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花氏确实对花程鱼的选择也没有异议。在她看来, 牵星术虽然是珩哥儿给的, 但出去冒险的却是她二哥。
她二哥要是没有出海,牵星术就算在他们手上也毫无用武之地。
此次出海所得已经超出花氏的预料,对于她来说非常满意, 并不在意牵星术如何。
但牵星术毕竟涉及王珩, 是王珩找到, 并做出了牵星板,所以花氏也没反对花程鱼拿出两成利润给王珩, 可是,“二哥, 我知道,就算我说不收, 你也不答应。
所以这次的两成利润我们就收下了。但是我觉得, 以后每次出海都给珩哥儿两成利润这件事就算了。
本来我们这次就赚了大便宜, 不能因为一本书就凭白再收你两成利润。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的,谁赚钱容易呢。”
花程鱼听此,眉毛立刻挑了起来, 不满地道:“什么叫凭白收两成利润?难道我的命还不值两成的钱吗!
再说了, 这次要不是珩哥儿给的书, 我命没准儿就搭那了, 哪还来的钱?要不是知道给多了你不愿意, 我还嫌两成少呢。
就是周三少爷免得那五成保护费,就够我给珩哥儿的了。”
说完,花程鱼指着王珩, 道:“还有啊,这是我和珩哥儿的事,和你可没什么关系。钱也没给你,不用你同意,珩哥儿同意就行。
然后转头看向王珩,“珩哥儿你说是吧,舅舅给你的钱,你是收还是不收?”
花程鱼说话的语气,大有你敢说不收,我就再也不搭理你的架势,看得一旁几人颇是无语。
王珩双手一摊,无奈地道:“小舅舅,我要是说不收,你是不是就要不再理我了啊。”
花程鱼哼了一声,头一抬,“你知道就好。”
“那好吧。”王珩耸肩,决定道:“我……不收。”
“你,你、你小子说什么,有种再给我说一遍!”花程鱼站起来指着王珩,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
王珩握住花程鱼的手,拍拍他的背,让人再次做到座位上,“艾,舅啊,你别急,听我说完。”
“你说!我听着。”
王珩瞧花程鱼情绪平静下来,便慢慢把心中想法道出,“小舅舅,你也说了,当时周家三少爷,给你开的一口价是五千两,对吧。”
“是最低五千两。”花程鱼看他,插嘴提醒道。
“好好,是最低。”王珩点头,对他舅的小倔强给予包容的一笑,继续道:“您看,您这一次就给我了一千三百两的分成,我想那牵星术的钱,就算按照周三少爷给的价钱来算,您再出海两三次也够了。
既然这样,我就不能一直收您的分成。而且我娘说的对,每次出海冒险的是您,出力的是您,那本书又不是我发明的,我又有什么资格来收您的钱呢?
如果书是我写的,我发明的方法,那这笔钱我收的理所应当,但事实上不是。拿着这笔钱,让我受之有愧,心里也不踏实。
而小舅舅你又想总觉得是牵星术救了你的命,想报答这救命之恩。
所以我想可不可以这样,牵星术来源于书铺,不管是谁写的,写书人总归是读书人,有学问的人。
既然如此,小舅舅你何不把这笔钱用在读书人身上?比如每年捐一笔钱给官学,改善学子生活,或资助那些想要读书,却没有银钱的人。”
“这……”花程鱼犹豫了,把钱捐给官学?他还真没想过。
半年前,他还是努力赚钱供儿子读书的人,现在赚了一笔,供儿子读书的钱看着是够了,但他还是把自己定位在穷人身上,而那些捐款的人都是富贵人家啊。
并且,把钱给自家妹子,和把钱捐给官学,是两码事,想想心里还有点不舍。
不等花程鱼回答,花氏先拍了王珩一下,说道:“胡闹!你出的事什么鬼注意,你以为你舅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呐,还捐钱给官学,这要是让村里的人知道还不闹翻天。
你这一闹,谁都知道你舅赚了钱,左邻右舍的,穷亲戚的,三天两头就得去你舅家哭穷,他们会说你舅有钱捐给外人,难道没钱救助亲朋好友么。就是你祖母和二舅母知道了,也绝不会同意。”
花氏还没说的是,人心都是贪婪的,谁也不会嫌自家钱多。要是她二哥敢这样做,她那二嫂绝不会同意,如果再知道是王珩出的主意,绝对能闹到她家,记恨她们一辈子。
王珩根本没考虑这一出,他只觉得这样做利人利已罢了。而花程鱼也有了决断,“珩哥儿,你娘说的对。这笔钱,你可以拿,捐出去却不可能。
你还小,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有些事,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王玫开口了,“如果只是怕人知道,小舅舅捐钱时不告诉别人不就可以了嘛。这样即帮了别人,还不怕坏人惦记着,多好。”
“不行。”王珩摇头,率先否决。
“为什么不行?”王玫看向王珩,不服气地问,她觉得挺好的呀。
“因为不能不告诉别人。”王珩苦笑道:“我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一是因为这笔钱我确实受之有愧,二是就是为了名声,为了以后。”
“名声?!”三人齐齐看向王珩。
王珩点头,“要不然你们真的以为我是无私奉献啊。小舅舅家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么,自己还没生活好,就去救济别人,我又不是圣人。
小舅舅以后是要走商人路线的。如果拿出这笔钱救助读书人,一是能给小舅舅树立一个好的名声,博得读书人的好感,对以后发展百利无一害。
二是为了表哥。表哥眼看就要秀才试,如果考取了秀才,就获得了进入官场的敲门砖。
此时,出身就成一大重点。如果小舅舅一家依旧是农,可以说是耕读世家,寒门子弟,但变成了商呢?
商人之子不是不可科考,但此项规定是从本朝开始的,之前大家都以商为贱,尤其是读书人鄙视商人的满身铜臭。
本朝成立不久,有许多读书人排斥商人子,此时,表哥的身份就成了硬伤。”
这些,都不是王珩危险耸听,看金三就知道了,没少遭到排斥。他们在官学,夫子虽说是一视同仁,但有些夫子明显对一些商人子不屑一顾,平时讲课时视他们为无物。
花程鱼不想他经商会给花斐带来阻碍,一时有些慌乱,语无伦次的说:“那我不出海了,这次带回的钱够花了,我还回去种地去,我不能耽误斐哥儿。”
“小舅舅,冷静,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王珩倒一杯茶给花程鱼,道:“也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鄙视商人,还有那些不在意出身的。
表哥就算身为商人子,也有前进的机会。最重要的是,小舅舅,你舍得放弃出海吗?”
舍得吗?花程鱼问自己,当然不舍得!再见过大海的波澜壮阔,外面精彩的世界的后,他怎么舍得放弃回家种田?
每一个男儿心中都有一个梦想,而花程鱼的梦想就是闯出一番事业,赚很多很多的钱,让家人都过上好日子。但,现在他的梦想,和儿子前程冲突了……
王珩看花程鱼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想法,花氏在一旁也看得着急,再次直接上手,拍了王珩一巴掌,说,“你就别卖关子,有什么话就快点说。”
“这就说。”王珩加快速度:“就像沙场上有儒将,风姿卓卓,商人中也有儒商,备受世人推崇。
我的目的就是把小舅舅打造成儒商,在让别人谈起他时,想到的不是商人的狡诈,追逐于利,而是铮铮傲骨,为国为民。
如何为国,如何为民,如何在让别人谈起小舅舅时印象与其他商人不同?
这就是我说的名声。如果小舅舅用赚来的钱资助读书人,读书人还会说他的钱是铜臭吗?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名声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从最开始时就慢慢积累,读书人对小舅舅的印象自然会往好里美化。
并且,如果这样做,会有许多因受小舅舅捐助而踏上读书道路的人。再如果这些学子里有天分好,知恩图报的人,几年,几十年后等他们进入朝堂,与表哥,与小舅舅,都是人脉。”
待王珩说完,在场三人已经惊呆,看着王珩的目光充满惊讶,最后还是花程鱼开口,“珩哥儿,你,怎么会想到这么多?”
此时,花程鱼的内心是抓狂的,恨不得把着他肩膀摇晃:你只有七岁,七岁啊!特么的和你一比,我那三十来年的岁头都算白活了。
王珩闻言,很是无辜地看向他们,“一想就想到了呀,你们没有想到么,挺简单哒!”
三人组:莫名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王珩内心憋笑,不是他不坦诚,只是没法说,所以只能挥一挥衣袖,装无辜之。
“可是,说了半天,还是没解决问题啊,二哥现在不可能去捐助官学的。”花氏皱眉出声。
经过最开始的惊讶后,花程鱼快速思考,知道此事有利于自身后,转瞬间好几种念头划过,片刻后沉吟道:“我们可不可以中和下,不从官学开始,从村子里开始。”
花程鱼只一提,王珩就想到了他这样说的原因,拍手道:“对啊!小舅舅可以拿出一部分钱资助村里的小孩读书,这样即避免了村里一些眼红你赚钱的人,又能落得好名声,简直一举两得。
之后,等村子里的人搞定后,再视情况而定,是不是再继续扩大范围。”
花程鱼也是这个意思,随后几人又商量了几个细节,讨论到最后,花程鱼越来越兴奋,恨不得年后就去找村长把事情敲定下来。
这件事,就算不为了名,花程鱼也想在他有了钱后去做,因为此事利己利人,值得他去做。
“呼——终于好了。”花程鱼整个人都瘫在椅子上,动都不想动。连夜赶路,再加上刚刚过度用脑,让他感觉自己都成了一个废人。
其他两人也不比好不到哪去,尤其是王珩,他人小,精力不如两个大人,如今坐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的。
王玫早在半路听他们谈论时,就不感兴趣地回屋了,现在已经呼呼大睡。
花氏见一大一小的样子,马上赶他们回屋去睡觉,决定有事也要回头再说。
于是,王珩和花程鱼迷迷糊糊的回到自己的屋,倒头就睡。
第二天,年三十,旧年的最后一天,王珩在晨曦中醒来。
打着哈欠洗漱完毕,王珩推开屋门,只见一股冷气袭来,瞬间清醒过来。
此时,眼之所见,白茫茫一片,雪已经停了,天空再次露出湛蓝的颜色,几朵白云在上面悠闲地飘荡着。
“哟~起来啦,正好来一起扫雪。”王玫挥舞着扫帚,邀请王珩加入。
王珩抹把脸,跑下台阶,应道:“这就来!”
扫雪运动后,早饭吃得异常香。花氏将家中新成员小花介绍给花程鱼后,道:“天不早了,就算雪没化,我也不留你了,赶快回家去,娘和斐哥儿他们一定惦记着你呢。”
“好嘞!小三你就算不说,我也要走了,不过在走之前,我还要说一件事。”
花氏将烫倒入碗中,双手捂住热乎乎的碗,满足地喟叹一声,随口问道:“是啥?”
“今早我一想,昨天晚上都让你们带沟里去了。我本来是要给珩哥儿两成利润的,怎么到最后变成我如何用用钱去博名声去了?
我想,就是要博名声也是我自己出钱,不能要你们的。那两成利润,你们还是要拿着,要不然就是看不起二哥。”
“舅,不是和你说了嘛,我不要,那钱我也不该拿,你昨晚给的已经够了。”王珩说完就将一块炸的松脆的小鱼放入口中,咬得卡卡响。
“不行,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不走了。”
花氏呵呵一笑,“二哥,你脸呢,看看还在不在,多大岁数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花程鱼凉凉地瞅她一眼,接道:“已经被你吃了,所以没有。”
花氏喝汤的动作一顿,木着脸看他,花程鱼同样木着脸看她。一时间,两人似乎在比谁的脸更面瘫。
王珩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决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继续咔嚓咔嚓嚼炸小鱼。
王玫也注意到了,但她觉得大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的好,继续吃饭,顺便给王玥、小花夹了点菜,不让她们开口。
最后,花氏与花程鱼的对视,以花氏的失败告终,“真是的,多大的人,还玩这种幼稚游戏。”
花氏一口将手中的汤全部喝完,她知道从小到大每当他二哥如此表现时就是有了决定,别人再说也白搭。
现在看来,只能把心中打算和他说了,花氏想,然后道:“二哥,不是我们不要你白给的钱,只是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
“什么方法?”花程鱼问,紧接着就道:“你别随便扯个理由糊弄我。”
花氏翻了个白眼,虽然她很不想这样做,太有伤她的形象了,但此时就是忍不住,“糊弄你啥,从你那多要钱吗?就没见过你这样上赶着送钱的,傻蛋!”
傻蛋嘿嘿一笑,被骂了也不恼,继续听他妹说。
“我想开一间绣铺,之前因为没有合适的铺子,就没开。昨天你说的话给了我灵感,我想我能不能直接开一间针对海外的绣铺?
你出海时,可以关注一下,各个地方都需要什么样的绣品,有什么特色。如果我有针对的去绣这些东西,会不会更好卖?就像那卷佛经。
而且,我如果开一间针对海外的绣铺,就不用和锦绣绣庄抢客源,也不需要铺面,只要将前院改装一下就可以,人手都是现成的,我、玥姐儿、小花三个人就成。”
王珩听他娘这样一说,深感有戏,立刻表示了支持,就是王玥和小花因为此事事关自身,也举手表达了支持。
花程鱼觉得此事不难,也确实是一个好的想法,当即答应,“不过,这和那两成利润有什么关系。”
“笨呐!当然有关系,我要绣东西的来源,卖出去的路子不是都要靠你?”花氏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说,这样我们所得利润要怎么分?你不会还想一分不收吧。
这可不是一件两件,一回两回的事,而是要我们长久的合作。既然你能从周三少爷那用牵星术换取永久的出海权,我也能用两成利润换取刺绣买卖分成不是?”
花程鱼想想也是,于是道:“那好,你这样说了,这两成利润就换取和我一样的结果。也就是,你的刺绣我不提取分成。”
“错!”花氏摇头,“不是这样算的,换的应该是不收取保护费。要是像你这样做生意得赔死。
我也不跟你扯,我卖出刺绣的利润与你五五分成。你答应也是这个数,不答应还是这个数,你要是再跟我扯,我就咬你了啊。”
花程鱼听此,摸摸花氏的头,就像小时候一样,宠溺地说:“好吧。”
然后想花氏说的话,赔死吗?花程鱼觉得不会,他不是不精明,与外人做生意时他该压榨的压榨,该趁机而上的趁机而上,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面对他们,他,只是不愿意将这份精明用到他们身上。
说定此事,花氏也算落下一件心事,觉得饭更香了。
花程鱼见这里没他什么事,也告辞离开,明天就过年了,他要赶快去。
夜晚子时,新旧年交替的一刻,黑暗的天空骤然亮起一簇烟花,接着一道又一道,照亮整片天空。
一年又一年,烟花炸开又散落,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时光流逝,五年时间转瞬即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是大肥章了吧,虽然更新的有点晚了。
好了,从下章开始开启新的地图,我们的主角也该长大了,嘿嘿











