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舰队》 第1113章

    可今天的加达里人却已不再是当年那群被民族主义的狂热蒙蔽住双眼的年轻人了，他们承受了苦难、他们付出了牺牲、他们赢得了自由，现在他们要求终结这可悲的一切。

    “不说这些了，我直说你的来意吧。”海纳扫了一眼战术星图，打断了埃洛迪苏的感慨。他的眼神突然间迸发出灼人的光芒，锐利亦如刀锋“——你来这里，是想救摩恩莱戴。你通过独立战争爆发前后的蛛丝马迹找到了一直同他有所联系的神秘身影——那个女巫，失宠。你觉得是她在煽动着摩恩莱戴的野心，让他一点一点燃尽自己的灵魂，就如同当年的雅卡托维托巴。可是埃洛迪，我要告诉你，你错了。她仅仅是一个被朱庇特帝国放逐、想要向族人复仇的女人，就算她来自于那个近乎成为神的种族又能够怎样？仅凭她的力量是不可能魅惑摩恩莱戴那样的男人的。那个男人，他已经在酝酿风暴的路上走了太远，他希望这风暴能够摧枯拉朽般地涤荡干净他祖国的一切黑暗面，重建革命之初那个英雄的合众国。所以即便你找到了茵陈的女巫，恐怕也救不了他了。因为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翻覆这片天下而存在，唯有举起的刀剑才能够宣泄他灵魂中那奔腾的烈焰。”

    埃洛迪苏沉默地站在原地，她几乎已经难以掩饰自己心中所承受的震动。摩恩莱戴的身影就在她的眼前摇晃，而让海纳的声音仍然回荡在她的脑海中。那些声音就像是怒号的狂风一样扫清了这些年来一直笼罩在那个她所追随的将军身边的迷雾，让她第一次看清了真实的他。那是一个比雅卡托维托巴更加纯粹的理想主义军人——他的手腕冷硬、甚至可以说是残酷无情，可是他的灵魂却火热如同一座熔炉。他正在试图引燃合众国荒芜而黑暗的星原，让加达里真正感觉到祖国这个字眼所能够带来的光和热……虽然——这样的燃烧，将会以透支他全部的生命作为支付的代价。

    “原来是这样啊……”她深吸了一口气，摩挲着手中的枪“可我还是想试试。”

    “是因为爱情么？”

    “因为信仰……也因为爱情。”“好吧。”海纳沉吟片刻，声音中隐隐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我会让西尔维娅带你去茵陈自由港，朱庇特、情报部还有你们的人都已经聚集在那里。如果你的动作够快也许还能够见到那个女人最后一面。至于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和那个年轻人去解决吧。”

    这是市郊一所老旧的房子，房子周围是一片空阔的旷野，而房子中尽是散发着木头香味的古老陈设。摩恩莱戴坐在昏暗的灯火中，沉默犹如一尊的雕像。这名已经头发斑白的塞维勒老将的手中握着的是一把沉甸甸的、压满了子弹的金属配枪。屋子里没有别人，甚至没有多少光亮。远方那颗荒凉月儿投射下来几束幽兰的微光，而他的一生仿佛就在那些闪动的光影之间徘徊。

    他能够清楚地感到时代的大潮正在褪去，那曾经席卷整个民族的狂热到了这一天已经变成了冰冷而灰暗的余烬……加达里民族，在经历了十八年太过漫长的战火洗礼之后早已不复当年的悍勇，那些在曾经伊恩-奥斯塔双星光芒照耀下不顾一切展开冲锋的军人们，已经只能镌刻在记忆中，化作加达里民族历史上沉痛但却是最辉煌的一页。

    宿命般的无力与悲哀缓缓地从心底升起，进而蔓延全身。他的手指在配枪粗糙的枪柄上摩挲着，一点一点地去触摸这件已经古老得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武器上面所承载的、属于他的一生。

    那是怎样的一生，那又应该是怎样的一生啊！窗前的老军人蓦然抬起了头，苍冰色的双眸中反射着鹰雎一样的光芒。似乎自己又回到了当年，又回到了那个充满着雄心与野心的年轻军官的身上。

    ——新伊甸的天空美轮美奂：瑰丽的v之门半悬于黑暗的天际，她那瑰丽的离子云变换着色彩，在群星间流转，就如同是一个疯狂的巨人信手画下的涂鸦。天空的另一侧是冉冉升起的银月，她同远方燃烧着的恒星相对，一起组成这个人造世界的苍穹。那时候，他还只是一名年轻的中尉，踏上这个连虚无中都飘荡着未知与机遇的星域——茫然无知，却充满着自信。

    然而v之门坍塌了，伊甸乐土成为千百万人的坟墓，也成为新民族与野心家们的战场。而他这只从那个逝去的时代中飘来的幽灵，则徘徊在无数的阴谋与背叛之间，带着那些早已经被人遗忘的古老记忆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每一个历史的时刻，又在重重黑幕之后用他的手腕，扭转着浩浩汤汤的时代洪流。

    他究竟是谁，他为什么会活下来，而且还一直活过了那超过一千年的时光……

    他在黑暗中无数次地重复着这个问题，然而却找不到答案……只有思绪随风，飘向远去的岁月。

    在拉塔古大陆的皑皑冰原上，坚毅的塞维勒名将带领着一万个男人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呐喊，他们高扬起沉重的战刀，冲向那个迟暮帝国的末代皇帝。而曾缔造辉煌、也曾堕入愚昧的拉塔帝国就在他们的冲锋中化作了一片燃烧的火海。

    在靠近极北的冰冷大洋上，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容貌甚至姓名的叛徒孤身一人扣下了几乎被冻住的枪机。0反器材步枪的重型穿甲弹头毫无悬念地穿透重重护卫下的目标，将那个依靠着天才和梦想，几乎统一加达里首星的年轻皇帝永远地留在了漫天极光下，成为被凝结的历史的一部分。

    还有莱戴家族第一位被世人记住的莱戴，他坐在一片宁静的黑暗里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电话，而接下来的整整二十年，前所未有的经济大萧条席卷整个加达里，被大地束缚了雄心壮志的传统财阀们损失惨重，新的超级集团走向太空，在加达里首星轨道上构筑起一个又一个前所未有的超级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