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书塾中静而无声，唯有窗外偶尔拂过的清风和先生的翻书声。先生的眼神时而暗淡，时而雀跃，时而满是赞赏之情，时而又是满脸鄙夷，却不知是在读什么书。
杨言早早地把书背好，干坐着发呆。楚楚看着书，微微蹙眉，眼前的文字，仿佛是一个个扭动着的蚂蚁，愣是记不住。
“抑抑威仪，维德之……之……之隅。”这是诗经大雅中的文章，篇幅很长，说的是卫武公晚年规劝诫勉之言，充分体现了一位正直老臣对少年君王的关怀。
杨言对此特别感兴趣，或许真如卫武公所说，如果能按照他说的做，就能治理好国家。其言有理有据，就算是放在现在，也是百姓对帝皇的希望。
“杨言，背出来了？”先生放下书，轻轻地打了个哈欠，看向杨言。
“是的，先生，”杨言点了点头，“需要背一遍吗？”
“不用了，杨昱那小子找你过去，早去早回，我待会也有点事。”
“我爹？”楚楚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丫头，可没叫你哦。”
“什么嘛！”楚楚鼓着脸看向书本。
杨言站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笑道：“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还怕你爹吃了我不成。”
楚楚一想，也是，虽然待在一起总是吵架，但总不可能真把人给炖了吧，乖巧地点了点头。
其实杨言心中的诧异不比楚楚少。虽然他和杨昱总是见面，但都是他麻烦那位“昱叔”居多，杨昱找他的次数是少之又少。
不管了，过去瞧瞧就知道了。
二
“什、么？”杨言咬着牙看着在书桌另一面坐着的杨昱说道。
“我说，童试在下月中旬就开始了，我选了杨越，我看他挺聪明的，要是考上了一官半职，也不用靠家里人，娶霖儿的时候也能体面些。”
“没让你重复一遍啊！”
“不是你问的‘什么’吗？”虽然是反问，但是语气平淡，毫不在意一样的神色。
杨言刚想指向杨昱破口大骂，但随即便又笑出了声，戏虐地看向杨昱，道：“你是在气我对不对？”
“哦？”
“如果只是这一件事，你只要找人知会他一声，何必找我过来呢。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是清楚的，你在给我甜头之前总会让我尝尝苦头，差点就上你当了。”
“杨言，你这个人太自负了。”
“所以呢？真是的，说话不要断断续续的，难怪楚楚不喜欢和你说话。”
“好小子。不过在一定限度内的自负那就是最大的自信了，竟然和我当年有点相似。”
“我爹是杨政。”
杨昱一瞬间有些莫名其妙，诧异地看向杨言：“废话，我当然知道你爹是杨政。”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其实我是你的孩子，楚楚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呢。”杨言松了一口气。
“……你走吧，我没有什么事情要找你。”
“来都来了，怎么能说让我走就走呢。”
“根据不要脸这点，就可以看出你是杨政亲生的了。”
“总算是又了解他一点了。”
“今年圣上给我们这儿的名额是两个，一个给杨越，另一个留给你了。”杨昱放下书，直勾勾地看向杨言。即使杨言多么想掩饰，但他眼中的喜悦依然溢于言表。
“为什么选我……杨家村里我是最穷的那个，你就不怕那群乡绅来找你吗？”
“不错，很理性。虽然你穷，但是你聪明，你在这条路上，指不定比杨越走得更远。”
“说实话。”
“你爹当年给了我一些好处，换了你的一个机会，不过现在想来真真是亏死了，所以才说他不要脸。”
“什么好处？”
“一坛女儿红。你出生前就埋下了，所以年份很长，他以为你会是个女孩的，没想到……咂咂，所以就把埋酒的地方告诉我了。”
“这还真是想女孩想疯了呢。”
“是了。而且，嘿嘿，还有杨越他爸罩着我呢，你先走吧，柳先生找你还有事情。”
“你还需要人当后台？”杨言咂了咂嘴，起身离去。他在杨昱家熟门熟路，来过许许多多次，而且从不讲什么礼数。隐约间却听到杨昱喃喃自语。
“我也只在生了女儿这一件事上胜过他罢了……”
三
杨言刚到书塾的时候，先生刚写好了一封信，放入了信封中，抬头看了一眼杨言，道了一声：“你来了。”便又低头提笔写下了收信的人。
“先生，你是不是早知道昱叔找我有什么事情了？”
“我也就猜了个大概而已，这个你拿着。”说着把信递了过来。
杨言伸手接过，问道：“这是……？”
“你的才华绝不会止步于童试，过了童试的人将会同去最近的城参加乡试，只有过了乡试，你才能算成功一半了。”
“之后就是去京城了吧？”
“没错，到了京城之后，你把这份信交到京城最大的柳家那儿，那边有很多姓柳的，到时候别搞错了，问一下就知道了。”
“为什么？”
“为什么，哼，过童试乡试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困难，但是从会试开始，比的就不只是才华了。说说看，你觉得还需要什么？”
“身份和背景……”
“不错，你不像杨越，你的身后没有任何势力，你需要帮助。我知道你想要凭借自己的实力，但是这就是现状啊，不要意气用事，”先生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国家，外表繁荣，内已腐朽，它需要新的血液。”
“恩，我知道了，多谢先生。”杨言把信揣入怀里。
“不用谢我，前路漫漫，走不走得到，还得看你自己，不过身为过来人，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望指教。”杨言做了一辑。
“参加**的人，无非两类，一类仕族，一类寒门学子，必然会形成两个群体，用他们的话来说，这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哪一边呢？因为有了杨越，你就有了选择权。”
杨言思索了一下，答道：“我哪边都不选。”
“哦？说来听听。”
“寒门学子虽然行为清雅，但都为形势所迫，他们的真实隐藏的极其深，而且不能给予我太大的帮助。而仕族子弟又目中无人，我凭借杨越，求着加入，难免不会遭人冷眼。”
“不错。”
“若是我不去淌这趟浑水，等我过了童试和乡试，一鸣惊人，到时候，不是我求他们，而是他们求我，而且这样……在会试前面，我就可以成为我自己的背景了。”
“是了，你天资聪颖，一定没有问题的。这几****与杨越两人散课后多留一会儿，我一定不吝所学。”
“有劳先生了，学生告退。”杨言退出了房间，带上了门。心中仍然不停盘算着未来的情形，恍然间，才察觉到刚刚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杨越苦笑着看了他一眼，道：“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楚楚和我们家霖儿出去了，好像是去采购一些什么东西。”
“她还没过门呢。”杨言白了他一眼。
“迟早的事情呀，对了昱叔叔和先生找你什么事？”
“其实不止和我，和你也有关系。”
“恩？”
“准备一下吧，下个月中旬我们要去参加童试。”
“童……童试？”杨言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是真的吗？”还没等杨言回答，他已经兴奋地向前走去，“我要怎么和霖儿说呢，等我考上了我就娶你什么的吗？不行不行……不过，我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这是一个顶好的机会呀。”
“喂！等等我！”这应该是杨言第一次对杨越说这句话，以往都是反过来的。
不过，这应该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因为习惯手写差点就忘记打到电脑上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