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小子，就这么空手来了？”一只大手重重地拍在叶青衫的脑门上，****着上身的老黄哈哈大笑地坐在了叶青衫的对面，抓起手巾擦着额前的汗珠，“你最近很缺钱？”
“你当我是客？”叶青衫咧嘴笑道。
“哈——这话说的好！”老黄一拍大腿，“可你这当叔叔的就没说给俩侄子带点见面礼？你小子也忒小气了！玉娘！玉娘！就给这小子炒俩青菜得了！老母鸡留着咱儿子吃！”
“哈哈哈——”老黄那夸张的表情让叶青衫不禁大乐，伸手便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包拍到桌子上，“呐，自己看——”
“哟？好家伙！你还真舍得啊！这些东西得值个好几十两了吧？”老黄打开小包看了看嘿嘿笑道，“玉娘，玉娘，老母鸡可以给这小子吃了！”
“你家的老母鸡真贵！”叶青衫打趣道，“八十两一只，快赶上归去来兮楼了！”
“嘁——归去来兮楼算个狗屁！”老黄一脸得意地说道，“你也不想想这天底下有几人能吃到你嫂子亲手做的饭？”
“也是”叶青衫点头。黄嫂的身份他自然知道，老黄说的一点都不错，这天底下能有资格吃到黄嫂亲手做的饭的人，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这其中还已经包括了老黄和她的两个儿子。要不是黄嫂，当初还是个孩子的自己又怎么可能走的出北门老院？
“说吧，你想问什么。”几句寒暄过后，老黄终于收起笑意正色沉声地说道，“是爽灵的修为，还是天生道境？”
“都有”叶青衫也严肃起来。
“你都想起了些什么？”
“鱼盼盼和鱼夕儿，其他的还是想不起来。”叶青衫说着话，拿出那枚古怪的三生石和匣子放到桌上，“另外我总觉得这个石头很邪门。”
“本来就很邪门。”老黄撇了撇嘴角说道，“如果你全都记起来了，就该知道这石头是怎么来的。”
“你还是明说吧，最近这几个月我已经烦透了你们这种说一半留一半的说话方式。”
“爽灵轮回，胎元坐忘，幽精不老，这个你已经知道了。可你知不知道究竟是怎么轮回？又如何坐忘或是不老么？命！人命！许多人命！”说道这里，老黄的表情竟有些狰狞，“上天难欺啊！想逆天而为，就得以人命作代价！十命一年，所以幽精不老；梅开一瓣，需以三百人之神元血气为滋养；而爽灵之轮回最为残忍，竟是以九十九个初生婴童之魂为基，以凝元胎！你自己可以算算，三百年，三魂到底残害了多少无辜？”
“可是鱼——”叶青衫闻言不禁悚然。
“鱼盼盼？她们姐妹俩应该不知道这些。因为她们的父亲与青妖……总之这些事你不需要知道，反正青妖是以秘术将那些无辜之人的神元血气凝炼为丹骗她服下。但是爽灵和幽精……”
叶青衫很想呕吐，甚至想要将自己这副满是血腥的身躯撕得粉碎。一次“轮回”，九十九个初生婴孩，三百年就是数千条幼小的生命，需要多么丧尽天良才能做的出这样残暴之举？就算是为了救鱼盼盼，为了杀死青妖，可这种行为也已自私得令人发指，又与青妖何异？也不怪他能悟出那柄天地至杀的剑！叶青衫突然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完全正确的，我是叶青衫，不是什么自私自利禽兽不如的爽灵！他甚至开始对那柄剑，对爽灵的修为感到厌恶。
“这么说或许你会好受一些”看着叶青衫惨白的脸色和狰狞的表情，老黄叹道，“虽然爽灵当初只是为了鱼盼盼，但杀死青妖的确对天下人都是好事。不论爽灵是为了一个人还是为了所有人，他总归是打算杀死青妖。所以不论是他的修为还是那柄剑，你都必须接受。”
“呵——”叶青衫咬牙苦笑，“有什么用？青妖就快苏醒，而我却……你知不知道我在松原见识过田子渊的七杀剑？跟他比起来，这柄剑在我手里不比烧火棍强到哪去。”
“所以田子渊和老狐狸不是让你来找我了么？咱们先说说天生道境。”老黄拍了拍叶青衫的手背，“你见过谢非鸾，说说看，他给你什么感觉？”
“深不可测”叶青衫想了想如实说道，“坐在他对面的时候，我甚至有种强烈的感觉——只要他想杀我，我就死定了，连一丁点的机会都不可能有。就连萧香客也没有这么可怕。”
“说的不错”老黄点头道，“这就是道境，而先天道境，比道境更强。”
“你觉得我能在短短几个月之内让这天生道境名副其实？谢非鸾入道之前，已有多年洞明巅峰的积淀。我说了，我没那么多时间。”
“呵——”老黄笑了笑，“所谓的境界，你可以将之部分理解成一个容器，容器越大，你能往里头装的水就越多，但能装，不等于已经装进去了……这些你应该知道？”
“所以有些境界低的人也能击败境界高的人，就是因为他的容器虽小，却快要或者已经装满，而他的对手虽然容器更大，可几乎没装什么水。”叶青衫点头道，“但这些并不能解答我的问题。”
“不忙，待我说完。”老黄拍着桌沿接着道，“除了少数惊才绝艳的人物，大部分人的这个容器大小相差无几，所以通常来说，境界相同的两个人实力也很难分出高低来。同样是洞明境，丁宪、苏心檀、萧香客这些人却比其他人要高明得多。可是这种差距，会因为进入道境而彻底不复存在！因为道境，就是打破这个容器，或者说容器不再存在了。这就是所谓的‘六境不存’！”
“你是说——”叶青衫心头猛的一跳。
“不错！道境，就意味着实力将不再有上限！只要你有足够的智慧和时间，也愿意付出足够的努力，你的实力就能无限提高下去！所以岳之南当初才能天下无敌！所以青妖才会想要长生！”
“那么鱼盼盼她？”
“鱼盼盼不是道境”老黄摇头，“不是修为不够，而是因为坐忘神功必须梅开五瓣神功大成方可破洞明而入道境。因为道境是以凡人之躯破天地之禁，肉身入道得窥天机。若是入道境后坐忘，需要用来滋养那朵梅花的人命，就不是几百条了，有可能是几千，也有可能是几万，甚至不论多少都不够。嗨，又扯远了——”
“那天生道境与道境有什么区别？难道天生道境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拥有需数年勤奋苦练才能拥有的修为？”
“当然不能。但你要知道，天生道境不是肉身入道，而是天生就是‘道’。”
“天生就是——道？”
“不错，天生就是‘道’，你可以理解成自己天生就是‘道’的一部分——这么说可能也不对，因为‘道’无大小——总之，你就是‘道’，‘道’就是你。也就是说，只有天生道境，实力才是真正的没有上限。而普通道境就算窥得天机，也会因人力有穷时而在某一刻止步不前。所以爽灵相信天生道境加上那柄剑就能杀死青妖并非没有道理，那柄剑本来就不该由凡人所领悟，只有本就是‘道’的天生道境，才能真正发挥那柄剑的威力。所以你以为自己因为内心对鱼盼盼的情会让那柄剑不能真正至杀的想法是错的，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当初爽灵又怎么可能领悟到这柄剑？”
“你是说——”
“爽灵的无情，正是因为对鱼盼盼有情。所以当初我才告诉你，那句话说的是剑。”老黄正色道，“告诉我，老天是有情还是无情？”
“这个——”
“说不出，对不对？说无情，可万物生生不息；说有情，又为何一切无有不死不灭？”老黄的眼神深邃得竟有如深不见底的深渊，“所有老天既有情，也无情；那柄剑亦如是。因为那本就是一柄杀生的剑。”
“杀生的剑？呵——如果这柄剑就是老天用来杀生的剑，为什么爽灵会悟到？”
“一饮一啄”老黄叹道，“既有青妖欲逆天行事长生不死，自会有人悟此杀生之剑。这是老天欲借凡人之手，以此剑杀逆天之人。只不过有情又无情的爽灵恰好是最适合执此剑代天杀生的人罢了。当然，现在这个人是你，所以你用不好那柄剑，除了修为太浅之外，也不是因为你有情，反而是因为你不如爽灵那般有情，更不知如何无情又为何无情。”
“情不情的难道还能刻意？”叶青衫不禁失笑。
“不能”老黄倒是坦白，“不过天意使然，你总会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你现在要做的，是找回爽灵的修为。”
“怎么做？你知道我记不起来。何况，修为又不是记忆，岂是光记得就足够？”
“你有”老黄突然神秘地笑道，“胎元坐忘而修为不减反增，幽精不老更是能保持修为，那么同为三魂的爽灵，又怎么可能因为轮回而失去之前的修为？”
“什么？”叶青衫猛地站起身来，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一点。老黄说的一点都不错。就像自己刚刚所说，修为不是记忆，光凭记得是不够的，如果爽灵轮回会失去修为，那么和胎元幽静的差距也太大了些，不可能被视为三魂之首。所以爽灵一定有办法将修为以某种秘术传递给轮回后的自己才对。
“坐下坐下”老黄指了指凳子，倒了杯水推到叶青衫面前，又拿起桌上的三生石道，“其实爽灵的修为，就在这上头。”
“在这个上头？”
“要不然为何这‘石头’会有如此强烈的邪祟之气？”老黄将三生石放到叶青衫的手中，“这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陆吾真元’，当然，不是你想的那种神话里的神兽陆吾，而是一种喜食灵药奇石的异兽体内天然凝成的一种宝贝。虽然它不像其他那些传说中的灵药什么的一样能使人服下后增添功力修为，但它有一个妙用——可使人将修为灌注其上！所以爽灵在每次轮回之前，都会以秘术将自身修为保存在这陆吾真元上，以便其轮回之后迅速恢复之前的修为。”
“那我该怎么做？”
“我又不是爽灵，我怎么知道？”老黄摊手道，“除了你自己，谁也不可能知道。”
“所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叶青衫扶额叹了口气，“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的。连方道然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三生石除了爽灵对鱼盼盼的感情记忆之外还是他的修为所在，而你却知道，说明爽灵一定告诉过你些什么。”
“你都说了，连方道然他们都不知道这些。方道然怎么说都还是爽灵一起的，而我们这些人和爽灵有过接触甚至合作，也仅仅只是因为彼此都不希望看青妖成功罢了。要不是因为这东西在方道然手里，爽灵甚至可能连这些都不会告诉我。换了是你，你会告诉别人这种事吗？”
“可他还是告诉你了，他连方道然都没说。看来你和他的关系比方道然和他要好多了。”
“那是因为我这个人比方道然更值得信赖，你说呢？”老黄得意地笑道，“其实告诉我，也只是爽灵留的一道保险罢了。东西在方道然手里，但他不知道。我知道，但我又没这东西。所以我们俩一个不知情，一个知情却没法据为己有。而万一爽灵成为天生道境的过程出了什么茬子，他几百年积累下来用以对付青妖的修为也不至于因为无人知晓这件事而平白浪费。”
“可这东西是除秽给我——”叶青衫说到一半又摇头笑了起来，只知道这个三生石是爽灵寄托思念之物的方道然当然不会太过重视，被除秽盗走用来测试自己是否就是爽灵也不奇怪。甚至于除秽可能也和自己所以为的一样，只要自己“有情”，那柄剑就杀不死青妖，所以故意将那只匣子还给自己，想让自己重新记起和鱼盼盼的过去？
“吃饭吃饭。”老黄搓了搓手站起身走到门口看了眼，“等会儿还有人来，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谁？”
“贾业”
“贾业？”
“这种神神怪怪的事情，和尚道士总比我们知道的多些。”老黄呵呵一笑。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