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前一日,顾衡终于交出了所有静溪阁的客礼云糕,忙了五六日,陆陆续续送出了五十多盒,等把所有的银子结到手,她总算觉得这些日子腰酸背痛的没白忙活,以前隔天做手酸还不明显,现在连续几天为了打发奶油不断挥胳膊,晚上睡觉压着胳膊都觉得隐隐的酸疼。
因明日就是上巳节,顾玉珠打开炉灶烧了好多热水,让家里几个孩子的轮流泡澡,泡澡桶是顾衡刚搬过来的时候就去定做的,大到连顾衡坐进去都能把腿伸直。
顾衡每次泡澡的时间最长,所以总是放到最后一个,等所有人都洗完了顾玉珠才帮着把澡盆抬到顾衡的屋里,怕洗到一半水冷了着凉,顾玉珠还把装满热水的水壶放在边上,顾衡笑嘻嘻的推了要帮忙擦背的顾玉珠出去,然后迫不及待的脱去衣裳解开头发踏足进了浴桶。
水温有些高,顾衡还是咬咬牙坐下身去,热水浸身等适应了顾衡忍不住牵起嘴角,捏着鼻子把自己沉到水下,等头发全湿了才伸头上来,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呛到水,忍不住连着咳嗽好几声,顾玉珠在外间听到咳嗽声,忙敲门问道,“衡儿?”
“我没事,姑母。”顾衡忙冲着外间喊,说完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熟悉,仔细回想了下,却不确定是谁的幼年记忆,大概无论是谁的幸福时光都是相似的。
又加了两次热水泡了有半个时辰,顾玉珠过来催促,“水该凉了,再泡容易着凉了。”
顾衡应了一声这才起身出了浴桶,擦了擦套上衣服,顾玉珠拿了干燥的棉巾过来帮她绞头发,边绞边笑道,“你这丫头哪回泡澡都要我催好几遍才肯出来,我看哪非着凉了你才能长记性!”
顾衡咧嘴笑,接过顾玉珠手里的棉巾自己擦,瞅着堂屋桌上顾玉珠摆着的两个大盘子,问道,“姑母,您这是在做什么?”
“藤萝饼,”顾玉珠擦擦手,继续坐到桌前忙活,“每年上巳节都兴吃这个,今年因为我们备了不少其他点心,藤萝饼就少做些,但也不能不做,还是要吃些应景。”
顾衡点点头,走近了看,放馅的那个陶盘里居然是些紫色的鲜花,她凑近了闻闻,扭头问道,“这花真香,是藤萝的花?”
顾玉珠点点头,“这叫紫藤花,拿盐水泡泡,再拌上油跟糖就能包了,虽简单,但是既好看又好吃。”
顾衡擦擦手也要帮忙,顾玉珠制止,“我这眼看都要弄好了,你别插手了,赶紧把头发擦干,这天凉可别再冻着了。”
顾衡也不再坚持,专心擦头发,问顾玉珠,“姑母是跟林姨他们约好了在哪里碰头吗?”
“你林姨家有牛车,说好了会先来咱这巷口接上咱,然后再去接上明月。”
顾衡问道,“宋婶不去吗?”
顾玉珠叹口气,“你宋婶哪里还有心思去游春啊,明为那孩子去南方走镖去了,说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当娘的心哪里还能静的下来。”
顾衡点点头,拿起一个花骨朵闻,“平远镇上,每年上巳节大家都会去游春吗?”
“也不是,”顾玉珠把手里的饼子放到簸箕上,回忆道,“我记得我刚嫁到平远的时候,这事还没现在这么兴盛,平常人家去游春的虽说有倒也不多,几年前镇外东亭湖那边建了个船楼,自打那会儿每年上巳节的时候船楼上就唱花戏的,船上的花戏跟镇上戏园子里的不一样,都是小娃们爱看的把戏,小娃爱看嘛又不收银子,去的人就越来越多起来。”
顾衡不解,“那游春就光看戏?”
“哪能啊,富裕的人家的就在河上租个船,普通人家就带上些吃食在河边晒太阳唠嗑,冬天好不容易过去了,亲朋好友凑在一块图个热闹呗。”
顾衡点头,跟她小时候的春游差不多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水泡的太久了,顾衡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忙起身快步走到自己房间,顾玉珠吓一跳忙跟着走过来敲门,“咋啦衡儿?”
“没事”顾衡呼出口气冲门外喊,“我没事!”她摸摸自己泡澡后还未褪去红潮的脸蛋,有些坐立难安,她来初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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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春顾衡到底没去成,顾玉珠嘱咐了顾衡几句,就带着顾栋和小雀儿出了门,顾栋和小雀儿都以为她病了,一脸担忧的叮咛她好好休息,顾衡苦笑着应了。
院里就剩下她跟八妞大眼对小眼,顾衡抱起小家伙叹气,难得清闲的日子,顾衡干脆大扫除,烧了两锅热水把各屋里里外外都擦洗一遍,又把家里各人的被子都拆洗了,忙完了居然还没到午时,干脆抽本书斜靠在西屋矮榻上翻看。
看着看着就有些犯困,迷迷糊糊间听到八妞在叫,顾衡睁开眼找八妞,小东西不在脚下而在院子里吠,顾衡这才意识到有人敲院门,赶紧起身。
居然是顾玉珠带着顾栋跟小雀儿又回来了,顾衡愣住,看看天色的确还早,忙问道,“姑母,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啊,不是说那花船戏要下半晌才开始演吗?”
顾玉珠脸色不大好看,说道,“我们根本就没去游春。”
顾衡一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去接明月的时候,你宋婶拿了些瓜果往牛车上放,不知怎的一使力竟然眼黑倒了下去,虽说掐了下又醒了,还是把我们都吓坏了,赶紧把她扶上牛车去看大夫。”
“那大夫怎么说?”
“好在大夫说她只是心有郁结,思虑多了没休息好,再加上早上又没吃早饭才致的晕倒,歇歇就好了。”
顾衡听明白了,应该是一时低血糖导致的,她想了想问道,“大夫既说宋婶心有所虑,那宋婶她有说在忧虑什么吗?”
“还能忧虑什么,担心明为那孩子呗。”顾玉珠叹口气,“那孩子一走就是大半个月也没个音信,宋嫂说她眼皮跳个不停,总觉得那孩子出什么事了,我们把她送回去又劝了一会,哪里还有心思去游春啊。”
顾衡点点头,安慰顾玉珠,“既然大夫也说歇歇就好了,想必没什么大碍。”
顾玉珠点点头,把拎回来的点心放到西屋桌上,无奈道,“做了这么些点心,谁也没心思吃了,又都提回来了!”想了想对顾衡说道,“你拿上些送给对门的张家大娘哄孙子吧。”
顾衡点点头,正准备拿了点心出去,院外张家老太太的声音就传过来了,“院里有人在家吧?”
顾衡忙跑过去开了院门,张老太太一人站在门外呢,顾衡笑着开口,“都在家呢。”
老太太见是顾衡,笑道,“今儿个你也没去东亭湖凑热闹啊?”
顾衡笑着点头,“没去,您快进来吧。”
顾玉珠闻声也走出来,“是张大娘啊,您进屋坐啊。”
张老太太举起手里的鞋子对顾玉珠说道,“我刚刚好似听见你在家呢,这不赶紧过来让你帮我画个些样子。”
顾玉珠闻言牵嘴笑,“巧了我也正想着给家里孩子做几双鞋呢,鞋样子也不全,正好一起画了。”
顾衡闻言招呼顾栋把西屋的小桌子抬到院子里阳光处,拿了顾玉珠的针线箩筐出来。
顾玉珠瞅瞅张老太太手里拿的鞋子,笑道,“大娘,您是要给福安做吧?那得往大里做些,这小孩子的脚一天一个样,长得快着呢。”
张老太太笑道,“可不是嘛,老话都说,给孩子做鞋得手快,要不然鞋子做好了也就小了,可不就是这个理嘛。”
顾衡乘着俩人拿鞋子比划着画鞋样子的功夫,给张老太太倒了杯茶,问道,“张奶奶,福安没跟着您过来,在家睡呢吧?”
老太太摇摇头,“这不上巳节吗,衙门好不容易能歇息一天,福安他爹带孩子去东亭湖凑热闹去了,还让我也去呢,你说那么多人,我这老骨头一不留神就能给碰散架了!”
顾衡笑着说,“有张捕快护着,哪能让你摔跤啊。”
张老太太笑得眯起眼睛,“他也就长得人高马大的能吓吓人,其实心粗的很,能把福安看好就不错了,我要是再跟着,他那榆木脑袋可不够用的。”
顾玉珠笑道,“我看大娘也就嘴上说说,哪有娘亲真嫌弃自家孩子的。”
张老太太笑着点点头,对着顾玉珠说道,“那倒是,自己儿子嘛,再不好自己也稀罕啊,都说母子连着心呢,这孩子心地咋样我心里明白着呢,人糙心不糙。”
顾衡闻言牵牵嘴角,低头帮顾玉珠把细棉布铺好。
母子连心,陆氏的眼皮跳了好几天,到底病倒了,顾玉珠去看过几次,总是唉声叹气的回来,陆氏卧床了十来天,没盼回来儿子,却等来了几乎让她心碎的消息,宋明为这一次护的镖让人给截了,跟他一起去的人只回来了一半,都受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