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乾灯镇,万历十一年农历月十一。
“历书上写,今天是个吉日……”
一道身影从巷口的末端消失不见。此时夕阳摇摇欲坠,乾灯镇漆黑神秘的夜就要来临了。停步思忖片刻,楚元略显不安,还是选择了回头,漫步再回到楚家宗祠。
楚家的宗祠里,只有一个孤独的老人拄着拐杖,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喃喃自语。门外屋檐下,有个瘦削的身影仰头看天,是寒衣默。
她张开朱唇,可惜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为楚元推开那扇木门,让楚元进去。
“是他出现了吗?”楚元感到了邪的气息。霸道,邪恶,邪气浩荡不绝,就像是撩心的野火一样,让人极度不舒服。楚元张开掌,所有的雾气慢慢凝聚成一幅画面,是曾经发生之事的片段缩影。
“是”,楚汉卿转过身来,站在楚元面前。楚元将近半月未见长老,未曾想到楚汉卿发须尽白,苍老了很多,本来就颇多沟壑的脸上竟有了几点老人斑。他的寿限就要到了,世上有种延长寿命的法叫做枯荣之法,以枯养荣。
楚汉卿出伤人,雷霆万钧,所向披靡,刀震辽东。景泰年间,楚汉卿曾一人一刀,怒斩断崖,惊得无数化形之妖不敢作乱,躲于山岭之整整近百个年头都不再出世。可雷霆万钧之下,伤害的还是他的本源,他好不容易用尽毕生心血才培养出来的本源。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先祖死的时候,就说过祸害不死,遗祸百年。”
“说起来,术法的事。我想你也清楚,术法千变万化,归根结底,不过是一句话,有舍有得。可是这种东西,就像是毒药一样,你想得到它,却永远不知道代价是什么。就像你活了这么久,割舍了的是红尘。”楚汉卿颤颤巍巍转了身,恭恭敬敬的给先祖们点上了一根香,表情肃穆,眼神却飘忽不定。
“就像祖姑放弃魂魄,割舍红尘,成为楚姓家族的守护神?”
“乾灯镇的人都得为楚家着想!”
“这我知道,先祖们牺牲自己,终止了永世不休的狩猎与战斗,来换取楚姓后代的荣华繁盛。”动情回忆处,楚元自然而然想起那个时常对自己微笑的女孩,甜蜜情景仿佛还在昨日。可一转眼,很多年已经过去了。
“不错,第一个寒衣默便是这样。当年我们祖上留下的往生术法,子孙学会的少之又少,到现在已经是残本古卷。她在的时候,父兄早逝,是她一个人在照料侄儿和整个家族,一直未婚配。可我们这位祖姑,天资卓绝,又心性坚韧,竟然把往生术补全融汇,运用的炉火纯青,名重一时。那时的天下,乱兵四起,龙气紊乱,到处是孤魂乱鬼。她修炼的往生术,渡魂术,也越来越厉害。千百年前,她凭借一己之力救下被死气笼罩的乾灯镇。直到有一天,势单力薄的她握下魂族幽冥的玉锁,签下了契约……”楚汉卿摇了摇头,悠悠的叹息道。
“死气?就是族人们辈辈相传的那个死气传说?那这位死气的主人,认识先祖吗?因何与楚家结仇?”
楚元已然感觉,那缠绕在心上多年的迷雾,即将被自己擦拭。楚家一直避讳的,楚汉卿一直讳莫如深的秘密终于在今日给楚汉松了口。
“不错,何止是认识,他们曾经,哎,造孽啊。人言辽东有苦,披甲人,养鹰人,采参人。每一种职业都是人间大苦,注定人颠沛流离。长白山里的邪气,就是由一群采参人的怨气汇聚起来的。为了抢夺一颗难得的千年老参,他们互相厮杀,最后所有人都死了。那千年老参在的地方是难得一遇的**所在,怨气所凝,乃生大邪。”
“先祖在去关外采取灵物的路上,在雪地里面发现了由老参幻化的他,就带回了乾灯镇,当时他还是个少年。先祖偷偷把他藏了起来,给他取了个名字——慕泽。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多个年头,可惜他毕竟是个妖邪。有一天,他跑了出去,把闹市里的人都吓得魂飞胆散,大家都在喊他怪物。先祖不知道的是,人的血液和灵魂,会让慕泽变得疯狂和邪魅。品味到人血的滋味后,慕泽明白了自己终究不是个人,却幻想着**后能够拥有的一切。而后,慕泽血洗辽东,闹得天翻地覆,杀了许多术士。后悔莫及之下,先祖出诛杀过他一次,一剑刺穿了慕泽的头颅,然后先祖就自杀了。”楚汉卿闭着眼睛,像是不忍回忆那一切。
楚元仿佛看清了那个邪的背影,一人独立崖头,身前是残阳如血的天空,血流满地的辽东。积聚多年的怨恨和死气,才会造出的妖邪。
“慕泽死了?”楚元顿了顿,小心的问询楚汉卿。
“没有。”楚汉卿失落的摇了摇头,眉头紧锁,在地上踱起步来,“千年灵物,再加之吸收怨煞之气,慕泽怎会被轻易诛杀?”
“听人说,那慕泽和魂族勾结在一起了?”
“勾结与否,实不重要。四百年一遇的灾劫,慕泽的**计划,照样来临。唯一未变的是,慕泽和魂族是邪道,而辽东楚家千秋万代永远都是正道!在辽东,楚家的列祖列宗和子孙后代就是保护神。”楚汉卿捋了捋颌下白须,继续说道,“一千两百年前有祖姑,百年前有楚燃,一百年前有楚逸雄,现在楚家能出头的只有你,我和寒衣默。”
楚汉卿言语里带了几分的悲壮色彩,竟让楚元心里生出些许悲戚。
“默儿虽是祖姑往生,可年纪尚小,功力根基不稳。你炼体境界尚在灵动境界,不论仙术还是神力,都不是慕泽的对。楚家现在唯一可以和慕泽过几招的楚汉卿又年事已高,即将油尽灯枯……”说道痛心处,楚汉卿以袖遮面,轻声啜泣,以至全身轻微地颤抖。
楚元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长老,直用轻轻抚背。
“哎,世事变迁,福祸相依,该来的总会来……”楚汉卿躬着腰,拄着拐杖,步履蹒跚、颤颤巍巍的出门而去。
送走了长老,楚元沉思了片刻,满腔疑惑仍未得解。
该如何抵抗慕泽和魂族?楚元没有**。身为辽东剑尊楚燃的曾孙,凌天战神楚逸雄的独子,楚元并非如族人所愿那般天赋异禀,在恐怖祖父和父亲的映衬下,简直就是‘废物’一个。
何止楚元一个?楚姓家族到了楚元这一辈,如楚逸雄般能力非凡、功力卓著者无一人。虽然长老楚汉卿侄子季凉川功力略在楚元之上,却早已随他师傅云游四海,不理家族琐事。
苦思冥想之际,楚元蓦地抬头,看到了墙上似曾相识的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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