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永乐宫刚刚发生的事情,连云峥是不知情的,所以,此时连云峥眼中看到的就是一团和气的一家人。
目光落在青瑶王后身上,眼中复杂与纠结一闪而没,对青瑶,连云峥心中有愧疚,尤其看到她已经不在年轻的容颜,心中已经决定,过了今晚,就解除青瑶王后的禁足令,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后,总这么关着,也不像话。
已经做好决定的连云峥看着青瑶王后的目光渐渐和缓,被姜琬眼角余光发觉,只垂下眼眸,遮掩住眼中的神色。
连云峥的目光从青瑶王后身上挪开之后,第一个关注的就是姜琬,看到姜琬的衣裳,无奈的笑笑:还是这样任性,同时心中感慨万分,一眨眼的功夫,当年的小女孩儿,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看着姜琬与连战越发相似的容貌,连云峥心中惆怅又欢喜,若姜琬是自己的女儿,该有多好!在看看站在末尾的连雨柔,刚刚生出的感慨随即就被厌恶代替。
尽管心中明白连雨柔是无辜的,可是当年若不是青瑶利用了襁褓中的连雨柔,所有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所以,明知道迁怒于连雨柔是不对的,可连云峥却不愿意纠正自己的错误。
对于沈含章则是一扫而过,小姑娘虽说跋扈了些,小时候却是粉团般可爱,连云峥总忘不了小时候沈含章一脸稚气的对着连战撒娇的模样,所以,就算是为了那温馨的记忆,连云峥也愿意多给沈含章一些宽容,因为当年连战很喜欢她。
面对自己的两个儿子连明瑾和连明瑜的时候,连云峥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这两个孩子,老大太过工于心计,为君者,有心机固然很重要,可是不能本末倒置,宽大的胸襟,海衲百川的气度才是最要紧的。
至于连明瑜,聪明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太过心软多情,偏偏不肯正视自己的缺点,原本与姜琬的性格可以很好的互补,姜琬行事有度颇有法家的影子,只是法外还有人情,所以无情的法家与多情的君王,在连云峥看来,是真的很合适。
连云峥想的很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英明,心中一高兴,脸上就带了笑容,语气轻快的说道:“孤听见你们刚刚说话热闹的很,都在说些什么,让孤也听听?”
连云峥这话一出口,现场竟然有了那么一瞬间诡异的寂静,总不能说刚刚姜琬威胁王后要查国舅的老底吧?这事好做不好说,更不能说姜琬准备收拾南海县主他爹,要拿连起刺激王后,这事儿更不能说。
沈含章反应快,带着点儿小心的开口说道:“王上,我们刚刚再说雨柔**,雨柔**身体太弱了,好好的走路还能摔一跤,可能摔疼了,您看她的眼睛都哭红了呢。”
沈含章虽然不是最聪明的人,可也不是太笨,时刻关注连雨柔的沈含章,眼见着连雨柔眼眶微红,那副你们都欺负我的模样又要开始套路人的时候,决定先下手为强,把这事儿给挑明了,省的一会儿给自己上眼药。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同一时间看向连雨柔,刚刚酝酿好情绪,准备好好地陷害一下沈含章的连雨柔,一下子就慌了,脸色很是惨白,眼神怯生生的看向青瑶王后,求王后做主的模样。
不等青瑶王后说话,又带着惧怕的样子看了沈含章一眼,还不小心的往后退了一小步,把一个受气包的形象演的是活灵活现,沈含章差点儿气炸了肺,这连雨柔一句话不说,就把自己这个恶人形象给衬托的淋漓尽致,真是好样的。
“都是雨柔自己的错,是雨柔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和东海县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连雨柔不但神情怯怯,就连这说话也是细声慢语娇怯怯,不敢大声说话的样子,只是这话一出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刚刚沈含章称呼连雨柔为雨柔**,到了连雨柔这边,就变成了东海县主,关系怎么样,但从称呼上就能听出来,尤其是最后一句和东海县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没有关系,干嘛要这么说?
沈含章不假思索的就说:“当然和我没关系,是你自己不小心被门槛给绊倒的。”
连云峥不是那些拿腔调扣细节的人,就觉得这是两个小姑娘之间的拌嘴,只是看到连雨柔的做派,心里十分不得劲儿,在连云峥心中,女儿家就该像连战和姜琬这样爽利,整日里哭哭啼啼娇娇柔柔的,看着心烦。
所以连雨柔想象中对自己的呵护关怀并没有到来,就连连明瑾连明瑜两兄弟都兴趣缺缺的模样,尤其是连明瑾竟然扭过头和姜琬说话去了,也不知道连明瑾说了什么,姜琬嘴角轻轻扬起,眼中都是满满的喜悦。
连明瑜也看到了姜琬嘴角的笑,眼中神色黯然,随即就恢复了正常,连明瑜眼中的黯然被青瑶王后察觉,青瑶王后心中对姜琬的恨意更浓:本宫一共就两个孩子,竟然全都心悦一个女人,简直胡闹,对姜琬的杀意也越发的浓烈。
连云峥也看到了姜琬和连明瑾的互动,倒是没有多想,连明瑾和姜琬两人之间的相处一直都这样,高兴了在一起说说笑笑,不高兴了,要么互不理睬,要么姜琬单方面的发火,连明瑾单方面的沉默抗议,反正都习惯了,也就没往别处想,只有些感慨的开口道:
“一转眼孩子们都长这么大了,别人家的孩子在这么大的时候,小孩儿都满地跑了,也就我们家的这几个都拖着不肯成亲,真是让孤发愁。”
连云峥说的也是实话,连明瑾和连明瑜都二十往上了,连雨柔和沈含章也都熬成了老姑娘,也就只有姜琬,才刚刚准备及笄,朝中已经有大臣开始上折子催促两位公子的婚事了,确实已经不能再拖。
今天的宴会,连云峥也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把几个孩子之间的事情给办了,连国需要有连绵的血脉来保证江山的延续。
对于连云峥提出的问题,青瑶王后扯了扯嘴角的笑容,并不回答,反而岔开话题:“美酒佳肴都已经备好,不若咱们边吃边聊?”
青瑶王后这样明显阻止连云峥将要开口的话,就是唯恐连云峥在这里直接赐婚,一国之君金口玉言,到那时候,可就真的没有挽回的地步了,还不如等一会儿边吃边说,即使说出来,也可以当做玩笑一笑而过。
连云峥目光扫了一眼青瑶王后:“也好,不若边吃边聊,一家人,就该亲近些。”
青瑶王后心中一松,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今日御膳房准备的佳肴可都是你们喜欢吃的,等一下都多吃一点。”轻轻一挥手,就有侍人鱼贯而入,每人前面放一案几,又有宫人端着精美的银盘金盏白玉筷。
姜琬的案几在连明瑾上首,这位置的安排也是十分的巧妙,若是在朝堂上这么安排,也算正常,可是素来和姜琬有嫌隙的青瑶王后这么安排,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姜琬看着自己案上的菜肴,眼睛微微一眯,随后笑笑,不就是相生相克吗?若是姜琬真是一个小姑娘,也许会被算计到,可姜琬是重生的,尤其是重生之前,后宫里的那点儿阴私,什么不知道?
案几上的几样菜,看着色泽鲜亮,香味儿扑鼻,实际上这些菜,只要你动了其中任何两样,都无法避免的会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除非你自始至终只吃一样,或者一口不吃。
青瑶王后的身边的大宫女玉烟亲手执酒壶,为姜琬、连明瑾和连明瑜倒酒,酒壶里的酒刚刚给连云峥倒过,让姜琬、连明瑾、连明瑜共用同一酒壶中的酒,既是表示亲近,也是一种态度。
姜琬看到酒壶的时候,嘴角向上微微一挑,玉烟的手轻轻一顿随即恢复,连明瑾看到姜琬嘴角上挑,目光落在酒杯上,瞳孔微微一缩,想要说什么,被姜琬轻轻摇头阻止,但是连明瑾眼中的怒火却是越发高涨。
而一旁的连明瑜看到自己的兄长和姜琬眉来眼去打着自己不知道的哑谜,心中越发的烦闷,明知道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可依然会不舒服。
青瑶王后的另一位大宫女玉壶则是为沈含章和连雨柔倒酒,每人案几上的酒杯都盛满了清澈的水酒,青瑶王后嘴角含笑,率先端起案几上的酒杯,对连云峥敬酒:
“你我夫妻二人数十载,如今两个孩儿都已经长大成一人,今日盛宴,臣妾敬王上一杯,愿王上一统天下。”
连云峥端起酒杯,并没有喝掉,反而意味深长的看向青瑶王后,青瑶王后脸色有些难看,说话声音就不由的提高了许多:“莫非王上是怕臣妾下毒吗?”说完之后,也不管连云峥是什么表情,夺过连云峥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在王上的心里,臣妾就是这样不折手段的人吗?如果这酒真的有毒,第一个也是毒死臣妾。”青瑶王后说着说着,眼中就有了泪水,为连云峥对自己的防备,也为了打消姜琬和在场众人的担心。
“孤不是在怀疑你下毒,只是听你说起夫妻二人数十载,一时有些感慨罢了,你说的没错,孩子都已经长大了,咱们也都老了,不服不行,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这天下一统。”连云峥这话说的漂亮。
只是在这样的场合,有些不合适罢了,尤其是说道天下一统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姜琬,这位可是传说中那位姜太虚姜阎王的女儿呢,你在人家面前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天下一统,是要准备出兵攻打姜国了吗?
毕竟前些日子夏侯渊明在上房强行认亲闹出的那一场,如今整个大都可都是知道的,都说明琬郡主是姜王的亲生女儿,如今青瑶王后却说天下一统,这不是把姜琬架起来了吗?
“王上,不知道明琬郡主究竟是不是姜王的女儿呢?如果真的是姜王的女儿,那咱们不是白白为姜王培养继承人吗?再说了,郡主一直参与咱们连国的朝政,若真是姜王的女儿,岂不是会成为我连国的心腹大患?”
连雨柔一双水盈盈的眼眸此时满含担忧的看向连云峥,可是说出的话可就不是那么好听了,也可以认为这就是在直接针对姜琬,而她自己则表现成一个忧国忧民的形象。
可惜连云峥并没有放在心上,就连姜琬都不怎么在意的模样,手中酒杯一圈一圈的转着,就是不喝。
而青瑶王后就不一样了,听到连雨柔率先发难,忍不住唇角上扬,青瑶王后相信,这个问题,所有人都非常的关心,却没有一个人敢于这样当着连云峥和姜琬的面出声质问。
连明瑾、连明瑜是最不适合也最不能问的人,所以,除了似真似假公主的连雨柔,竟是再也找不出一个敢于这样正面询问的一个人,而沈含章则是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事儿,只要跟我没什么关系,懒得动脑筋。
当连雨柔将这句话问出来的那一瞬间,不管是真不在意还是装作不在意,整个永乐大殿寂静的就连一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所有人都看向首位的连云峥。
连云峥面色丝毫不变,甚至端起了案几上的银酒盏轻轻抿了一口,才淡淡开口道:
“是与不是,有什么区别?郡主依然是我大连尊贵无双的明琬郡主,孤知道你们心中都在想些什么,今日趁此机会,孤就正式宣布‘明琬郡主身份贵重,人贵重,即日起册封为镇国公主’”
连云峥也不管自己的决定影响了多少人,把酒盏里剩下的美酒一饮而下,目光扫过连雨柔,眼中的失望让连雨柔心慌,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她哪里知道连云峥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姜琬越优秀才越好,因为姜琬注定是我连国未来的王后,甚至在将来,会和新的连王带领着连国最精锐的将士,一起踏平姜国的土地,因为姜琬是我连云峥一手培养出来对付姜太虚的利刃。
姜琬从案几后面站出来,正正经经的行了一个大礼:“谢王上”
对连云峥册封自己为公主的决定,姜琬心中隐约能够猜到,如今不过是尘埃落定的感觉,不管连云峥心中是怎样的目的,姜琬都不能否认,连云峥对自己是真的很好,甚至已经超越了连明瑾和连明瑜两个亲生的儿子。
“快些起来吧。”连云峥嘴角含笑,对着行礼的姜琬开口又道:“既然你以被册封为镇国公主,那么你们的姑姑连战公主,也要往上升一升辈分了,拟旨册封连战公主为长公主。”
“王上,镇国公主不是普通的公主,怎能轻易册封?臣妾不服。”青瑶王后从座位上下来,跪在地上满脸不甘的质问连云峥,要知道镇国公主不是一般的公主,那是可以参议朝政,拥有王位继承权的公主。
若姜琬真的成为了镇国公主,以连云峥对她的溺爱与偏重,将来这连王的位置,还真说不准会是谁的,青瑶王后怎能甘心?
连明瑾和连明瑜看到自己的母亲跪在那里,一时只见竟是不知道是该随着母亲跪下,还是应该安坐。
若是跪下,那就是同意了自己母亲的话,不能同意姜琬册封为镇国公主,届时会不会被人非议自己容不下人?可若是安坐在这里无动于衷,会不会显得太过无情?
沈含章倒是毫不犹豫的跟在青瑶王后身旁跪下,口中说道:“王上三思,镇国公主何等重要,怎能随意册封,更何况郡主万一真的是姜王的女儿,岂不是将我连家的江山拱手相让敌人之手吗?”
连云峥看了一眼沈含章,淡淡说道:“含章今年也不小了,为何迟迟不肯成亲?”
沈含章浑身一震,情切切的看了一眼连明瑜,心中所思所想不言而喻,这么多年从始至终她从没有放弃要嫁给连明瑜,连明瑜抬眼看了看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可即便如此,也依然让沈含章心跳加速,总觉得连明瑜看她的眼神,让她心跳如小鹿。
“含章是本宫从小看着长大,不管是性还是规矩都是极好的,与其让我的孩儿娶一个不知道性的贵女,不若让含章与我们成为真正的一家人?”青瑶王后唇角含笑,不急不缓的开口,至于王后口中的孩儿,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就看连云峥心中是怎么思考的了。
沈含章脸上的喜色遮都无法遮掩,看得连雨柔羡慕不已,什么时候自己的心愿才能达成呢?
连云峥沉吟片刻,开口道:“难道我连家的女人,就必须要从你们沈家出吗?明瑾和明瑜的婚事,孤自由安排,今日就趁着这个机会一并宣布了吧,镇国公主既由我连家抚养长大,亲如一家人,孤的两个孩儿与公主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琬琬可愿意做我连家的媳妇?”
姜琬脸上扬起一抹笑:“舅舅家的两位表哥俱是人中龙凤,配得世上最好的女子,琬琬又哪里有舅舅说的那样好?恐配不上两位表哥。”
姜琬这话一落,连明瑜脸色就是一变,明明已经说好的事情,琬琬为何会变卦?
难道是为了刚刚自己没有替她出头吗?可是刚刚的情形,也是为了让母亲心中消了气,日后婆媳相处起来才会少些矛盾和摩擦,琬琬怎么就不能理解自己的一番苦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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