机会能被坐实。
也正因为如此，当时在病房中看到叶淑华一跳解千愁的举动……才让林风眠如此震惊，他完全搞不懂这人究竟是太过洒脱……还是蠢。
“……你把这些事告诉我，不怕我就这么一走了之？”
“我既然告诉你了，就不担心这些问题。”林风眠笑笑，“能救回一条人命……其实比什么都重要。”
……
“你这么一说……她就信了？”
外的走廊上，林风眠正坐在长椅上休息，一旁的苏阔北嚼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饼干，惊奇地问道。
林风眠点点头，女孩子嘛，其实都喜欢听暖心的话……更何况，林风眠说得也是实话，走正规流程的话，这个案子叶淑华完全可以钻相关空子，没什么悬念的。
“……那她告诉你背后的主谋了？”
林风眠摇摇头，叶淑华虽为女儿身，但性子却出奇的烈，从她一跃而下的举动就能看得出来，即便是自己给了她一些完全不同的选择，但叶淑华也不见得就会感恩戴德，全盘托出。
“她就说了一个字。”林风眠仰头靠在长椅上，神情特别疲惫。
“就一个字？”苏阔北有些失望，在她看来，叶淑华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是，怎么会……
“嗯，就一个字，”林风眠盯着走廊上方的百叶灯，目光深沉似水。
“一个火字。”
在林风眠看来，叶淑华能告诉自己这一个字……其实……也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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