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安红豆……”杨言静静地望着身前的湖泊，他第一次觉得，这儿真的好小。在苍茫的世界，辽阔的九州上，这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
“一个满载着回忆的小点儿。”杨言喃喃道。
他猛然意识到，这二十多年的岁月，他似乎都是在这儿度过的。在这儿出生，在这儿长大，或许，会在这儿老去，然后碌碌无为的死去。
“我不想那样。”那样如同废人般的结束我的一生。我的一生，应该壮阔如天空，浩瀚如大海。我想，千古留名。
“所以我才想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啊。”其实我不知道这条路的终点是否真的是我想要的那些荣誉，但我知道，那儿一定有着希望。
“因为是那样，所以我才应该昂首挺胸向前迈步呀！可……”
可是我为什么还会对这儿产生眷恋呢。
杨言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思绪万千。
是因为这儿美丽的景色？是因为这儿有难以释怀的回忆？还是因为……楚楚？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为什么这个选择会这么早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大概是因为，在我的意识里，这儿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杨言抬头看向天空，躲避在繁盛枝叶后的它依旧湛蓝。我的心是否也和这片天空一样清澈呢？
是走还是留，是留还是走。我得想清楚。因为这很重要，比想柳二**更加重要。诶，为什么会想到柳二**？是不是我太紧张了？嗯，一定是那样的。
“臭小子，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杨言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肩，回头看去，却只见一个有着一双剑眉的英气男子立在他的身后。悄然无息。
“爹？你怎么来了？我不记得少给你烧钱了呀，难道在下面逛花楼，钱不够用了？娘亲知道吗？”
“好你个臭小子，许久不见，倒是伶牙俐齿了不少。”杨政笑骂了一声。
“是啊，好久不见了呢，要不要抱一下呢？还是不要了吧，我猜你在下面的时候肯定没洗过澡。”
“喂杨言，我真的好想把你踹下去啊，”杨政一咬牙，“果然还是女儿……”
“爹！”
突然的一声呼唤令杨政一下子怔住了硬生生地把剩下的一个“好”字吞了下去。却只见杨言是直接抱了上来，不一会儿，就感觉泪水沾湿了肩上的衣料。
“其实男孩子也没差啦，哭什么，怎么跟个小女孩一样扭扭捏捏的，做事要果断，我从小就教育你，习武之人要果决。”
“习武之人怎么总是东要这个的，西要那个的，规矩太多了吧。”杨言抬起头来。
“因为都是我编的嘛，”杨政爽朗地一笑，却忽然怔了一下，“刚刚还没发现，这么久不见，竟然比我都高了。”
“小时候就告诉你，这是迟早的嘛。”
“是了是了，怎么在这儿发呆，是不是对前路感到迷茫了？”
“不是，”杨言轻轻地摇了摇头，“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这就是迷茫了啊！”
“爹，你当初做了什么样的选择呢？”
“我当初啊，那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选择了离开这儿，所以我才遇见了你的娘亲，”杨政想了想，又道，“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烦恼。”
“嗯？”
“你是不是在想，你这一路走下去，只要通过了会试，你就可以为官了，为官之后，或留在朝廷，或任命于地方，可能就再也回不来这个杨家村了？”
“是。”
“臭小子，在这件事上，你不应该想能不能回，而应该想你愿不愿回。你想回来的话，山崩地裂都拦不住你。你看我，不就在这儿重新安了家吗？还顺带拐来了你娘，咳咳，这不是重点。”
“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我耐不耐得住性子，等不等得下去？”
“孺子可教也，”杨政微笑着拍了拍杨言的肩膀，却是越过了杨言，走到了湖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啊，真是舒服啊，说到底果然还是应该知足常乐呀。”
知足常乐？是啊，人应该知足。杨言轻轻地点了点头。
阳光透过繁盛的枝叶零星地打在地上，四周又回归沉寂。
“言儿，有没有动心的姑娘？”
“爹，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杨言急得跺了跺脚。
“啊？什么，不是我啊。”杨政回首无辜地看向杨言。
“嗯？”杨言眨了眨眼。却只见一袭浅绿色的长裙出现在了自己的右侧，乌丝稠密，悬至腰间，肤如白脂，眉似柳叶，双手静静地交叠在身前，脸上洋溢着看起来永远不会逝去的笑容。就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
“娘亲……”杨言却又是不自觉地哭了出来。
“傻孩子，”秦素素温柔地敲了下杨言的额头，然后就这样，像小时候一样，拥入怀中，“这些年，苦了你了。”却也是不经意地啜泣了起来。
“不，娘亲，我不苦。”娘亲，我真的不苦。杨言让自己尽量露出笑容。
“好了好了，该止住了，不要再哭了，”杨政走过来几步，劝开两人，对秦素素言道，“不是说好了不出来的吗？”
“毕竟是我的孩子呀，我一下没忍住，杨郎，你看，我们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欣喜之色跃然于秦素素的脸上。
“是啊，他可是我们的骄傲呢……所以小子，有动心的女孩子了吗？”杨政戏虐地一笑，却又是把话题扯了回来。嘿嘿，别以为你逃得掉。
“这……”杨言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应。
“言儿呀，你也老大不小了，楚楚这孩子，我是看着她长大的，你们两之间，情同亲兄妹，感情很深，我看她就很……”
“娘亲！”杨言在秦素素说出最后一个“好”字前打断了她。
“嗯？”
“这一切，还是随缘吧。”杨言抬头望向被树遮挡了的天空，却不知看到了些什么，怔怔出神。
“是了，娘子，这件事是急不得的，还是随他去吧，你看我们，不也是缘分帮忙牵的红线吗？”杨政笑着揽住了秦素素的腰。
“嗯，罢了，罢了……”
“对了，爹，娘亲，”杨言总算是回过了神来，重新低下了头，却是愣在了原地，原来，自己身旁早已没有了人，或者说，从来就没有过，呆呆地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出了口，“你们这一次，会留多久……”
我真是傻，他们早就过世了啊。
起风了呀，枝叶摇摆，不规则的树影随风摇晃。
原来刚刚的那一切，不过只是幻象。
杨言苦笑了一声。
四
“走吧。”杨言翻身上马，唤醒了在马上发呆的杨越。
“啊，往哪条路走？”杨越揉了揉眼睛。
“西北那条。”杨言想了想，道。
“嗯？可是东北那条路不仅路宽而平坦，沿途城县也多，休息起来更方便呀。”
“西北那条速度更快，而且……”
“而且什么？”杨越知道，后面的才是重点。
“而且，我再也不想去有何昇在的那个县了！驾！”杨言怒吼了一声，策马奔腾。
“喂，等等我啊！”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啊娘亲娘亲我好喜欢你啊，果然我爱着的还是楚楚吗。看我是一个多么专情的人呐。邪魅一笑。咳咳。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